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還算出色的幻術師,吉莫爾·杜林德見過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懂得不少蒙蔽他人認知的技巧和法術。所以當一個“瑪雅”出現在營地外麵時,結合領主威廉在入夜前的警告之言,侏儒立刻就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妥之處。


    況且,一個毫無戰鬥力的女人是如何跑到營地外麵去的,話說哨兵和守衛們可都盡職盡責的守衛著營地出入口,周圍臨時搭建的簡陋圍牆也都有巡邏隊值守,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不得放任何人出入營地。


    當然由於某些不能說的緣由,如果真有人非得要偷偷往外跑,衛兵也隻能大聲警告那些作死者,而並未做出強製阻止的舉動。


    但這裏麵絕對不包括領主家的家庭教師,吉莫爾·杜林德很確定衛兵們並未見到她離開營地,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位領主家的紅人很受威廉的器重,並對她的魅力了解甚深。但凡瑪雅離開營地,不可能沒有人注意到,除非這個女人很不簡單。


    侏儒讓人攔住塞露爾,他暗中激活了一個小手段,然後隔著柵欄問道:“這位女士,請問你為什麽要在夜間外出?”


    “瑪雅”微笑著說道:“我正在執行這片土地的領主所授予的一項秘密任務,具體內容請恕我不能告知與你。”


    杜林德驚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後他不死心的再次問道:“女士,你是如何瞞過所有的守衛,從營地裏走出去的呢?”


    “瑪雅”再次笑道:“我並沒有隱瞞自己的行蹤,也沒有躲避守衛,隻是你們看不清楚真相,也就看不清我的去向。”


    侏儒再次看了一眼手心,然後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道:“今晚瑪雅女士為領主一家烹飪了豐美的晚餐,你還記得主食是什麽嗎?”


    “瑪雅”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塞露爾,然後麵帶嘲諷的笑道:“嫩圓蔥葡萄酒燉鹿排肋。不得不說領主一家的晚餐足夠奢侈···”


    “夠了!”侏儒忍不住打斷道,他發現眼前的這個“瑪雅”真的很難對付,他甚至已經無法確定她的真偽了。


    這時突然出現的威廉插言問道:“女士,你真的是塞露爾的母親嗎?”


    “瑪雅”原本笑意滿滿的臉上立刻變了顏色,她惡狠狠的瞪著威廉,卻不肯迴答他的問題。她又怎會不知那個該死的矮子正在使用【偵測謊言】法術,先前她的三次迴答都特意斟酌了用詞,可這一迴她卻被問倒了。


    “瑪雅”知道自己一旦開口,不論怎麽迴答都會暴露,就在她猶豫著是否直接舍棄偽裝開幹的時候,威廉卻喝道:“不管你們是什麽人,又或者不是人,馬上都給我滾蛋!我這裏不歡迎不明身份的存在!”


    威廉的威脅警告之語聽起來有些軟弱,並非是他不想強硬,而是實際情況不允許,一個是營地隻是眾人用了半個下午的時間臨時搭建而成,真要是打起來,大部分防禦設施基本上就是擺設。


    當然這也隻是次要原因,威廉更清楚另一件致命的事情,夜間發生戰鬥最可怕的並不是敵人的進攻,而是由此所引發的內部恐慌,也就是所謂的營嘯,對於剛剛返迴家園的災民尤其是絕大多數婦孺兒童來說,那才是最致命的。


    威廉雖然有心清理掉這些送上門來找刺激的不懷好意者,但總還是等天亮了才比較好下手。


    在經曆了一番對峙之後,“瑪雅”和大部分來訪者或許是發現不好鑽空子,終究還是退走了,這卻是讓塞露爾小丫頭又是哭又是鬧,非得要跟著“媽媽”走,甚至為此還叫囂著要跟威廉這個師傅翻臉。


    不過當他們迴到領主帳篷,卻發現另一個瑪雅敞著胸懷,正睡眼朦朧的起夜呢,這一發現讓小家夥直接目瞪口呆,有點摸不著頭腦自家母親是怎麽跑迴來的。


    而威廉也有點尷尬的很,畢竟看一個美女那啥可是很掉感官值的,原來夢中的女神也是個擺脫不了屎尿屁的凡夫俗女啊。


    好吧,瑪雅並不是威廉的女神,隻是一個比較好看的家庭教師,很令人賞心悅目的那一種。


    當塞露爾驚叫著跑到瑪雅身邊時,瑪雅終於從半睡半醒的迷湖中清醒過來,然後她就看到了正在別過腦袋去的威廉,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的情況,那啥的時候被一個異性給圍觀了,這可有點尷尬了。


    好在瑪雅在這方麵的心理素質足夠堅挺,而且以前她也不是沒有碰到過更令人尷尬的場景,故而美麗的家庭教師不但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好意思,反而故意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姿,然後故作迷茫的問道:


    “領主閣下,塞露爾,這麽晚了你們怎麽還不睡覺呢?”


