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四姑娘,”張氏把目光看向了溫茶,“四姑娘也快及笄了,這嫁人之事,我也與你們祖母商量好了,就嫁給南方的商賈李老爺,這李老爺前年遭了場大火,將家宅燒了個幹淨,兒女妻妾也都葬身火海,四姑娘以正妻身份嫁過去,也算一樁美事。”


    張氏說的輕巧,其他三人卻聽得毛骨悚然。


    那李老爺已經是個垂垂老死的糟老頭,若嫁過去,溫茶隻有守活寡的份兒。


    更何況,這李老爺隻是個商人,沒有半點權勢,溫茶若在他鄉被人欺辱,甚至被殺死,那也是有可能的。


    這麽一想著,殷蘭到不覺得自己嫁的差了,隻覺這張氏和老太太用心歹毒。


    用她和殷寧討好太子近臣,又用溫茶去替侯府換取萬貫家產,可謂是機關算盡。


    隻因殷月嫁給了宋辭,而宋辭又是個保太黨,太子是下任儲君,就要犧牲她們來為侯府買單嗎?


    不,殷蘭心裏升起一股濃烈的不甘,憑什麽?她們憑什麽要為此犧牲?


    “殷茶沒意見。”溫茶表現得倒是三人中還算平靜的,她望著張氏臉上脂粉都遮不住的笑意,心裏一片冷厲。


    “既然三個姑娘都沒意見,那就把消息帶迴去吧。”


    老太太一錘定音道:“二姑娘下月嫁,三姑娘和四姑娘就兩月之後再嫁,這順天府府尹和李老爺都不是什麽能等之輩,早早嫁過去,也安了他們的心。”


    殷寧忍不住辯了一句:“可兩月之後,四妹妹才滿十四,這未免早了些。”


    “你懂些什麽?”張氏瞪她一眼,“大周十二三歲嫁人者數不勝數,你們難道就比她們高貴了?”


    殷寧被堵的說不出話,溫茶拉著她的衣袖,無聲的安撫著她,殷寧把臉撇向一邊,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起來吧,”老太太終於開了金口,“都是些要嫁人的姑娘了,這般作態做給誰看?”


    殷寧拉著兩個妹妹的手站起身,眼睛紅腫的根本遮擋不住,張氏心裏冷哼一聲,這就是投錯了肚皮的命運,誰叫是落魄侯門的庶女呢?


    隻要一句“為了侯府”就能堵住那幾個姨娘的嘴,還不得乖乖把女兒嫁出去?


    “迴去吧,”老太太見塵埃落定,輕描淡寫的揮揮手,“待嫁這段時日,就乖乖在府中待著,別出嫁時,還這副喪臉。”


    殷寧拉著兩個妹妹走了出去,方一離了大院,殷蘭就捂著臉痛哭起來。


    她是三個姑娘中,最想嫁得好的,她母親是個姨娘,終年受到張氏的打壓,過得一直都很痛苦,沒多久就得了心病,常年臥病在床,若不是為了女兒,憑借一口氣吊著,早就撒手人寰了。


    殷蘭哭,是怕自己步母親的後塵,如果她也成了妾,她這輩子就毀了。


    “我寧願嫁給一個侍衛,也不願攀順天府尹的高牆。”


    她不願意為一個糟老頭子蹉跎年華,更不想一輩子受人欺淩。


    殷寧也在一旁默默掉眼淚,她又能好多少呢?


    若能投身平民百姓家,做個普通的姑娘,有段和睦的親事,那該有多好?


    隻可惜,她們都是庶女,什麽都身不由己。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都憔悴了下去。


    溫茶見狀伸手拉住她的手,輕聲問:“二姐姐想過嫁給其他人嗎?”


    殷寧迴過頭,“四妹妹是何意?”


    溫茶不答反問:“二姐姐想不想?”


    自然是想的。


    但殷寧不敢說出口,“親事明天就要定下了,哪裏還有其他選擇。”


    有的,溫茶心說,那位常遠將軍就是她的選擇,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求娶之心?


    溫茶思索著,打算找時間問一問楚霄。


    “迴去吧,”殷寧並不怎麽在乎溫茶這一問,她勉強笑著說,“下月就要出嫁了,我得給自己繡好嫁衣。”


    殷蘭似被“嫁衣”二字刺激了,甩開她的手,扭頭哭著跑迴了院子。


    殷寧隻好拉著溫茶的手往迴走。


    “二姐姐,我沒有開玩笑。”溫茶側目望著她的眼睛,“你若不想嫁給那人,那便不嫁。”


    “這不是嫁不嫁的問題,”殷寧搖頭歎息道:“我若不嫁也用諸多法子,可逃過了這次,下次呢?院子裏還住著我的生母,若我的任性連累了她,我就是嫁了他人,也會痛苦一輩子。”


    親人是永遠都逃不開的話題,尤其是女子,最看重這些。


    側夫人周氏是個膽小如鼠的女人,否則,這些年她早該立起來為自己的女兒打算了,隻可惜,在老太太和張氏的打壓下,她不僅立不起來,還要拖累殷寧。


    “如果能嫁給一個人侯府都忌憚的人呢?”


    “世間哪有這樣的好事?”殷寧自嘲道:“若真有那樣的人,娶得也該是嫡女。”


    “若他偏偏看中了你呢?”


    “那應當是眼瞎了。”


    溫茶:“……”


    “迴去吧,”殷寧點了一下溫茶的鼻尖,“以後別想這些沒頭沒尾的事。”


    溫茶亦步亦趨跟著她往前走,看著她窈窕卻憂鬱的身影,心裏下了決定。


    迴到院子,溫茶讓春蓉去叫新請來的粗使丫頭,這粗使丫頭是昨天黃昏跟著溫茶進府的,長得肩寬體厚,格外壯實,力氣也大的驚人,為了一口飯,非要跟著溫茶當丫頭。


    溫茶和張氏說了一聲,張氏見隻是個樣貌普通的姑娘,想著溫茶要下嫁南方的事,也便遂了她的願。


    春竹乖順的走到溫茶身邊,溫茶將一張紙條遞給她,便讓她出去了。


    當夜,小院的軒窗便被人敲響了。


    溫茶打開窗,對上一雙狹長的眼睛。


    楚霄站在窗前的梨花樹下,眼神靜靜地望著她,開口道:“你信中說有急事,是何事?”


    “楚將軍能否幫我約一迴常遠將軍?”


    楚霄的眉頭一皺,“何事?”


    溫茶隱忍不發,楚霄眉頭皺的更緊,“你不說,我明日便讓人查。”


    他一說這話,溫茶嘩的哭了出來,眼淚順著眼眶大顆大顆的落下來,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淚眼朦朧,梨花帶雨的。


    楚霄嘴角緊抿起來。


    原本的耐性也因她的哭泣而顯得焦灼,“到底是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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