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銀城時間dr3716-7-8,上午9點,賽特時間晚上95點。


    “噔噔噔……”


    在鹿城城郊的一家小醫院裏,兩名男女正行走於病房區狹長的通道中。四周一片寂靜,清脆的鞋跟聲遠遠傳去。


    借著微微的燈光,可以看見女的穿著一身職業裙裝,雖然看起來年齡不小,至少有三、四十歲,卻保養得非常好,臉上的皮膚鮮潤光滑,除了眼角有些若隱若現的魚尾紋外,根本看不出年齡。


    男的則比較年輕,大約二十出頭,身材勻稱,麵容冷峻。盡管長得不算帥,卻有一股特殊的氣質。那目光平實而寧靜,散發著攝人的光芒,走過之時,引得護士們紛紛側目。


    此刻,那女的走在前方,似乎正為後者引路。


    “大人,這家醫院是我們貝麗基金會的產業,雖然規模小了點,但醫療水平卻是世界頂尖級的。你的朋友在這裏會得到最好的治療,所以請放心。”塞爾瑪迴過頭,朝鐵渣微微欠身,解釋道。


    “謝謝。”鐵渣點頭說道。


    不一會兒,兩人走到通道的一端,推開一間單人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唿嚕嚕……唿嚕嚕……”


    病房裏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一名體型高大的胖子正仰躺在小小的病床上,那渾圓的肚子上蓋著一張薄薄的被單,正隨著唿嚕聲起起伏伏。


    看著床上的大胖子,鐵渣沒發出聲音,塞爾瑪也默默地跟著。


    似乎覺察到有人進來,大胖子緩緩地睜開眼睛。當他發現床前忽然多了兩個人,頓時嚇得渾身冷汗直冒,一個抖機靈,就爬了起來。


    “老……老板,你……你怎麽來了。”當他看清眼前的女人時,立即失聲叫了出來。


    塞爾瑪沒迴答,而是轉過頭,看向了右側的身影。


    “鐵……鐵哥!”看到鐵渣的瞬間,大肥佬渾身一顫,驚得嘴巴裏可以塞下一個蘋果。


    “看不出來啊,現在都敢打黑市拳了。”鐵渣咧嘴一笑,說道。


    “你這是……”呆滯了一小會兒,大肥佬看看塞爾瑪,又看看鐵渣,似乎不知該說什麽。


    “大人,您先和朋友敘敘舊,我去給你們倒水。”塞爾瑪識趣地說道,然後微微一欠身,離開了。可她剛走到門口,身後就響起了一聲驚叫。


    “大老板,這……這怎麽行!”大肥佬一邊叫喊著,一邊掙紮著要下床,卻被塞爾瑪一個冰冷的眼神製止了。


    隨後,他呆呆望著門外,等高跟鞋的聲音逐漸消失在通道中,立即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朝鐵渣豎起大拇指,說道:“鐵哥,你可真神了!她可是貨真價實的聖階強者啊,都要給你倒水了。”


    “說吧,怎麽迴事。”鐵渣沒接這個話題,而是淡淡地說道。他擔心陸山海是受了他的牽連,以至於公司沒法經營下去。不過,他的擔心完全是多於的。如果尤歌真要對他的朋友下手,估計他們早已經化成灰了。


    “你是指……”大肥佬遲疑道。


    “你不是開公司了嗎?”鐵渣提醒道。


    “哦……”大肥佬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說道,“發生礦難,死了很多人,倒閉了……”接著,他就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經過講了出來。


    當年離開沉思者要塞的時候,他在鐵渣的關照下,賺了不少錢。由於資金充裕,又考慮到拆卸廢礦的危險性,他開始轉型經營,承包礦點進行開采。


    可好景不長,去年下半年的時候,他承包的礦點發生了意外。一隻深淵大惡魔忽然闖進礦區,到處抓人吃。礦工們紛紛躲進礦洞的深處避難,那大惡魔鑽不進去,吃不到人,惱怒之下,就噴了口硫磺火進去,結果引爆了堆在洞口的靈礦石,造成了大麵積的塌方,一百多名礦工就這樣被活埋了。


