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命在旦夕,鐵渣歎了口氣,頹然坐下。連帶著剩下的氧氣,還有四個小時的時間。可抬眼望去,隻有白茫茫的一片,除了霧,還是霧……


    生命的倒計時,由此開始。


    三小時五十九分、三小時五十八分、三小時五十起分……


    寂靜無聲之中,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鐵渣想到了很多,他的女人,他的朋友,他的追尋。死在這裏,他真的很不甘心,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完成。大約十分鍾後,他重重地唿出一口氣,收拾心情,鼓動膜翅,飛向下一個島嶼。


    哪怕是死,也得死在路上,而不是自怨自艾的等待中。


    兩小時後,他吸完最後一口氧氣,拋下氧氣瓶,繼續朝前探尋。他已經能預感到自己的死期,卻依然不肯放棄,隻是思維變得有些麻木,腦內一片空白,機械式地飛行著,什麽也沒有去想。


    “轟!”


    飛著飛著,迷霧中忽然傳來一聲悶響。那聲音的穿透力極強,似乎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如同深夜中的雷鳴,滾滾而來,餘音不止。他身形一滯,停了下來,並很快判斷出,是開山炸石的聲音。必定是有人在附近開采星辰寶鑽,想到這點,他心中狂喜不已,全速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去。


    隻見他穿風破霧,數分鍾後,就飛臨了一塊巨大的島嶼。


    下方是一望無際的林海,水霧縈繞於樹冠上空,能見度很低。他沿著記憶中的方向,仔細搜尋。


    可剛才僅僅是一聲,再加上位移了數千米,他已然失去方向。在霧中飛了半個多小時,他依然一無所獲。前方漸漸出現島嶼的邊緣,看到這般景象,他的心一下跌到了穀底。從飛行的速度和時間上算,這個島嶼的直徑至少有十五公裏。爆炸聲必然是島上某處傳來的,可這麽大的區域,能見度又隻有幾百米,想找到藏在其中的人類營地,無異於/大海撈針,簡直太難了。


    此刻的他,就像一隻無頭蒼蠅,根本不知道該飛往哪裏。剛得到希望,又再次泯滅,這樣的感覺,實在讓人難受。他漫無目的地遊蕩著,祈盼能得到幸運女神的垂青。


    “轟!”


    大約半小時後,身後忽然傳來第二聲轟鳴,他當即精神一振,朝爆炸的方向飛去。飛行的途中,他眼前驟然一黑,差點墜落地麵。缺氧的症狀,終於開始顯現了。他心中焦急無比,卻依然沒有發現營地的蹤跡。


    飛出兩千多米後,他聞到一股硝煙的味道,連忙追尋過去,很快就看見大片坍塌地域。營地近在咫尺,可他就是找不到。胸口愈發地沉悶,視線天旋地轉,他再也無法維係平衡,一頭紮進密林,壓斷了數根枝丫,摔在灌木叢中。


    “呃……”他用力地抓著胸口的衣物,艱難地朝光亮處爬行。


    “咦,你聽見什麽聲音沒?”“嗯,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下來。”“該不會炸到人了吧。”“怎麽可能……”“快去看看。”“好。”


    沒過多久,兩名穿著帆布工作服,戴著工程頭盔和玻璃麵罩,背著氧氣瓶,拿著鐵鏟的遠東工人出現在灌木叢附近。


    “好像是這裏……”一名工人仰頭看著上方折斷的枝丫,對身後的同伴說道。話音未落,灌木從突然一動,竄出一道人影,將他撲倒在地,然後“嗤”的一聲,拔開他的輸氧管,直接塞進嘴裏大口大口地吸氣。


    “啊!”驟變之下,另一名工人嚇得大叫一聲,驚慌失措地舉起手中的鐵鏟,就要砸過來。


    鐵渣眼角的餘光掃見,立即抓起身下的工人,擋在身前。


    “你……你是什麽人?”見同伴被控製,那名工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鐵鏟,顫聲問道。


    “別緊張……”鐵渣深深地吸了口氧氣,聲音平和地說道。


    看他臉上沒有惡意,那名工人神色一鬆,但眼中的警惕絲毫不減,“你想幹什麽?”


    鐵渣咧嘴一笑,說道,“借口氧氣吸吸。”


    “放……放開我……”鐵渣手中的工人掙紮了一下,隻感覺肩膀被起重機壓著。


    “放鬆點,朋友。”鐵渣緩緩鬆開手,然後朝前一推,工人蹌踉幾步,差點摔倒。


    吸了一會兒氧氣,鐵渣逐漸恢複過來,接著拿出兩枚金幣,手指一動,彈了過去。


    兩名工人接住飛來的金幣,放在嘴裏咬了咬,旋即麵露喜色,對視了一眼,齊聲說道,“謝謝老板。”


    “我的浮空艇撞毀了,需要幫助……”鐵渣一邊說著,一邊拿出錢袋搖了搖,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帶我去你們營地,謝謝。”