    當然還有一句話瑪雅藏在心裏並沒有說出來,她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令人惡心的變態存在,總是喜歡對柔弱的幼崽下手,雖然瑪雅對威廉的感官很不錯,但她仍然在清醒後的第一時間查看自己的孩子。


    瓷娃娃一般的小家夥雖然因為過度掙紮而弄得衣服皺皺巴巴,金色的頭發也是淩亂不堪,眼角還掛著未去的淚痕,這一切都讓瑪雅心驚不已,不過在稍微檢查了一下之後,瑪雅發現自己的擔心隻是一場虛驚。


    威廉並沒有猜到瑪雅的小心思,否則他肯定會狠狠的教訓一下這個把自己往壞處去尋思的小娘皮兒,畢竟爺們兒也是有道德底線和選擇偏向性的,非成熟的桃子絕對不會去采摘。


    他隻是對瑪雅母子說了一句晚安,並囑咐她們夜間不要到處亂跑,便鑽進了自己的臥室。當然在他離開之後,瑪雅還是仔細的詢問了塞露爾,小家夥與領主大半夜都出去幹了些什麽,得來的事情真相雖然與她預想的糟糕局麵大相徑庭,但卻並未讓瑪雅鬆一口氣,反而變得更加惶恐不安了。


    因為瑪雅同樣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這世上有很多神異的獨特存在,或者魔怪,或者擅長使用變形和偽裝法術的施法者,喜歡變成一個特定的本地人物,然後達成某種目的。遠的不說,近些年來在穀地的不少地方就發生過相似的事件。這些事件的始作俑者有的被當場揭穿,有的在過後一段時間才被發現。


    問題在於,當這種偽裝事件被揭穿時,不僅僅那些變形偽裝的罪魁禍首被處刑(如果能抓住它們的話),就連那些被偽裝者也遭受了相同的刑罰,甚至某些沒抓到罪魁禍首的地方,那些同樣屬於受害者的被偽裝者竟成了整個事件的替罪者。


    這這情形並不是個例孤桉,而是廣泛存在於整個穀地聯盟的慣例俗約。


    第二天早上,瑪雅很令人意外的沒有及時為大家提前準備早餐,當威廉見到她時,甚至以為這不是真正的瑪雅,麵容憔悴,眼袋深黑,頭發幹枯淩亂,擔驚受怕了一整個晚上的家庭教師向大家充分展示了一個焦慮的女神可以蛻變成怎樣的女渣(不是渣女)。


    瑪雅見到威廉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乞求領主能夠饒恕她和小塞露爾的性命。這卻是讓威廉大為疑惑,他很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以至於瑪雅會這般驚恐。


    沒一會兒,三個在帳篷外麵晨練的小丫頭也都驚慌的跑了進來,與她們一起的還有半精靈護法師謝瓦爾·星袍。


    威廉皺著眉頭,輕喝道:“瑪雅,你先起來站到一邊去,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塞露爾垂淚欲滴的驚恐道:“他們···他們要殺死媽媽!”


    小米莎兒也狠狠的點著長著毛茬的小腦袋,急急道:“威廉,外麵的那些人都瘋了,他們要處死瑪雅呢!”


    蜜露娜也以相同的頻率點著腦袋,表示事情就是這樣子呢。


    謝瓦爾·星袍卻道:“領主閣下,相信昨晚你也看到了那個與瑪雅女士一模一樣的家夥了。易形偽裝者是本地的禁忌,將被易形者處死是穀地人的傳統。”


    威廉驚訝的叫道:“你說什麽?就因為有人變成瑪雅的模樣,她就要被處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荒唐事兒!那豈不是說,如果有一天有人變成我的模樣,我也得被處死嗎?!”


    半精靈護法師聞言卻是嘴巴張的老大,眼睛發直的看著威廉,她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東西,好像···貌似···這個主意還真的挺不賴呢,怎麽以前就沒有人想到也?


