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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輪絢麗奪目的夕陽懸於暗藍色的天幕邊緣,紅彤彤的光芒映紅了半邊天宇,潔白雲彩仿若披上了豔麗的畫帛,雍容華貴,又如燃燒的烈焰,要焚盡光明神最後的力量,爆發出生命中最後的輝煌。


    大漠沐浴在這璀璨而深沉的血色光芒裏,戈壁記載著它千萬年的滄桑,秋風吟唱著它千萬年的喜怒,沉默的沙礫銘刻下它千萬年的命運,金色的落揚而飄逸,如漫天飛舞的素雅絲帶,輕撫著倦怠的黃昏,又如暮靄中嫋嫋婷婷的炊煙,在戈壁上灑下遍地的寧靜和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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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厥人紮營了,帳篷之外是車陣,戒備森嚴,不管是大隋馬軍,還是龜茲人、焉耆人,都不允許接近車陣,尤其那支不期而遇的駝隊,更是在嚴密監控之中。


    金狼頭的出現讓突厥人十分不安。神秘的金狼頭隨著泥厥處羅可汗東去長安之後也失蹤了一年多,這期間傳聞無數,但西北諸虜的貴族們不相信金狼頭死了。伊吾道的血案讓西北狼幾乎全軍覆沒,金狼頭肯定要報仇,肯定要尋找背後的黑手,當金狼頭出現之時,也就是殺戮開始之刻。


    今日,金狼頭公開露麵了。突厥人在忙碌中竊竊私語,猜想著金狼頭的複仇之刀何時舉起,又將砍向何人,但他們更想做的是親手擊敗金狼頭,奪迴金狼頭護具,雪洗當年的恥辱。


    大隋騎士們也在議論不休。伽藍曾經是他們的旅帥,曾經帶著他們攻克樓蘭,殺到西海,但直到伽藍失蹤之後,他們才知道自己的旅帥就是聲名烜赫的金狼頭。今日伽藍突然出現,而且與其同行的還有兩個西北狼銳士,不難估猜必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黃昏中的茫茫戈壁上,傳來深沉而豪邁的歌聲。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歌聲越來越近,雄渾而嘶啞的聲音越來越高亢,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連同滾燙的靈魂、沸騰的熱血一起爆發。


    “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大隋騎士們仰首遠望。暮色之中,一匹神駿白馬四蹄騰空,縱橫馳騁。更遠處,伽藍騎駝而來,長發飛舞,黑氅獵獵,氣勢淩厲。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大隋騎士們吹響了大角,擊鼓而歌。


    想當年,旅帥帶著他們縱橫絲道,馳騁於孔雀河兩岸,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擋者披靡,西北諸虜望風而遁,當時漢家兒郎們唱的就是《白馬》,喝的就是龍膏,抱的就是美女。醉臥美人膝,醒握殺人劍,不求連城璧,但求殺人劍!


    “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歌聲如劍勢如虹,磅礴之氣,震撼天地。


    天馬戍的戍卒們唱了起來,河北刑徒唱了起來,就連薛家的男兒們也熱血沸騰,放聲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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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泥孰極目遠眺,依稀看見戈壁上飛馳的白馬,看到騎駝披發的伽藍緩緩走進營地,清晰聽到東土漢兒們的歡唿,聽到他們一遍遍唱響的激昂歌聲。


    “這動靜有些大了。”阿史那泥孰冷笑道,“是示威還是挑釁?”


    站在他後麵的裴三郎皺皺眉,轉身問寶山王,“漢兒在唱什麽?”


    “《白馬》。”白十三把詩詞解釋了一下,“漢兒也叫《遊俠》。”


    “捐疆赴難,視死如歸。”阿史那泥孰哂笑道,“氣魄倒是不小,可惜彌漫著一股絕望氣息。絕望了,還能打勝仗?看來伽藍的確是從突倫川而來,雖然他神勇無敵,但麵對阿柴虜的千軍萬馬,也隻有狼狽而逃,惶惶如喪家之犬。”


    “伽藍突然出現,與我們不期而遇,不可能是巧合。”白十三憂心忡忡,“如果老狼府已經探知……”


    “有人出賣了我們。”裴三郎悄悄瞥了阿史那泥孰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道,“伽藍的出現,足以證明這一點,老狼府有意警告我們。”


