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都不是什麽拖泥帶水之輩,隻要一想清楚了,那事情就好辦了。


    他猶豫片刻,開門見山道:“聽聞二姑娘已及笄了。”


    殷寧愣了一下,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常勝見她神色淡然,一派溫柔的模樣,心裏暗想,不知這姑娘喜歡上一個人該是什麽表情?


    他掃去心中的雜念,欲蓋彌彰的輕咳一聲,“二姑娘如芝似蘭,花容月貌,可曾許過婚配?”


    殷寧麵色一白,捏著秀帕的手指也緊了,一向淡漠的眼眸裏染了幾分忌憚,“你問這個做什麽?”


    常勝似沒察覺她的不自在一般,哈哈笑道:“我既是問了姑娘,自然有我的打算。”


    “許了。”殷寧隻迴了他輕描淡寫的兩個字,眼睛裏的光芒也因這認命的兩個字衰敗下去。


    的確是許了,許給一個有特殊嗜好的男子做側夫人,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去,或許是沉井,或許是撞牆,有無數個悲慘的下場在等著她,這就是她以後的命運。


    她惶惶不安的模樣,讓常勝心疼,這姑娘家的,可不就是捧在手心裏怕摔了碰了的嗎?


    “不知許的是何人?”常勝不緊不慢的問道,“我可認識?”


    “督禦史李大人。”


    常勝眼睛一縮,之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麵色瞬間就冷下來,“誰給你許的那人?”


    見他動氣,殷寧眼底閃過一抹深思,輕輕答道:“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狗屁!”常勝再也忍不住,一腳踢在了她身旁的一棵花樹下,力道之重,踢得落葉不斷。


    “你知道督禦史李大人是什麽人嗎?”他定定的問她。


    殷寧當然知道,但她能怎麽辦呢?


    她的表情讓他更為憤恨,她既然知道,又為何要應這門親事?


    殷寧沒有迴答他,緘默的模樣宣示了她的態度。


    這讓常勝又心疼又生氣。


    “你不能嫁給他。”他毫不猶豫的說,“這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人,他會害死你的。”


    殷寧聞言並沒有什麽表情。


    常勝見狀,咬緊了牙關,堅持道:“親事還沒有徹底定下來,我這就去給你退了。”


    “退了又能怎麽樣呢?”殷寧失魂落魄的看了他一眼,“我這樣的身份,隻會成為上京的笑柄。”


    “不會。”


    “那是你不了解姑娘。”殷寧低低一笑,“你若知道名聲對姑娘的重要性,就不會到這兒來找我。”


    常勝身體一僵。


    殷寧想起之前溫茶說過要給他找如意郎君的話,道:“是我四妹妹的主意吧。”


    哪是她四妹妹的主意呀?


    常勝堅決不同意:“這跟四姑娘無關,是我求著要來見二姑娘一麵。”


    “見了又能如何?”殷寧冷漠的盯住他,“你就能幫我擺脫這樣的命運不成?”


    她的冷漠刺傷了常勝,他強起來也是十頭牛都拉不迴的家夥,“為什麽不成?隻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到侯府下聘禮。”


    殷寧怔在原地:“你說什麽?”


    “我說,我想娶你。”常勝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秀美的臉,無比認真道:“從第一次看到你起。”


    殷寧睜大眼睛,似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這樣的男人,怎麽會看上自己?


    “不要妄自菲薄。”常勝低聲說:“你不比她們差在那兒。”


    如果出身是她最大的詬病,那在他眼裏,這就是被免疫的。


    武將沒有那麽多歪心思,比起虛的,他們更想擁有一個溫暖和睦的家庭。


    這個家庭,殷寧隨隨便便就能給他。


    她冰雪聰明,待人真誠,對他來說已經是求之不得的選擇。


    殷寧還沉浸在他給的震驚裏迴不過神,“你、你怎麽會?”


    “怎麽不會?”常勝哈哈一笑,“你長得這般好看,又會識字做女紅,這是我過去不敢想的。”


    殷寧被他的直白臊紅了臉,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羞怯,但麵上卻還保持著平靜,“憑你的身份,想要什麽樣的妻子都有,我不覺得自己有這個榮幸。”


    她的退卻沒有讓常勝難過,他依舊是笑著的,甚至還光明正大的反問她:“你是我心儀的姑娘,為什麽沒有這個榮幸?”


    殷寧注意到他,是在宮裏的夜宴上,因著他豪爽飲酒的模樣,多看了兩眼,心裏卻從未產生過旁的想法。


    但常勝注意到她,卻是在不久前的燈會上。


    那天她穿了一身素雅的茉莉花白裙,手裏提著一盞精致的荷花燈,站在人群裏朝身旁妹妹微微一笑的模樣,一下就觸動了常勝的內心。


    在侯府四個姑娘中,殷寧不是最美的,在容貌上她甚至比不過任何一個,可常勝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很多事情都是沒有來由的,如果那天他看的是殷蘭,或者是其他姑娘,恐怕便沒有此刻了,到他偏生就看中了她。


    此後,也念念不忘。


    若不是她太過宅,終日不出門一迴,他早就追過來了,他會一點一點的撬開她的內心,順理成章的在一起,更不會在第二次見麵就向她提親。


    時間上雖然急了些,但情誼卻是有增無減。


    殷寧一向淡然的臉終於紅了起來,她掃了常勝一眼,隻覺心裏熱的發慌,像是有什麽未知名的種子,要破土而出一般。


    常勝見她兩靨生花,扯著嘴笑了起來,“你長得這樣好,我還怕自己配不上你呢。”


    他摸了一把後腦勺,心裏的確是這樣想的。


    畢竟他是個糙爺們,臉上還有疤,對她這樣如花似玉的姑娘來說,還是有些駭人。


    “沒有,”殷寧呐呐的小聲反駁:“你沒有嚇到我……”


    在她眼裏,常勝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他身上的疤,都是他的勳章,她怎麽會嫌棄?


    常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笑起來,“這就好。”


    他爽朗的模樣讓殷寧也忍不住跟著笑,不知是笑什麽,胸腔裏卻帶著滿腔熱氣,蒸的她滿麵紅霞。


    笑過之後,兩人對視一眼,目光裏有心照不宣的東西流露出來。


    “在這兒等著我。”常勝又咳了一聲,伸出大手,在她的腦袋上輕輕一撫,“什麽都不用擔心,一切交給我,我很快就會迴來娶你。”


    殷寧覺得兩人發展速度太快了,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隻望著他不說話。


    常勝也沒指望她能說什麽,扯下腰間的玉佩塞到她手裏,“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說完這話,他定定看了她一眼,大步朝前廳走去。


    殷寧望著她的背影,心裏又酸又澀說不出什麽滋味,但到底還是滋生了一點期盼。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


    真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嫁給他了?


    殷寧不敢往多裏想,靜靜地把玉佩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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