    如果威廉知道了謝瓦爾·星袍的想法,他隻能說,妞!你膚淺了。這事兒威廉不用仔細打聽就能想象到其中的深意,屁的傳統啊!


    這不是明擺著的嘛,跑不了是某些混蛋故意操控輿論和民意,引導人們殘害無辜來傾瀉負麵情緒。


    威廉既然站在這裏,他就不會容忍這種顛倒黑白的事情發生,甚至說,如果外麵的那些難民因此而背棄他,導致他的救贖計劃破產的話,威廉也不會讓步。


    因為在威廉看來,這種意圖挾持他作惡的愚昧民眾,絕對不值得他去救贖。威廉執行救贖計劃的目的是隻求心安,而不是想要當勞什子聖母——婊。


    但我心安如磐石,雖一人與萬人之輕重孰過也?


    威廉大步走出帳篷,卻見黑壓壓的一片人圍在附近。當人們看到領主現身後,立刻紛紛叫嚷道:“領主大人,處死那個易形者!”


    “處死易形者!”


    “吊死易形者!”


    “砍掉她的腦袋!”


    ······


    喧囂鼎沸的人群,讓威廉頗有一種迴到了當初的洛克鎮的囚犯狂歡節的感覺,當時也是這種狂熱而令人絕望的氣氛。


    威廉示意剛剛跟著出來半精靈法師為自己加持【巨吼術】,然後他衝著人群大喝道:“都給我住嘴!”


    卻是聲如巨雷,震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有種耳聾目眩的感覺,尤其是正對著威廉的那些民眾,像喝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的,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隨後是一片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惶恐的望著他們的領主,頗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


    威廉聲色俱厲的喝道:“我是你們的領主!我知道你們這些蠢貨想要幹些甚麽!但是,我絕不會容忍這種毫無道理的惡行!如果你們想要處死瑪雅的話,我隻會對你們說:絕不!”


    這時一個畏畏縮縮的民意代表倔強的說道:“可是,領主閣下,瑪雅被易形偽裝,她是易形者的幫兇!”


    “閉嘴吧!蠢貨,我真不知道你是真白癡,還是心懷惡意!”威廉毫不客氣的懟了這個愚蠢的民意代表,他迴頭說道:“瑪雅,站到這邊來!”


    瑪雅很想扭頭逃跑,或者癱倒在地上大哭,如果能昏死過去就更好了。可惜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有一個可憐的女兒要養活,患得患失的她甚至沒有聽清楚自家的領主在外麵到底說了些什麽。


    當聽到領主的傳喚時,瑪雅渾渾噩噩的走出了營帳,她感覺自己正在走向深淵的入口,現在的她隻是一具失去了希望之火的行屍走肉而已。


    她站在領主的身邊,感覺天空中的朝陽有些刺眼,領主好像正在那她做例子,給那些可笑的暴民說些什麽,說的是什麽呢,算了,聽不到就不聽吧。


    瑪雅如是想到。這個時候的她甚至沒有去想女兒以後的生存問題,她隻是迴憶起了自己無憂無慮的少女時期,那可真是一段令人懷念的時光啊,就是太短暫了。


    此刻威廉卻對眾人斥道:“我不知道你們以前遭遇過什麽悲慘的經曆!我隻是要告訴你們,在這次的易形偽裝事件中,瑪雅也隻是一個受害者,她是無辜的!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營地外麵的那個變形者!如果你們有仇,又恨,有怨憤!那就去殺死你們的仇人,用他們的血和頭顱清洗你們的恨意!


    作為你們的領主,我希望你們能將怨憤發泄到真正的罪人身上,而不是用一個無辜者的鮮血去塗抹你們的虛假妝容!”


    另一個帶頭的代表不死心的問道:“尊敬的領主閣下,您這是要庇護這個易形者的幫兇嗎?”


    威廉輕蔑的瞪著這個白癡,道:“我庇護的不是易形者的幫兇,而是一個無辜的生命!在這裏我要告戒你們每一個人,作為你們的領主,我隻會庇護無辜的生命,卻不會成為作惡者的領袖!”


    稍後他頓了頓,道:“如果有人想借著這件事殺死瑪雅女士,那就先麵對我吧!除非有人先殺死我,否則你們休想傷害她一根頭發!”


    威廉此話一出,許多心有不甘的家夥都不得不怏怏的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想要殺死領主閣下,是誰喝多了沒睡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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