    “老狼府會警告我們?”阿史那泥孰嗤之以鼻,“你以為你是誰?老狼府要動手了,在大隋人反攻且末之前,老狼府肯定要杜絕後患。伽藍是來殺人的。伽藍出現在哪裏,哪裏就會血流成河。奉勸你們好自為之。”


    “莫賀設,這話還是對你自己說吧。”裴三郎一甩手,揚長而去。


    白十三猶豫了片刻,說道,“莫賀設,伽藍的出現在我們的預計之外,之前所定的計策……”


    “無須更改。”阿史那泥孰用力一揮手,“到了冬窩子就把他解決了,這一次,不惜代價也要砍下他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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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藍走進了帳篷。


    布衣、江都候陪著一位身高體壯的武將正在閑聊,看到伽藍進來,那位武將一躍而起,躬身致禮。


    伽藍伸手相扶,“成之兄,現在你是旅帥,我是烽子,應該是我參拜你才對。”


    “旅帥,沒有你的提攜,哪有咱江成之的今天。你就是咱的旅帥,任何時候,你都是咱的旅帥。”


    “成之兄,以你的功勳,早就應該是旅帥了。”伽藍一邊與其相攜而坐,一邊對布衣和江都候介紹道,“當年我到鄯善鷹揚府出任騎將,與成之兄並肩作戰。鐵關穀一戰,成之兄一人斬殺三名迴紇百夫長,為攻克西海立下了大功。”


    旋即他又對江城之說道,“今日西土局勢緊張,鄯善將有激烈戰事。你不要隻顧殺敵,要保持與河西馮帥的聯係。時機合適的話,就去馮帥帳下效命。”


    江成之麵露凝重之色,“旅帥,且末已經失陷了,難道河西還要眼睜睜地看著樓蘭失陷?”


    “成之兄,聽我一句勸。”伽藍說道,“你若一直待在西土,待在樓蘭,你就無法在仕途上走得更遠。鄯善戰事結束後,你就設法去敦煌,追隨馮帥。”


    江成之苦笑,“旅帥,道理咱都懂,但咱一沒有靠山,二沒錢財……”


    “我到敦煌後,會給你打通上下關節。”伽藍不以為然地說道,“至於錢財,我在離開樓蘭之前給你留一些,但不要揮霍了,該打點的地方要打點,尤其河西那邊,馮帥、王帥,還有他們身邊的親信,一個不能少,更不要吝嗇。”


    “咱聽旅帥的。”江成之也不客套,信誓旦旦地說道,“這一戰如果咱留得性命,將來到了河西,必定舍命相報。”


    “事情沒有你想像的嚴重。”伽藍搖搖手,“當初泥厥處羅可汗之所以與鐵勒人反目為仇,雙方大打出手,除了我們大隋人和東.突厥人在其中離間之外,最主要的還是絲路利益導致的矛盾。現在泥厥處羅可汗雖然敗走東土,由射匱可汗出來收拾殘局,但這個根本矛盾卻愈演愈烈。突厥人若想再一次雄霸整個西土,首先就要解決絲路利益的分配問題。”


    “東土的繁華和富裕給絲路帶來了巨大利益,這個利益導致了西土局勢的混亂。當前西方的突厥人,西南方的吐穀渾人、西北方的鐵勒人,再加上高昌、焉耆、龜茲和於闐等西域諸國,都想利用目前西土混亂的局勢為自己贏取最大利益,由此導致西域局勢異常複雜。”


    “不出意外的話,老狼府會以且末為誘餌牢牢牽住吐穀渾人,而吐穀渾人加入到絲路利益的爭奪中,則進一步加劇了局勢的混亂。現在樓蘭看上去群狼環伺,危機四伏,但實際上固若金湯。這時候,假如河西大軍南下,實際上就是與西土諸虜爭奪絲路利益,這必然激化矛盾,一旦西土諸虜聯手抗衡我大隋,樓蘭反而守不住。”


    “欲擒故縱。”江成之頻頻點頭,“旅帥說得可是這個意思?”


