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都不能平順,範邇齊的一生是張揚到哀切的求生。


    他還活著,活著迴到了豐萊國,活著迴到範府,他還要活著給秦梓公主翻案!


    雖然他知道,翻案之事遙遙無期。


    兩國邦交,非是一怒就交手作戰,還需要根據環境周圍勢力。


    豐萊國不是最強的,不是強到可以睥睨天各國,所以這件事隻能抓住最關鍵的地方,得到最符合國情的條件!


    恢複容貌的範邇齊在孟偉的引領下,前往寧壽宮,和太後的居所。


    “當年,你還是一個少年,正是飛揚豔麗的時候。”和太後看著蒼老的範邇齊,縱使他麵上疤痕盡去,但二十多年的流浪生活,讓他看起來比和太後還要老。


    “娘娘還是那麽年輕,草民卻是老了。”蒼啞的聲音,和太後看著眼前之人,想起當年範邇齊的活潑,不由眼眶發紅。


    “這麽些年,你都是怎麽過來的?”


    “流浪為生,乞討為活。”迴想當年之事,他究竟是膽小不敢迴國還是害怕會和長公主一樣被人殺死?


    “草民曾經想,草民究竟為什麽而活著。”


    “現在也在想,迴國之後是不是要迴家?”


    “那麽,此刻呢?”和太後是個沉得住氣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坐在這個椅子上,是豐萊國最尊貴的女人。


    “此刻……”範邇齊低著頭,不知麵色如何,道,“草民從不曾跟現在一樣覺得開心,我還活著,我活著帶迴了長公主死亡的真相!”


    和太後心裏是說不上來的震驚與歎息,這本該是風華絕麗的人,最是燦爛的時候去了東瞻,受盡苦楚歸來,而他們卻還要用他做魚餌,將藏在暗處的人釣出來。


    “娘娘不必為草民可惜。”範邇齊道,“草民本該在二十七年前就死了,隻是長公主在天之靈庇佑,讓草民得以苟延殘喘的活著。”


    “草民想,長公主要草民活著,是想讓娘娘與陛下替長公主申冤。”


    “屍骨化作灰燼在海裏,靈魂無所皈依,作為嫁出去的公主卻沒有拜堂不能入東瞻黃陵,草民想,長公主是想讓草民轉達她要迴家。”


    秦梓公主是和太後心裏的刺,一根就算拔走了痕跡依舊存在,隨著年月的流逝越發的深沉!


    “哀家苦命的女兒!”和太後的情緒起伏,抓著扶手眼淚止不住的流,狠狠的哭起來。


    她怕打著桌子又捶著自己的胸,心疼的無以複加,真恨不得一塊去了。


    秦嬤嬤和幾個大宮女一瞧,急得不可開交,一個個哄著卻哄得和太後越來越厲害。


    範邇齊還是老樣子,死氣沉沉道,“娘娘不要悲哀,草民覺得長公主去得早是我朝曆代陛下庇佑。”


    一聽,秦嬤嬤當即喝道,“範二爺!”


    然而範邇齊無視秦嬤嬤的嗬斥,繼續道,“如果公主活著成為東瞻的皇後,這個時候恐怕就是行屍走肉。”


    “東瞻皇帝後宮的妃子,爭權奪利,而公主,性格溫軟,加之乃和親而來,身無背景,若真出事,我朝與東瞻隔著海,有心無力。”


    就這麽一句話,和太後的悲嗆淡去,秦嬤嬤連忙用濕巾給和太後淨麵。


    和太後雙手放在扶手上,狠狠的抓著,手背上青筋起來,沉默許久,道,“言之有理。”


    “說一說,當年到底是怎麽迴事?”


    章帝為了和太後的身體著想,挑三揀四的說了些,後來又派楊公來做說客,雖是同意了章帝的想法,可這心底……


    身為太後,她理當以國為重,可身為母親,她有權知道她的女兒到底受了什麽樣的苦!


    就算……就算因為外力她不能為女兒報仇,好歹也讓她知道她的女兒最後走得苦不苦。


    “草民……”


    當範邇齊走出寧壽宮時,外麵的天色大亮,明明霜降已過該是冬季,可這太陽卻特別的熱烈。


    “範二爺。”聯袂而來的是永寧宮的三皇子司銘瑞和晴桂宮的司銘啟。


    能在宮中行走又是少年,除去皇子,範邇齊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誰,於是他作揖道,“草民範邇齊,見過兩位皇子殿下。”


    “恕草民多年不在京中,認不得兩位殿下。”說著,就跪下請罪。


    “範二爺快請來。”司銘瑞扶起道,“這位體格健碩之人乃是我的二皇兄,德妃娘娘之子,我排行老三,母妃是惠皇貴妃。”


    “範二爺剛剛迴來,不認識我們兄弟是正常的。”司銘啟有武人之風,做事不拘小節,倒不似司銘瑞那般文縐縐說話,咧著嘴笑道,“我們是特意在這裏等範二爺的。”


    一聽司銘啟的話,司銘瑞忽然覺得頭疼,不由道,“二皇兄。”


    “我們本來就是來等範二爺的,怕什麽!”司銘啟擺手道。


    看著兩位皇子性格南轅北轍,但關係極佳,範邇齊不由想起當年年少與兄長範邇升的相處,軟下眉梢道,“不知兩位皇子找草民有什麽事?”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我們兄弟好奇,當年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饒是性格溫潤的司銘瑞,聽著司銘啟不轉彎就這麽大咧咧的問話,捂臉。


    他已經想好方法,在不讓範邇齊覺得不舒服的情況下詢問當年之事,可他的好二哥,可真是……


    三皇子殿下覺得他想靜靜!


    “當年的事。”範邇齊苦笑,道,“草民真是不願再提及此事。”


    “草民不想讓這件事流傳。”


    這禦花園,可不是什麽說話的好地方。


    “還請兩位殿下見諒,此事……此事事關長公主殿下與東瞻邦交,草民不得不小心。”


    雖甚少在朝堂,但司銘瑞和司銘啟都不是養在溫室裏的小白,範邇齊的話,有推脫之意但事實也的確如此。


    他們隻能無奈,與範邇齊隨意說了幾句就各自散去。


    宮中三層樓的建築很少,東宮有一座兩層的,比後宮殿宇遞上一兩層,但剛剛好看得到禦花園。


    司銘昇手裏是一個千裏眼,不偏不倚,剛好對著禦花園。


    “殿下。”


    “什麽事?”司銘昇收了千裏眼,神色淡淡。


    “世子爺遞來的消息。”看著心腹太監卓安手裏那個小小的紙條,隨手將千裏眼交給一直候著的小太監,道,“瑚兒最近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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