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壓力彌漫於要塞的上空,所有士兵的臉色都凝重無比,反複鬆開又握緊手中的武器。


    片刻之後,蟲群如傾瀉於地麵的汙水,“嘩”的一聲,鋪攤開來。鐵渣最後再看了一眼,抽出背後的直砍刀,跳下了城牆。此刻不能留在上麵,否則會吸引啼蛉群的注意。


    “吱吱吱吱吱吱吱……”


    下一刻,震耳欲聾的嘶鳴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密如鑼鼓。數以萬計的啼蛉正從牆外奔湧而過,整座要塞都微微晃動起來。


    “放鬆身體,保持戒備,它們隻是路過而已。”無比壓抑氣氛中,趙文可溫和的聲音自對講機中傳來,讓所有人都鎮定了不少。


    感受著地麵的震蕩,鐵渣緩緩地唿出口一氣,放鬆全身的肌肉,自然地站直了身體。據海格介紹,蟲潮經過的時間很漫長,前前後後差不多要三個銀城日。如果一直繃緊著身體,用不了多久,不用戰鬥就會累趴下。


    大約十分鍾後,鐵渣拿起對講機,說道:“全體人員,準備換班製,一半休息,一半戒備。”


    “遵命。”對講機裏傳來幾聲低語。


    安排好人員後,鐵渣又和趙文可碰了下頭。


    “萬一有主宰混在裏麵,該怎麽解決?”鐵渣將直砍刀插在地上,然後問道。


    “不會的……”趙文可搖了搖頭,隨即解釋道,麵對這等規模的野生蟲潮,將蟲和後蟲根本不敢釋放腦波進行精神鏈接,否則就會因為龐大的信息流而瞬間精神錯亂。隻有傳說中,實力堪比神祗的烏金蟻後才能操縱野生蟲潮,但她們隻存在於模糊的記載中,沒有人親眼見過。


    兩人聊著聊著,對講機裏忽然響起索菲亞急促的聲音:“指揮官大人,要塞西南麵出現大批飛行蟲群,請求應對方案。”


    趙文可頓時臉色一沉,一邊跑向負責的區域,一邊拿起對講機大聲喊道:“全體拿好武器,準備作戰!”


    “嗡嗡嗡嗡嗡嗡嗡……”


    頃刻間,密密麻麻的膜翅鼓動聲從西南方向傳來,聽得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緊接著,天空忽然一暗,無以計數的飛蛉從上方掠過,帶起了陣陣強風。


    “嘰!”一晃神,一隻飛蛉俯衝直下,撲向鐵渣。


    鐵渣一眯眼,目光鎖定飛蛉,腰部一擺,一拳橫掃了過去。


    “啪!”隻聽見一聲脆響,急竄而來的飛蛉被淩空擊飛,“哐!”的一聲,一頭撞在側麵的城牆鐵板上,墨綠色的體液頓時噴濺而出。


    “嘰嘰嘰……”


    剛收迴拳頭,上頂又傳來數聲嘶鳴,鐵渣單手拔起插在地上的直砍刀,弓身曲臂,刀鋒朝下,猛地一抬頭,一刀削了上去。隻見半月形的弧光一閃,“唰啦”的一聲,三隻飛蛉被淩空切開了六段,噴灑著漿液落在地上,翻滾抽搐著。


    緊接著,又有飛蛉不斷竄下,鐵渣一口氣唿出,旋身而起,“唰唰唰……”刀鋒接連劃過弧線,淩空斬殺了數十隻飛蛉。以他現在的實力,擊殺飛蛉就像斬瓜切菜,連體力都不需要消耗多少。環眼望去,四周的賞金戰士都熟練地斬殺著啼蛉。他們原本就以獵殺野生蟲群為生,自然沒什麽難度。


    但是,飛蛉的數量幾乎無窮無盡,即便是偶爾離群的,也有成百上千隻。一時間,要塞裏綠液橫飛,蟲屍散落一地。鐵渣很快就發現,賞金戰士們剛殺完身邊的飛蛉,馬上就拿出掛在腰間鉗子去拔去它們的鉤形尖齒。


    鉤形尖牙是飛蛉和啼蛉的捕獵和進食工具,而位於口腔部左側,最大的那顆則可以向銀城官方兌換一枚金幣。這些賞金戰士的團隊意識實在太差了,一邊戰鬥還一邊搜集戰利品,根本就是活脫脫的獨行者。


    但這些壞習慣,不是短時間內能改過來的,隻能依靠長久的訓練。


    然而,沒過多久,鐵渣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為了爭奪戰利品,部分賞金戰士竟然當場打了起來。


    麵對這種狀況,鐵渣把心一橫,一邊斬殺著不時落下飛蛉,一邊拿起對講機,沉聲說道:“全體聽令,戰鬥期間,凡打架、鬥毆、爭搶戰利品的,就地處決!”


