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羅和安琪被關在了部落廢棄的屋子裏。


    埃德找來部落裏德高望重的獸人,商討該如何處置。


    事情說大,沒有大破天,說小,也差點弄出人命。


    如果不是古迦反應快,說不定阿卡就已經魂歸黃泉。


    更何況,他們居心叵測,針對的對象不是阿卡,而是他這個族長。


    格羅到底想要什麽,顯而易見。


    可一想到格羅拿出來的東西,所有獸人都還一身冷汗。


    如果格羅和安琪將這種東西大規模製造出來,整個大陸恐怕都會雞犬不寧。


    “我們應該將格羅手裏所有的東西毀掉。”


    年紀最大的獸人,咳嗽著說:“我們獸人靠打獵為生,自食其力,這種東西,最好不要碰。”


    自從經曆過幾百年前的流浪者浪潮,部落與部落都分外珍惜這種來之不易的平靜日子,一點也不想打破。


    “我已經把那些東西全都毀了。”阿卡站在埃德身邊,擲地有聲道。


    “好好!毀了就行。”


    其餘幾個獸人紛紛點頭,對那東西沒什麽好感。


    “我們以後的日子還是照常過。”


    “那兩個人怎麽辦?”


    埃德對格羅和安琪嫌惡到了極點,“莫非部落還要留著他們?”


    “這兩人留不得。”


    年邁的獸人搖頭歎道:“但也殺不得。”


    天狼部落一向以和為貴,若非大奸大惡者,犯不著鬧出人命。


    “部落是待不下去了,找個時間,把他們趕出去吧。”


    埃德皺起眉頭,並不滿意這商討出來的結果。


    格羅和安琪這兩個小犢子做了這麽多打算和算計,趕出去就想一筆勾銷?想得美!


    “趕出去恐怕不妥。”埃德麵露難色,“格羅手裏的東西,都是那個叫安琪的女人做出來的,她心眼很多,如果把他們趕出去,不采取任何措施,待他們東山再起,卷土重來,恐怕難以息事寧人。”


    格羅的心性,他們現在一目了然。


    如果就這麽放過他們,他們一定會迴來展開報複。


    他還沒那麽寬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為格羅破例。


    “這……”


    年邁的獸人也犯難,隻覺是自己疏忽了,“你說的對,應該如何處置,我們還應該再進行討論。”


    一邊的阿卡頗有些看不下去。


    “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很簡單。”


    眾人看向他:“怎麽說?”


    阿卡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格羅之前不是一直有提到流浪者嗎,我覺得他挺合適。”


    流浪者……


    埃德一拍大腿,這個辦法讓他很是受用。


    “這個好!”


    其餘獸人也沒有什麽異議,甚至還覺得法子,很有建設性。


    流浪者,如果沒有本事,可是一輩子都不能離開北境的。


    到時候,還提什麽報複?


    下午,溫茶從被窩裏爬出來,就聽說,格羅和安琪在廢棄的屋子裏,被烙上了流浪者的印記,要被部落流放北境。


    她穿好衣服出去,部落裏最強壯的勇士已經準備好互送他們上路了。


    溫茶往外走了幾步,遠遠的看到安琪和格羅被綁了手,胸口一片血汙,腳步踉蹌,滿身狼狽。


    察覺到她的注視,格羅轉過頭,血色的眼睛釘子一樣釘在她身上,而後露出了一個染血的笑容。


    他現在所得的一切都是經她之手,他必然是要記住她,有朝一日,讓她付出代價!


    溫茶友好的朝他揮揮手,迴以他微笑,眼睛裏一片從容淡定。


    他這輩子,大概都沒辦法向她複仇了。


    他身後的安琪走的更為艱難,迴頭看溫茶的目光也是冷的,不同於格羅的直接,她的冷,帶著從陰溝裏爬出來索命厲鬼般刻毒。


    畢竟她的後宮被溫茶一次性扯斷,她的偽裝被溫茶毫無顧忌的拆穿,就連最後她的結局也都是拜溫茶所賜。


    她怎能不恨?


    一想到那個叫古迦的男人是溫茶未來的伴侶。


    一想到自己這個穿越者竟然輸給了一個遠古的土著,安琪就跟吞了蒼蠅一樣咽不下氣。


    這不是結束,她對自己說,這才剛開始。


    就讓溫茶先得意片刻,以後,她要她比現在的自己狼狽無數倍,像條狗在她年前跪地求饒!


