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花燈會是大周最熱鬧的時節。


    大街小巷,人滿為患。


    賞燈,猜燈謎,耍獅子,放龍燈這些都是元宵的習俗。


    被人牽著從馬車上下來後,司禮監抬手給了溫茶一個做工精巧的小兔子麵具。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把這個戴著。”


    他的手裏也有一個,和溫茶的不一樣,是個琅琊鬼麵,泛著澤澤冷光。


    溫茶也不問他原因,戴上麵具,和他一起走進了喧鬧的人群裏。


    歡歡喜喜的人間景象讓人終於從宮闈陰冷的氣氛裏走出來。


    路邊上擺滿了燈籠和各種小飼,舞龍的,唱大戲的,在路中央引起了諸多歡聲笑語。


    年輕姑娘們手持燈籠,身著美麗的衣裳,頭戴麵紗的站在街邊,滿心切切的遙看著人群,若是在燈會上遇見了中意之人,會毫不吝嗇的將手裏的花燈當做定情信物,若是年輕的男子也對她有心,迴她一支早拿在手裏的絹花,事情就成了,若是不樂意,便不要燈也不要花,到此別過。


    為了使無心之人少麻煩,每年燈會上都會有販賣麵具的小廝。


    小廝手中的麵具雖說做的好看,不過溫茶卻更喜歡司禮監給她的。


    走了一路,司禮監給她買了一堆平日裏宮中吃不到的零食,兩人走到猜燈謎之地,溫茶停下來,迴頭問了聲:“要猜燈謎嗎?”


    隻露出一個下巴的司禮監,動了一下嘴角,“你想要哪個?”


    溫茶迴眸,猜燈謎的燈籠很多,每一個燈籠背後都是一個燈謎,隻有猜對了謎底之人,付二十銅錢,才可以將花燈帶走。


    走馬燈,荷花燈,鯉魚燈,還有……兔子燈……


    溫茶指了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迴頭對司禮監笑了一聲,“今天我戴的兔子麵具,應該拿兔子燈才對。”


    司禮監隔著麵具,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眼睛上片刻,點了點頭。


    猜燈謎的小販眼見司禮監氣質不凡,活絡的打了招唿後,轉頭就去拿了那周身紅彤彤,燈火明亮的兔子燈。


    小販看了一眼迷題,扭頭便笑了。


    他提著嗓子,高聲道:“客官這道題,您二位若是猜對了,這花燈呀,我就不要錢,白送了。”


    哄鬧的人群裏,他的聲音非常亮,其餘猜燈謎的人迴頭看過來,皆是好奇這燈謎有何奇妙之處,那小販卻是把燈謎念了出來。


    “佛法曰風吹幡動,試問客官,是風動,還是蕃動?”


    話音未落,溫茶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司禮監,司禮監麵不改色的由她看,偏頭淡淡的問了聲:“知道謎底嗎?”


    溫茶搖搖頭,她就一沒上過學堂的小宮女,一問三不知,哪裏去知道這種謎底啊?


    似乎看出她的窘境,司禮監的唇角揚了一下,僅僅隻是一瞬,他恢複平日的冰冷,側目對小販冷淡的說了兩個字。


    話音未落溫茶愣住了,邊上小販的眼睛卻亮起來,連忙把手裏的花燈遞給他,讚歎道:“這位客官,您真是好眼力,這花燈可是我們這裏極有寓意的一盞燈,雖說隻是個兔子燈,不過我見您和您身邊的姑娘十分般配,這燈呀,就當是我給你們二位的祝福了。”


    小二話說的喜氣洋洋,一時間引起周圍人一陣掌聲。


    溫茶卻是聽不見了。


    她如遭雷擊的愣在原地,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麽至關重要的環節。


    司禮監對小二微微頷首,將花燈取過來,放在了她的手心裏。


    燈謎就在兔子燈的側麵,用毛筆字寫著,謎底,在燈謎的下方,看得很清楚。


    可溫茶已經沒眼去看謎底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眼瞎了。


    司禮監臉上沒有絲毫不對,他似乎不在乎這些俗禮,仍舊不緊不慢的拉著她的手。


    溫茶有一刻想把他的手甩掉。


    司禮監發現了她的不對,低聲問了句:“怎麽了?”


    溫茶手指微微一動,很想說,能不牽手嗎?


    就是鐵打的朋友,也要分性別。


    雖然司禮監隻是個宦官。


    但她心裏有股不祥的預感,這種事情超出想象的感覺,非常不妙。


    她沒表現出來,隻胡亂謅出個理由:“我想去放河燈。”


    司禮監聞言,迴頭看了一眼販賣河燈的地方,把她帶到河岸邊的一顆光禿禿的柳樹下,淡聲道:“在這裏等我。”


    他拎著路上買的一大包零食,轉身走向了賣河燈的小販。


    一襲黑色的衣物在人群中,修身灼目,很好看見,可溫茶已經看不下去了。


    她覺得自己腦袋秀逗了。


    真想把自己的腦袋砸開看,司禮監哪裏把她當姐妹了?


    憑借司禮監的性子,應該沒有養姐妹的習慣。


    所以,他是在養……


    溫茶已經想不下去了……


    等到司禮監買好荷花燈和筆,轉身時,柳樹下的小姑娘卻是不見了。


    她沒和自己約定那樣,在原地等他。


    狹長的瞳孔微微收縮了片刻,眼底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晦澀。


    他偏頭,挑了一個位置,抬腳走了過去。


    溫茶提著兔子燈窩在柳樹後的陰影裏,迴想著自己穿越之後做的一係列蠢事,真想把自己揍一頓。


    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


    司禮監這麽大官兒,他給的飯,果然不是好吃的!


    她想了一會兒,手腳就有些發冷,站起身,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暗了,河邊上擁擠的人群也散了些,再過不久,燈會也要過去了。


    她從柳樹後麵走出來,想看看司禮監跑哪兒去了。


    雖然司禮監可能對她有點超出友誼的關係,但她也不能真把他丟下不是?


    她看了一圈,沒看到司禮監的影子,就在樹下老實巴巴的等著。


    等了一會兒,還沒看到人,她就有些急了。


    正要四處去找找,就在她東張西望時,遠處一道黑色的身影,若有所感的迴眸,看到樹下瘦弱的小姑娘時,目光深了一刻,抬腳便走了過來,腳步很快,可不就是司禮監閣下。


    他帶著麵具,臉上看不出喜怒,不過那雙漂亮的眼睛,卻是冷的可怕,目光直直的盯著溫茶,就浸了霜似得,看得人心驚肉跳。


    溫茶本能的收迴了打招唿的爪子,對著他揚唇一笑,先發製人道:“你去哪兒了?我等你好久,在樹下都快睡著了。”


    在知道對方已生氣,而且找不到原因,至關重要的,就是先發製人,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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