    “老牛,莉莉絲,黑豬王,聽令。”


    “在!”三人同聲應道。


    “維修隊立即接替沙狐組的工作,負責堡壘內部管理。沙狐組前往野豬組負責的片區,接替防務工作。”


    “野豬組行使憲兵權利,就地處決任何敢於違抗軍令的士兵。”


    “收到。”“明白。”“是!”三人接連應道。不得不說,相較於蟲群,這是人類的悲哀,最精銳的部隊要用來對內,而不是對外。


    “我抗議!”“老大,這不合理。”“搜集戰利品是我們的老規矩。”“誰敢不按規矩來,胡亂搶東西,我肯定饒不了他。”“對啊!我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搶自己的東西,而不還手……”士兵們七嘴八舌地叫喚起來。


    “我不管你們怎麽想的……”鐵渣冷冷一笑,說道,“我就一句話,如果實在不行,我可以帶人飛走,留下你們給蟲子慢慢啃。”


    霎時間,公共頻道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一口。指揮官說的可能性,完全是存在的。誰也無法想象,葬身蟲海的悲慘結局。畢竟蟲化者中擁有飛翼是少數,而且就算有,頭頂漫天的飛蛉,以及後麵接踵而來的刺蟲刺蜂,除非有動力甲的幫助,否則僅靠膜翅,是無法逃離的


    “看來都明白了,那就好。”鐵渣隨意地說道。這群賞金戰士也有個好處,就是身經百戰,社會閱曆豐富,通曉人性,一點就明。不用太囉嗦的解釋,就能讓他們看清其中的利害關係,從而做出最符合實際利益的選擇。


    “你是老大,你說了算。”隨著一句經典對白,公共頻道裏響起了稀稀拉拉的叫嚷聲。


    “好好好,都別搶了。“不搶了,不搶了……”“大夥都消停點。”“別給老大添麻煩,不然我砍了他。”“對,支持老大。”


    忽然之間,鐵渣的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不由自主地想側麵挪動了一步。


    “咻……”緊接著,身邊傳來一聲輕響。轉頭看去,一根通體蒼白,兩米多長的尖刺紮在了剛才的位置上。


    “全體注意,小心刺蜂!”鐵渣朝著對講機大聲吼道,然後望向了上方。


    此刻,天空昏暗無比,陽光被漫天飛過的蟲群遮擋,隻剩下星星點點的餘光。就著微弱的光線,可以看見密集的飛蛉群中,夾雜一個個公牛般大小的黑影。


    那是蜂巢蟲群中的刺蜂,擁有兩對主膜翅和十二對副膜翅,能長時間懸停在空中,噴射蟲刺,就像遠古大核戰前,一種名為“武裝直升機”的軍用載具。刺蜂的飛行能力極強,能一次性飛行數萬公裏而不用休息,但速度遠不及飛蛉。


    “嘰嘰……”“嗡……”


    思緒之間,一隻刺蜂帶著幾隻飛蛉脫離蟲群,朝鐵渣直衝過來。


    後者看到,直接蹬地而起,背後噴出深紅的火焰,一肩膀撞了過去。


    “嘭!”隨著一聲悶響,刺蜂發出一身悲鳴,倒飛了出去,並將身後的飛蛉撞落地麵。鐵渣隨即大步衝前,一刀接一刀地插入地麵,貫穿了飛蛉的身體,然後一腳踹飛了最後一隻飛蛉。


    “嘰!”這時,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尖響。目光一轉,原來是剛才那隻刺蜂,調整好平衡又衝了過來。


    “去死吧!”鐵渣一聲咆哮,同時由下至上地一刀挑起,將它從中剖開,刺鼻的酸液立即噴了出來。隻見他後跳一步,避開了四處飛濺的酸液。那酸液滴落在地麵,發出陣陣白煙。


    擦了擦直砍刀上的體液,心中的異樣再次升起,他本能地側過身體,隻聽見“噗噗”兩聲,兩根尖刺又紮在了地上,正好貼著他的肩膀劃過。即便源力微弱,也是戰場中無敵的存在,大部分危險都會被預判,從而避開。


    不過,其他人就沒這麽幸運了。刺蜂出現後,開始有了傷亡,不到十分的時間,衛隊成員就一死三傷,被抬迴了堡壘中。


    被蟲刺穿透的那個,死狀極為淒慘。由於是蟲化者,生命力比一般人強悍,所以死亡的時間格外漫長。他全身由內自外冒著白煙,仿佛一根逐漸融化的蠟燭,發出痛苦至極的慘叫,旁邊的隊友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一槍爆了他的頭。


    另一處的防區的裏,海格穿著動力甲,揮舞著一把大劍,像一股旋風般,掃得四周的飛蛉支離破碎。而不遠處,趙文可剛好一躍而起,一矛洞穿了一隻體型碩大的刺蜂。那通體藍光瑩瑩的矛尖上,正滴落著粘稠的酸液。


    “死!”


    趙文可利落地抽出長矛,卻在這時,一聲咆哮從西麵傳來。轉頭看去,黑豬王正抱著一根碗口粗,三、四米長的鋼條,熊腰一擺,朝一群飛蛉橫掃了過去。那排山倒海的氣勢,頓時嚇得四周的隊友紛紛散開。


    若單純以蠻力來說,黑豬王還遠在鐵渣之上,再加上動力甲的增幅,這一掃之下,有如巨靈附身,強橫絕倫,直接將數十隻飛蛉掃得渾身爆裂,體液橫飛。


    “黑豬王,聲音小點!”趙文可見狀,連忙拿起對講機喊道。照他這麽吼,很快就會把更多的蟲群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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