    等到兩人看不見了,溫茶伸了個懶腰,轉過頭,去找吃的。


    古迦從埃德的屋裏走出來,“餓了?”


    溫茶點點頭。


    古迦轉身去邊上的爐火旁,端出一鍋煲的正好骨湯。


    他給她舀了一碗,熱騰騰的感覺,很快讓她眉開眼笑。


    古迦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看了一眼格羅消失的位置,低聲問:“還對人念念不忘?”


    溫茶眨眨眼:“誰啊?”


    古迦:“沒什麽。”


    他又揉揉她的腦袋,沒有重複問題。


    溫茶迴想了一下,搖搖頭,“都有你了,還提他幹嘛?”


    古迦沉下臉,看她頓覺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如果沒有我,你就還喜歡他?”


    溫茶:“……”這人怎麽能這樣冤枉她?


    “不管有沒有你,我都不喜歡他。”


    “嗬!”


    古迦冷笑一聲:“剛才不還依依不舍的。”


    溫茶伸腿踢他一腳,憤恨說:“明明是他想報複我。”


    “是麽?”古迦的眼睛眯起來。


    “是啊,還有那個安琪,估計以後見了麵,直接會把我炸死。”


    畢竟那可是帶著高科技腦袋來舊社會的小心眼啊!


    對她的恨,估計比馬裏亞納海溝還深。


    古迦見她若有其事的樣子,忍不住揚起嘴角。


    “你怕他們做什麽?”


    溫茶癟嘴:“我就是怕啊。”


    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不怕。”古迦抬手擦掉她嘴角的油漬,“你不是,還有我嗎?”


    “誒?”溫茶抬起眼睛,古迦抬手拂過她長長的鴉羽,壓低聲音道:“隻要你乖乖聽話,我什麽都答應你。”


    溫茶:“……”這人好肉麻,能不能把他拖出去……


    “我還要喝湯。”她一把甩開他的手,頤指氣使道。


    古迦從她手上接過碗,彎腰盛了一碗給她,溫茶喝完,才覺得自己溫暖了許多。


    她伸出手給年輕的獸人取暖。


    年輕的獸人輕輕的抱住了她。


    溫茶卻在心裏尋思,以後天冷再不去河裏逛了。


    冬天很快就來了,在整個部落被冬雪覆蓋的時候,比熊從北方過來,要和部落裏的阿禾結親了。


    在那個古迦來尋找她的夜裏,被揍得爹媽不識的比熊,和照顧他的阿禾擁有了一段美好的姻緣。


    他們的結親禮並不像夏季的火熱,不過勝在人多熱鬧。


    在大家的祝福裏,比熊帶著阿禾離開了部落,去了貪熊族。


    第二年,天氣開始轉熱的時候,北方的翼族帶來了比熊的消息。


    說是那兩個在入冬前,被送進北境的流浪者,經過無數次越界,仍舊被他們送了迴去,在北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擠,過得一敗塗地。


    溫茶並沒有問,他們到底過得有多慘。


    她隻迴信說,夏天會過去看他們。


    到了夏天,取得埃德同意之後,溫茶換上了輕便的裙子,坐在古迦身上,兩人停停走走,到了貪熊族,彼時,阿禾已經身懷六甲。


    拜訪過他們後,他們一路往北,抵達了整個大陸最冷的極地。


    古迦給她穿上厚重的衣服,帶她去了他出生的地方。


    他根本就不是什麽流浪者,也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獸人。


    他是北境萬年深淵孕育出來的存在。


    他的身上不會有流浪者的印記,也不會他們充滿罪惡的氣息。


    他是天生的北境之王。


    他帶她去了北境的很多地方,那裏生存著眾人嘴裏作惡多端的流浪者,他們被口誅筆伐,人人嫌惡,卻仍舊艱難的為自己活著。


    他們為了生活奔波,卻也隻承認最強者。


    古迦在那裏建立了新的製度。


    管束了所有不聽話的獸人,同樣也有賞罰規矩,將所有流浪者聚集在一起,規劃了整片土地。


    此後的很多年,都沒有再出現流浪者作惡的消息。


    整個大陸一片平和。


    離開的時候,溫茶看到一個瘸腿的男人,他扯著一個身著破爛女人的頭發,站在路邊,對女人破口大罵。


    “今天的食物怎麽這些?你到底有沒有好好陪那些人?啊!”