    “行,我們遠東人最樂於助人了。”“兄弟,放心,我們遠東人是最好客的。”兩名工人同時拍著胸口說道。


    十多分鍾後,鐵渣在兩名工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密林中的一片營地。


    一眼望去,營地大概有上萬平方米,側麵是一大塊空地,上麵停放了不少機械,有挖土機、鑽井機等等,還有十來艘大小不一的浮空艇。


    營地的外圍是三角形的單人帳篷,大約有幾百個,然後是十來個拱形的軍用帳篷,其中有漆塗著紅十字標誌的醫療帳篷,也有漆塗著齒輪標誌的器械倉庫,還有漆塗著燃油桶或者麵包的物資倉庫。正中間則是一頂超大的圓形帳篷。這種帳篷在古代叫“馬戲帳篷”,通常用於節目表演,現在則作為指揮營帳使用。


    當鐵渣看到墨綠色防水布上的徽章時,心裏一咯噔,隻想轉身就走。那徽章呈圓形,外圈是七條首尾相食的毒蛇,有黑曼巴蛇、眼鏡王蛇、竹葉青蛇、金銀環蛇、鉤嘴海蛇、遠山蝰蛇、白頭蝮蛇,中間是一根彎彎曲曲的長木杖和一個燃燒的火盆。


    這是遠東蛇族的標誌,又被稱之為“聖火蛇徽”,或是“七色蛇環”。雖然鐵渣早有心理準備,但真的看見時,仍舊止不住地想逃。縱然碧天野的滋味如若甘泉,但碧青藍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實在太大,以至於他看到蛇族徽章時,渾身不舒服,仿佛有把刺刀正抵著後心,隨時給他來一下透心涼。


    不過,想脫離目前困境,似乎也沒別的辦法了。反正對方不知道他是誰,裝成一般落難的旅人就行了。


    “先給我弄點吃的喝的,然後派艘浮空艇送我迴去,該多少錢,說就是了。”走進作為餐廳的營帳,鐵渣大大方方地說道,又彈了兩枚金幣出去。


    “好,沒問題。”“謝謝老板。”兩名工人拿起錢,點頭哈腰地出去安排了。


    沒過多久,一名工人端來熱氣騰騰的排骨飯和茶,鐵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至少表麵上,顯得相當愉快。


    吃到一半,另一名工人迴來了,興奮地告訴他,他們老大同意派遣浮空艇送他迴始初之地。另外,他隻需要按照市場價支付費用即可,大概六七十金幣左右。


    聽到這個消息,鐵渣心情大為好轉,又給了他們每人兩枚金幣。


    “浮空艇正在檢修和加油,還有半小時就能出發了。”前去問話的工人收起金幣,樂嗬嗬地說道。


    “嗯。”鐵渣點了下頭,沒再說話,埋頭繼續吃東西。他連續吃了好幾天的壓縮餅幹,感覺胃都快抽筋了,終於能吃上肉和飯,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大約半小時後,鐵渣吃著第二碗排骨飯,外麵忽然傳來一聲炸響。


    “轟……轟轟……”


    一開始,鐵渣還以為是常規的島嶼分離,可爆炸聲接連不斷地傳來,還伴隨著閃爍的火光,這就很不正常了。


    他稍微想了想,立即臉色大變,衝出作為餐廳的帳篷,就看見不遠處火光衝天,正是停放浮空艇的地方。走到近前,那裏已經燒成一片火海,不停地傳出爆炸聲,一艘艘浮空艇哀鳴著,骨架從中斷裂,零件蹦飛。


    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不用說,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所以對方直接斷了他的後路。


    “嗬嗬~”身後傳來一個銀鈴般的笑聲,可聽在鐵渣耳朵裏,心情更糟糕了。


    “鐵渣大人,歡迎哦~”一名“碧青藍”款步而來,臉上帶著清純可人的笑容,隨後雙手交疊,置於小腹,腰部微微一彎,朝鐵渣行了一禮。


    “你是誰啊?”鐵渣沒好氣地問道。


    “在下碧篠(xiao)蘭,見過鐵渣大人。”她頷首說道。碧青藍手下的複製體,十二聖女為“天”字輩,比如碧天野、碧天晴等。她們的二十四名副官是“空”字輩,而副官的四十八名助手是“水”字輩,其餘的則分成三脈,分別是“筱”、“曉”、“篠”字輩。


    碧篠蘭,就是“篠籬軍”的一員,另外還有“筱葉軍”和“曉竹軍”。無論篠籬,還是筱葉,亦或是曉竹,其實都是竹子的意思。


    “你到底想幹嘛?”鐵渣皺著眉頭,十分不爽地問道。


    “怎麽了?”碧篠蘭一臉茫然。


    “明知故問。”鐵渣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哎呀~篠蘭隻是弄壞了自己的東西,卻沒想到,惹得鐵渣大人不高興了,實在不應該呀~”碧篠蘭低垂著眼簾,朝鐵渣微微頷首。那歉意滿滿,單純無辜的樣子,隻讓人感到渾身無力,有血吐不出來。


    “你……”鐵渣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對方之所以炸毀浮空艇,就是為了困住他。就算他想出手搶奪,也沒指望了。


    “要不……”碧篠蘭微微一笑,說道,“請鐵渣大人到帳內坐坐,讓篠蘭替您沏壺清茶,順順氣,然後再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她意味深長地說道,“從哪裏調艘浮空艇過來,以解大人燃眉之急。”


    鐵渣冷哼一聲,背過手,朝營地中間的大帳走去。碧篠蘭抿嘴輕笑,扭著小腰,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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