定遠侯府的輕鬆氣氛,並沒有傳到宰相府,此時,大公子的院子裏,一身白衣的殷月正跪在地上,滿麵憔悴的為自己求情。


    昨兒,鎮北將軍帶走溫茶後,太子也拂袖而去,顯然是對宰相府失望至極,宋辭當即就拉著她到書房裏寫休書。


    殷月怎麽可能讓他休了自己,當即就裝暈混了過去,但宋辭絲毫沒有體諒她,照舊把休書寫了扔她身上,讓貼身丫頭夏蘭帶她滾出宰相府。


    他堂堂太子伴讀,以後的的內閣學士,怎能有這樣不識大體的女子為妻?這不僅是丟了他的臉,更是丟了整個宰相府的臉!


    這種不可理喻,心腸歹毒的人,根本就配不上他。


    宋辭丟下休書轉頭就走,裝暈的殷月睜開眼,看到休書,嚇得差點昏死過去,當即撕了休書,跪到院子裏給宋辭賠罪。


    她是侯府嫡女,是天之驕女,怎可被人用休書掃地出門。


    她知道宋辭心是最軟的,隻要她跪一跪,等他氣過了,自然就會跟她和好。


    但是她跪啊跪啊,從下午跪到第二天早上,宋辭都沒有開門看她一眼,殷月這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宋辭這是鐵了心要甩開她,這怎麽行?


    她從地上站起來,渾身狼狽的敲開書房門,看著坐在書桌前一臉沉默的宋辭,當即就流出了眼淚。


    他還是如她初見時那般風流倜儻,卻已不是當時的陌上少年郎,他成熟了,成熟的氣勢遮住了他眉間的清澈,讓她著迷又膽顫。


    “我錯了,夫君,我真的知道錯了。”她走向他,哽咽著向他道歉,“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隻要你說出來,月兒什麽都願意做。”


    “我不會原諒你。”宋辭麵不改色的抬起頭,看向她的目光裏,沒有了以往的柔情蜜意,語氣冰冷的讓她陌生,“你走吧,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再不相幹。”


    “不要!”殷月隻要一想到那個結果,就心神俱裂,“你說會好好待我的,你也許過我一生一世,你怎能負我?”


    “那是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宋辭輕而易舉的就能說出刺傷她的話,“我若知道你的真實樣貌,我就是娶個平民女子,也容不得你這樣品行惡劣的人,來敗壞我宋家家風!”


    敗壞家風。


    是了,她的確是敗壞了家風,因為喜歡他,因為氣不平,因為妒忌。


    “可那是安平公主逼我的。”她怔怔的說:“一開始,我是拒絕的,我怕的要命,我一點也不敢,可是安平公主說,四妹妹搶了她喜歡的人,隻要殺掉四妹妹,她就會高興起來……”


    “所以你幫了她?”宋辭麵無表情的打斷她,“你覺得你為了她殺自己的親妹妹,很自豪嗎?”


    “她不是我的親妹妹!”殷月厲聲打斷他,“她隻是個連母親都沒有的庶女,那樣的可憐蟲怎麽會是我妹妹?!”


    宋辭被她的理直氣壯逗笑了,“所以你才會幫安平公主?”


    “我是被逼的……”殷月滿臉淚痕的看向他,目光殷切而難過,“安平公主身邊的宮女脅迫了我,如果不是她,我不會那樣做的……”


    她破洞百出的話,沒有讓宋辭信服,他隻問了她一個問題:“當時拿著竹竿的人莫非不是你?”


    殷月如遭雷擊。


    宋辭繼續問:“就算有人脅迫你,身為宋家的少夫人,當時就在自家的院子裏,你身邊有好幾個丫頭,派人去叫我幫忙,讓我過來看一眼,有那麽困難嗎?”


    宋辭問她,有那麽困難嗎?


    有的。殷月哭的淚如雨下,因為她就沒想過讓溫茶活著。


    她恨她。


    他當初有多喜歡她,殷月就有多恨她。


    但她說不出口,就好像說出來,就把所有的尊嚴都壓在了他和溫茶的腳下。


    她的婚姻是偷來的,她的少女心也和這場婚姻一樣見不得光。


    她不願意。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宋辭輕描淡寫說:“你既是選擇了背叛良心,就不該有所僥幸。”


    “我是重視你啊。”她紅著眼睛向他傾訴自己的情意,“你如果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你就不會這樣對我。”


    “如果你是以這樣的方式在乎我,這樣的夫人,我寧可不要。”


    “嗬!”殷月痛極反笑,“如果昨天站在岸上的是殷茶呢?你還會這樣無情麽?”


    “不要拿你和殷茶做比較。”宋辭厭煩的看向她,“她是未來的將軍夫人,跟你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到現在都還在替她說話,”殷月冷笑出聲,篤定道:“如果岸上站著的是她,你一定不會這樣對她的是不是?”


    “住口!”宋辭不耐煩的喝住她,“殷茶是受害者,你不心生歉疚還遷怒她,不覺得過分嗎?”


    “我過分?”殷月從地上站起身,居高臨下的跟他對質,“這就是你對我和對她的分別,如果昨日是她害我,你一定會無緣無故的信任她,可換做是我,我隻能換來你一紙休書。”


    說到最後兩個字,殷月又忍不住掉淚,“我在你心裏,永遠比不上她,不是嗎?不管我做的多好,我有多喜歡你,你的心裏永遠有一個位置,是藏著她的。”


    他半夜夢魘時會叫殷茶的名字,書房暗壁的格子裏藏著她的畫像,就連曾寫的詩裏也有她的名字。


    那都是他對她滿滿的情意。


    殷月知道,殷月什麽都知道,但她不能挑明,她像個小偷一樣偷換了愛情,這都是她應得的下場。


    她偶爾難受至極時,才會想著,要是溫茶死了,他是不是就能迴歸家庭,完全的屬於她了。


    這個惡念,隻要閑下來就會纏著她,直到昨天。


    她被他發現了,可溫茶沒死成,他卻要結束他們的婚姻。


    她能怎麽辦?她簡直是這個世上最愚蠢的婦人。


    “我不會走的。”她不甘心認輸,固執而堅決的望著他,“就是你休了我,我也不走。”


    宋辭一眼就看出她的虛榮,“如果你介意休書,我們可以和離。”


    “和離也不成。”殷月苦苦一笑,“我既是嫁給了你,那就是一輩子的事,除了死,我哪兒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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