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劍身上的一片鏽跡一一震落,於半空裏化作一道青光衝霄而起,擊打得大廳頂部的大小石礫紛紛濺落。


    忽有一道煦色韶光閃爍著撩起,緊跟著李之的最後一縷劍意理會貫通,轉瞬間收斂起所有光彩,幻化為渾俗和光悄然流轉,令整個青光顯現的鐵劍內斂與不露鋒芒,又像是與世無爭般的潛光隱耀。


    就在清光乍泄的一刹那,一道雄渾的聲音,也如大鼓一般在他的識海裏中響起:


    “此劍法名曰一元,無具體招式,重在劍域演化,乃依附在卦畫的變化上的策數推演,因天地之數止於一元而有此名謂!其中劍意講究個瞬間性,意發於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待你意識裏的天地之數引伸觸類幾到極致,即可顯道神德行,一如祐神相伴左右!因你手中劍中的仁德二字,又與天地之數的四象、中氣、五行恰好對應,這柄一元劍與之融合,就能斡運其中五行成數而通變化,也算是天賜機緣了,你且速速血融與它,令二者迅疾融合!”


    李之並未有絲毫猶豫,便是逼出一滴精血噴塗在那把一元劍,與自己手裏的仁德之劍上。


    仁德之劍頃刻間脫手飛出,與低懸在半空的一元劍碰撞出火花四濺,周邊劍意急速交融,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聚合。


    一時間,淡淡的金光與青意迸發出鋒銳無比的光色繚繞,漸漸澆灌出溫潤如玉的亮色乍起,直至清澈透明。


    數十道光束衝入其間,渾然化作浩瀚金光徒生一時席卷,浩浩蕩蕩升騰起宛若悅耳的金戈交織之音,令其中劍意頓時飛速的暴漲起來。


    無數的古韻字符也在刹那間流轉不休,無盡劍影交織成玄奧劍意,滾滾如龍湧向劍意暴漲之中,極盡犀利霸道的青光爍爍生輝,足足半個時辰後,竟是散發出一股股神聖的氣息。


    神聖氣息裏,一元劍與仁德之劍合二為一,某一刻忽然衝天而起,在半空中遙遙豎立,蘊藏著直接透逼人靈魂深處的恐怖劍意,隻一眼便令人靈魂的都是為之顫栗。


    就在李之幾如瞠目結舌的表情當中,那道渾厚聲音再起:


    “天一者,象之始,有生之宗,為造化之主,故居尊而不動,始為天德!我看此劍今後就稱它作天德劍,而劍法衍成於大衍四十九之數,因天五為變化之始,散在五行之位,謂之以五行劍術似乎適合一些!但你目前因實力所限,每一縷劍勢僅可展現出三道劍意,他日何時呈五道劍意之時,方得小成!天三則乾之三畫,地二、四則坤之六畫,惟地二、天三、地四合而成九陽之數,乃五行劍法之最終大乘!”


    李之聽得一知半解,聞得此道聲音似即將落下,正欲開口相詢,那道雄渾的聲音卻是化作青光散盡,在半空裏一個鬥璿,從此消失不見了。


    他連聲追問不果,引來識海內老龍輕笑:


    “那是原本一元劍內的一縷劍魂,目前已然消失殆盡,你再也喚不到了!不過,它留給了你一套了不得的劍術技法,我就不懂得其中深奧了,或許新凝成的天德劍可告訴你些什麽,你現在不妨與之交流一下!”


    李之依言張手召迴天德劍,但意念與之連通,並不見絲毫迴應。


    不經意的手臂揮動之下,那柄青光閃閃的劍身,徒然震顫起一抹奪目的劍光,恍如能撕裂天際。


    即有淡青色的風仿佛來自虛無,吹襲向李之滿身,漸讓他雙眼迷離,浮掠起他的黑發飛揚,隨著衣角飄動,獵獵作響。


    眼中充斥著一道淡青色,不斷的放大,似乎超出雙眼的容納範圍,也超出了他的神經反應速度,直直攝入體內丹田,瞬間化身為一朵雲絮般的緩緩飄動,融入無盡丹田之中。


    頓時一種對於其中劍意的理會,也在不知不覺當中轉為領悟漸漸加深,他仿佛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徜徉於無盡雲海之中,忘卻了時間,忘卻了世界,忘卻了自我。


    隻因他的腦海裏,有恍如渺渺的炫音傳徹,一段秉義深刻的字符也在識海的半空裏久久不散:


    靈劍匣中藏,聚因含道情。劍心不可息,神緣無為擎。


    正義三尺劍,摒邪駐帝京。束之靈霄殿,十方共光明。


    雲重天將雨,錚爾劍有聲。煌煌七星文,照耀三天兵。


    神龍本一物,氣類感則鳴。龍吟常思去,躍匣削不平。


    此劍在人間,百妖共收形。奸邪與惡魔,膽破魂亦驚。


    試以向星月,神光射幽冥。人間永無念,可息天下兵。


    另有一點青光,在下一刻自識海裏憑空綻開,化作汩汩信息匯入李之的記憶當中。


    那是一股劍修的道法理解,所需要修習的就是唯劍,唯心,唯我。


    它並非專為學習殺刃為本旨之技,而是一種劍者精神,可踏破彼岸虛空,證遍諸天萬界的一往無迴、不惜一切、玉石俱焚的決心。


    更具體點描繪,就是一種更能具備形而上之觀察、理解、判定、斷行、思考、克己、撙節、禮讓、信義、仁愛等精神上的劍修之道。


    劍是護道之劍,不是人是護劍之人。


    人是劍,心是劍,魂是劍,意是劍,以劍為心,心之所指,劍之所向的一生劍意執念。


    何為劍意?瞬間的璀璨,永久的凋零,不執著於外在的招式、經驗,不拘泥於知見,借劍意替代己心來看清事物的本質,不被外表、形式所蒙蔽。


    入道之先先凝傲骨,有傲骨的劍修方是真正的劍修入門。


    傲骨,並不是傲氣,傲氣是要不得的,傲骨是當別人觸及你的逆鱗,不了退讓的與其鬥爭,辱我劍者,殺!殺!殺!


    劍修可以說是最神秘的,幾乎沒有什麽資料來證明它的存在,也沒有象三清那樣的代表性人物。


    因為劍修修的是自身的力量,不淩駕於人為的外物外發,追求自身實力的提升。


    也可說劍修修的是自身,修的是本心,修的是意誌。


    劍者,有傲骨,無傲氣,不卑不亢,有誌破天,從無懦弱也。


    不是手中持劍就是劍修,劍道和道家修煉一樣得悟道,才是上乘!


    劍術為中乘,劍法則為下乘,也就是普通的武術了,所以說李之得到的五行劍術裏並沒有實際招式,而是破萬法而不逆境的劍勢。


    對劍意理解得越深刻,劍勢越明顯,這是一種強大已身的道,就是為了打破常規,打破束縛,引領天地。


    劍主攻伐,劍修不修神通,以身為劍,以神為劍,以天地為劍;天地如烘爐,自身為鐵器,元氣煆之,劍術錘煉,後以為道。


    雖說李之已經獲得了完整的劍術傳承,但僅是初窺門徑,就能讓他略略感知到五行劍的霸道。


    自己已然領悟到的劍意,也遠非他現在的實力所能掌控,剛才的體悟尚不及完整劍術的萬分之一。


    理解了其中道理,李之轉動意念,那把天德劍顯出身形的一刹那,青色鋒芒護體也在轉瞬綻放,絲絲纏繞在他身畔四處。


    此時融合後的天德劍,不僅進化為可灌注真元的通靈之劍,通人意方可更自如馭使,飛劍效用自是更不在話下。


    他的神識探識力也乘勢探入,赫然見到劍身內劍意起始處,數丈長短爍爍生發著寒光森森,宛若銀霜直射更深處。


    劍身無數宛若實質劍氣繚繞浮現,映出劍光如水,似湛青色光華流轉。


    默默驅使心中劍意,手中劍僅是一個揮動,嘶嘶扯動起劍意的躁動之勢,荒疏不明的鋒銳之氣,就在瞬間將數丈的一方天地圍罩住了。


    於一陣尖利刺耳金戈交錯聲中,天德劍劍身內即有青色耀目光華升騰泛起,居然徑自從他的手中飛掠而出,如同活物一般圍繞著自身流轉不停。


    每一圈的遊走,就有明晰可見的劍意軌跡出現,似乎每一劃動都蘊含無窮無盡奧義一樣,使得看上去深感其中的紋理艱澀,若有人旁觀,卻隻會是產生頭腦暈眩之感。


    在李之的感知裏,它具有著熟悉的紋理軌跡,帶給他人可能是一種殺氣凜然,或是霸氣十足的陰森威脅,於他而言,卻是種相對完美的劍意感知展現。


    劍迴手中,一式指出,便是無盡鋒芒撕裂空氣唿嘯而去,挾帶起不可意會的無上艱澀劍意驚馳遊繞。


    一股微不可查的天地自然能量波動,也隨劍意暈蕩開來,波動裏溢滿了斑駁深淺歲月痕跡。


    倏地劍勢一轉,激蕩起細小氣浪漣漪,在天地間隱然擴散開來,激起了絲縷錚爾鳴響,旋即隨一陣轟然震蕩漸趨響徹。


    劍身處驟然爆射出色澤璀璨青光四溢,滴溜溜在半空裏一個倒轉,電射一般迸射出鋒芒銳利無邊。


    劍意如雨,銳芒似雲,幻化為萬點迷幻飄散,點點狀如針芒凜似銳氣戳透貫穿,轉眼凝為鋒銳蓬雨傾撒覆蓋數丈內方圓。


    通體黝黑的牆麵與地麵,咄咄聲音不絕於耳,片刻之間流落出無數坑坑點點。


    坑點之間暗有劍意留存,僅是半息之後,有裂縫瞬息間連勾,頃刻裏化作齏粉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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