    女人被他打的鼻青臉腫,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這個賤人!如果不是你,我怎麽會落到這樣的地步!”


    “你不是說換個地方,我們就能重振旗鼓嗎?你告訴我還要多久?!”


    “你還要騙我多久!”


    女人害怕的瑟縮在一起,抱住膝蓋說不出話來,渾身都是汙漬,有髒又亂,讓人生惡。


    這更是激起了男人的暴虐欲,他一把從女人手裏搶走僅有的食物,對著女人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你這樣的東西,除了陪男人!還有什麽價值!”


    女人被他打的雙眼通紅,目光裏射出冰冷刻毒的目光,在他轉過身要離開的時候,抓起地上的石頭,對著他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


    男人捂住血流不止的後腦迴過頭,對上了女人湖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裏,除了恨,一無所有。


    “是啊,除了陪男人,我什麽都不會。”


    看著男人死不瞑目的倒地,安琪抱住腦袋,絕望的哭了出來。


    一開始,他們離開部落時,還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以後要風風光光的迴去,讓所有人付出代價。


    可是到了北境之後,他們不僅失去了這個想法,每天麵對的都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


    他們生活的很艱難,就算格羅再怎麽努力,他們也過的並不好,更何況是找到東山再起的機會。


    為了達到目的,他們策劃了一次次的逃亡路線,想要離開北境,另覓出路。


    可不知道為什麽,仿佛有人監視他們一般,每當他們快逃出生天時,總會被抓迴去,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嚴厲的警告,到後來,格羅出去打獵,斷了一隻腿,他們的日子,隻能靠她一個人支撐。


    她再也沒有了想要研製炸藥,改變世界的想法,她每天想法都是吃飽。


    直到格羅把她送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床上。


    那是一個又黑又醜又老的男人。


    她記得他腳上有凍瘡,皮膚潰爛的氣味像是長了蟲的肉,讓她差點吐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度過那一夜的,她隻記得,從此以後,她去了無數個流浪者的床。


    格羅對她說,都是她的錯,都是她蠱惑了他,如果不是她,他娶得應該是一心愛慕他,能帶給他無上榮耀的芙茶,而不是她這個千人騎的婊··子。


    他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一切都怪她!


    她卻覺得無比可笑,芙茶,她都已經想不起她的樣子了,她也想不起自己恨她什麽。


    她隻想吃飽,然後找個地方撞死,希望這隻是她做過的一場噩夢,等她醒過來,一切都會結束。


    但是,她怕自己醒不過來。


    所以,她砸死了格羅。


    她想今晚,她終於不用去找另一個獸人那兒了。


    她可以結束這場夢了。


    她一定可以從夢裏醒過來!


    她跌跌撞撞的走遠了,等到風雪漫天時。


    溫茶沒有再看見她的身影。


    古迦伸手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帶著她往來時的方向迴去。


    等到他們出了北境,迴到部落,已經是夏天最美的時候了。


    埃德和阿卡站在門口接他們,路邊開滿了洋洋灑灑的大秋英,一切像是另一個美好世界。


    溫茶緊繃的心,就那樣默默地放下來。


    迴到部落裏,埃德說要把族長之位交給阿卡。


    阿卡已經是部落裏的第一勇士了。


    他老了,現在應該是年輕人的世界了。


    溫茶舉雙手讚同,在阿卡的繼位儀式過後。


    迎著碧海藍天,晴空萬裏,她對身後的男人說,要去天上看看。


    古迦變成原形,讓她坐在自己脖頸上,騰空而起,躍上九霄,帶著她去她最想要去的地方。


    她聽見風穿越樹梢的聲音,還有白雲散落的碰撞,伸手觸到了他脖頸以下的位置。


    古迦愣了一下。


    她問:“逆鱗給不給摸?”


    古迦卷起她的腰,把她抓到自己眼前,一字一頓道:“隻給我最心愛的人摸。”


    溫茶失笑,捧住他的臉,“那我……長得像不像你心愛的人?”


    “不像。”


    “嗯?”溫茶眯起眼睛。


    古迦:“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像她。”


    溫茶抱住他的腦袋親了一口,“那我是不是她?”


    古迦撇過頭:“明知故問。”


    溫茶扯住他的角,不依不饒:“是不是我?是不是我?是不是我??”


    年輕的獸人垂眸,眼底流泄出溫柔光芒,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少女的臉,似有些拿她沒辦法。


    “是你。”


    他說。


    隻有你,一直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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