    他對伽藍一向很尊崇,分別一年多了,但伽藍還是那樣豪爽仗義,不但主動在仕途上幫助他,還對他推心置腹,向他述說隻有西北狼才能知道的一些機密,為此他非常感動,士為知己者死,此生一定舍命報答。


    “我們與阿柴虜肯定要打一下,但阿柴虜實力有限,稍加接觸就會後撤,所以沒有大戰打。你不要擔心局勢,乘著這次機會,想辦法去河西,越快越好,假如錯過這次機會,我們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麵,更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幫上你。”


    江成之感激涕零,連聲應諾。


    “此次且末有四個西北狼。老狼府派過去的已經去了婼羌城,我和布衣兄、熊霸兄則奉且末鷹揚府之命,另有重任,但我們的運氣太差,剛剛走出突倫川就撞上了突厥人。”伽藍懊惱地搖搖頭,“成之兄,你也看到了,我這支駝隊不堪一擊,如果突厥人尋個借口害了我們,哭都找不到地方,所以明天到了冬窩子,你必須全力助我。”


    江成之明白了,這隻駝隊有秘密,三個西北狼護送一支駝隊,其重要性可想而知。突厥人不是癡兒,到了冬窩子肯定會想辦法探尋,甚至會拿比武、打球等借口乘機斬殺西北狼。


    “旅帥請寬心。”江成之躬身說道,“這支騎軍的兄弟都是旅帥的老部下,隻要旅帥一聲令下,兄弟們必與旅帥共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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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一起把江成之送出帳外,此舉讓這位憨直的西北大漢覺得忒有麵子,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迴到帳內坐下,三人臉色沉重。


    “伽藍,江旅帥是你的老部下,對你尊崇有加,你不能這樣騙他。”江都候十分不滿,語含怒氣。


    “我沒有騙他。”伽藍笑道,“我欠他一個人情,這次碰巧遇到他,又需要他的幫助,幹脆就扶他一把。其實以他的戰績,做個越騎校尉都綽綽有餘,可惜他為人太過耿直,在隊正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年。雖然我在離開樓蘭之前,向馮帥力陳其戰績,讓他得以破格提拔為旅帥,但現在你們也看到了,護送突厥人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一旦出現意外,輕則丟官,重則丟命,這麽一個壞差事,就給他了,可見他在鷹揚府處境之差。”


    “像他這樣的人,到了衛府那等複雜的地方,恐怕更難生存。”布衣歎道。


    “人會隨著環境而改變。”伽藍說道,“成之兄心思敏捷,到了衛府之後,或許就會性情大變。”


    “不要閑扯了,說說阿史那蘇羅吧。“江都候忿然罵道,“大葉護老奸巨滑,一句話就把我們套住了。借宿一夜?直娘賊,不就是找個借口看住我們,防止我們連夜跑了嗎?當年咱就勸你不要發善心,不要和牙帳裏的女人扯上關係。我們是幹甚的?和牙帳裏的女人扯上關係,遲早會身首異處,不是被突厥人殺了,就是被自己人殺了。”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布衣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為伽藍會發善心?他也是沒辦法,當時泥厥處羅可汗拿自己的性命威脅伽藍,你讓伽藍怎麽辦?如果泥厥處羅可汗未能突圍,讓射匱可汗殺了,或者讓莫賀可汗殺了,伽藍沒有完成任務,他也是死路一條,老狼府的鐵律你又不是不知道。”


    伽藍衝著兩人搖搖手,示意他們不要爭執了,“冬窩子可還有我們的人?”


    “應該有,幾個老朋友應該還在。”布衣說道,“但突厥人勢在必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實力不夠,我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現如今你受傷了,熊霸的內傷比你還嚴重,而阿史那賀寶和紫雲天的人根本不敢露麵,露麵就死了,唯有江旅帥的那支騎軍還能指望一二,但下黑手可以,明麵上卻隻能靠我們自己。”


    “運氣太差了。”伽藍從懷裏掏出金狼頭護具看了看,“當年我為什麽要搶它?沒事找事嘛。”


    “年少輕狂啊。”江都候笑道,“伽藍,這可是你的護身符,今天如果沒有它,事情就麻煩了。”


    “你的意思是,暴雪是災星了?”伽藍不滿地問道,“今天如果不是暴雪耀武揚威引起了突厥人的注意,我們是不是就能躲過去?”


    江都候當即閉上了嘴巴。


    “如果西行能及時趕到冬窩子就好了。”布衣說道。


    “但願吧。”伽藍笑道,“這是大隋的疆土,我們想去哪就去哪,突厥人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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