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單,安菁側過臉,白色的桌上擺著一束白色的百合。

    夢裏的五彩繽紛的時間過去了。安菁眯起眼,忽略身上的不適感,苦中作樂似的一笑。

    “滴答,滴答。”安菁看著掛鉤上垂下來的輸液管,模仿著水滴的聲音----病房裏實在靜的可怕,就像她已經死去似的。

    老爸去了哪裏?護士也不在。安菁長籲一口氣,用另一隻手從枕頭下拿出mp5,打開她愛聽的<justonstdance>,把耳機塞到耳朵裏。

    安菁:年齡18歲隻差一天;身高1米62;體重37。5kg。曾是x市貴族y校校花;兼全年級第一。媽媽是著名演員,可惜因為生她難產而死;爸爸是全市首富,對這個唯一的女兒疼愛有加。

    除了沒有媽媽,整個介紹聽起來很完美不是?確實如此,安菁在良好的家庭教育下像個公主似的長大,個性活潑開朗有善解人意,偶爾還有點搞怪,就是沒有千金小姐的嬌蠻做作。從小學芭蕾、學鋼琴、學詩學畫並沒有阻止到她跟朋友k歌蹦迪;跟著爸爸接觸生意接觸黑白兩道也並沒有影響到她年年拿一等獎學金——安菁的人生完美無缺——在住進這個豪華病房套間之前。

    兩年前,也就是16歲讀高二的安菁,被檢查出了腦內惡性腫瘤。自此,她五彩絢麗的生活隻剩下這滿世界的白。

    安菁不想死。她對這個世界還有好多好多的留戀!芭蕾即將開始的全國大賽、爸答應她的威尼斯之旅、剛玩到100級的遊戲就要公測……她真的一點也不想死,她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去做,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就算沒有這些,她也想活下去。哪怕多一天能唿吸到清新的氧氣,她也覺得可貴!

    “吱嘎——”門開了,似乎是兩個護士走進來,給安菁換藥。安菁閉著眼,悄悄扯出了耳塞——醫生說過不準聽的,有輻射。

    “她長得真漂亮啊,頭發都快掉光了都還這麽漂亮。”這聲音安菁認得,是新來的那個隻比她大幾歲的護士,老是喜歡盯著她看的那個。

    “漂亮有什麽用。”另一個稍微年長的護士輕聲說:“病危通知單都發下來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熬過今晚。”

    輕輕地“碰”一聲,門關了,護士走了。安菁睜開眼,意外地沒有哭,隻是心裏一涼——終於,她的掙紮要結束了嗎?

    不一會兒,安華走進來,帶著滿臉的疲憊和滿眼的血絲。兩年的掙紮中,一起痛苦的還有這位已經失去妻子,又即將失去女兒的爸爸——為了安菁的病,他似乎已經老了十歲。

    “小箐,醒了?”

    “恩,醒了。”安菁應一聲,然後看著安華手中的榮譽證書。“老爸,那是什麽?”

    “你以前寄去的參賽作品《林風》——獲了一等獎了。”安華笑著朝安菁走來,浮腫的眼睛卻透露著:他哭過了。

    “是麽。”安菁捧著大紅的榮譽證書,眼角的餘光一直瞄著安華——兩年來老爸從來沒哭過,他說哭了就等於放棄了。

    “這是什麽?”安華拽著耳塞把整個mp5扯出來,看著安菁的眼睛也閃著怒火:“你偷偷聽這個?”

    “好啦,我錯啦……再也不敢了。”安菁摟住老爸的脖子,好久沒使這招了——以前沒來這裏之前,她隻要一使這招,老爸馬上沒轍。

    “乖女兒……”安華緊緊摟住安菁,好像生怕死神馬上就把她搶走似的。

    “老爸,我要尿尿。”說完安菁就忍俊不禁地笑起來,“尿尿”這個詞她已經n年沒用了。可是與其聽到她老爸哭,她寧願用自己的笑聲蓋過去……

    洗手間的鏡子裏,安菁蒼白得像白色的牆壁一樣。因為化療,她的頭發已經掉的差不多了。不過就像那個護士說的,她還是很美,美得像一尊白色的石膏像——早知道以前就答應校草的追求了,想她這麽漂亮的人,一輩子都沒有談過一次戀愛~真是可惜。

    再過幾個小時安菁就滿18了。因為不能在醫院開party,安華拿來攝像機,把那些親人朋友帶著眼淚的祝福放給她看。

    “裏麵沒有媽……”重新躺迴床上,安菁聲音柔和地問:“老爸,你想不想媽?”

    “別亂想,快12點了,還不閉上眼睛睡覺。”安華皺著眉頭給她蓋好被子。

    “我,好想她的。”安菁閉上眼,唇角勾出一個天使般的微笑,心裏卻在梗咽:她是不是可以在天國見到媽媽?如果有靈魂這東西,如果她的靈魂可以進入天國——

    虛幻的東西都是不確定的,可以確定的是——不久以後,這個世界將不存在安菁;不久以後,新墳裏會躺下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屍體;不久以後,她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被人們漸漸淡忘;不久以後,她存在過的痕跡將不斷被活生生的人們抹去……

    如果有來世,她一定要健康、快樂、平凡地活一輩子。意識逐漸模糊,在成年的這個零點零分,安菁終於,安靜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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