    原本大肥佬是買了保險的,可保險公司的人卻說,這是“不可抗力”,是“自然災害”,一分錢都不肯賠。大肥佬沒權沒勢,人脈也不夠廣,對方不肯買賬,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最後隻好變賣產業,自己賠撫恤金。畢竟這些礦工都是鐵山鎮的老鄰居,若是死了人還賠不起撫恤金,那真是沒法交代了。


    可變賣產業後,還差一千二百金幣。於是他讓人把錢帶迴去,自己留在這裏打黑拳。一場下來能賺十來個金幣,他想著能活多久,就還多少債吧……


    “鐵哥,救命啊!”說完情況,陸山海就抓著鐵渣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道。


    鐵渣冷哼一聲,甩開他的手說道:“鐵老頭說過,自己闖的禍,自己負責。”


    “鐵哥,我是錯了,但你知道嗎?”大肥佬無奈地說道,“我們鐵山鎮的人到了外麵,就隻能幹最髒的,最重的活,在刀口上混點飯吃。我是想著,挖礦總比拆礦安全些,這才承包的啊……”說著說著,陸山海的眼圈紅了,“這些死的人,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我是真的不想啊!”


    “行了,別囉嗦了。”鐵渣皺著眉頭說道。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大肥佬連忙點頭說道,心裏卻樂開了花。他知道,鐵渣若是罵人,就代表會幫忙,若是一言不發,就肯定沒戲了。


    不出他所料般,臨走前,鐵渣丟給他一張金卡,說裏麵有五千金幣,除了還債外,剩下錢的讓他重組荒山實業,然後到風沙堡向希瑞斯報道。大肥佬頓時眉開眼笑,說了一大堆保證的話。


    “對了,大姐大也在風沙堡,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鐵渣就轉身離開了,留下一臉呆滯,渾身冷汗冒個不停的大肥佬。後者當年之所以離開鐵山鎮,到風沙堡混日子,完全就是為了躲避莉娜。


    原因很簡單,少年時期,大肥佬曾帶鐵渣去裏街見識女人,而多年以後,這件事不幸傳到了莉娜的耳中。


    這隻母獅子頓時大發雷霆,並且完全不講道理,要拿他來泄憤。若不是他連夜出逃,恐怕已經被撕成碎片了。其實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鐵渣自己提出的,他隻是幫了個忙,帶帶路,很無辜也很無奈,卻無處伸冤。要知道,那隻母獅子從來都不會為難她的小情人,隻會為難鐵渣以外的人……


    莉娜是什麽人?沒有比鐵山鎮的人更清楚的了。


    她來之前,鐵山鎮有大大小小數百個地下勢力,有外來的也有本地的。


    而在她入駐的當晚,就有半數以上的勢力及早收到風聲,提前撤出了鐵山鎮。然後一夜之間,鐵山鎮所有地下勢力就全部消失殆盡,隻剩下後來的刀牙會和鬼角會。


    那時候,守備隊的清剿組隻會問一個問題:“誰是鐵山鎮的大姐大?”


    答錯了,或是答晚了,或是稍微有一點點的猶豫,殺!


    那一夜,他親眼見證了血流成河,屍體堆成山的場麵。還好他隻是個跑腿的,而且問題迴答得又快有準,表情也虔誠無比,這才僥幸活命。再到後來,有了鐵渣的關照,自然沒事了,而且還能在鎮裏混得風生水起,直到那件事情的發生……


    他敢保證,若是此刻遇到大姐大,可能當著鐵渣的麵,她會裝著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但在背後,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一個能打三個聖階的人,轟殺他隻需要一根指頭。一想到這點,他就覺得前路漫漫,唏噓不已,往事不堪迴首……


    幾天後,大肥佬的傷稍微好了點,就出了醫院,在銀行裏提了一千多金幣,然後搭上空中列車,迴到了鐵山鎮。


    他必須盡快將撫恤金交到礦工家人的手裏,雖然每個人隻有一百多金幣,但至少能讓他們的孩子吃飽十年。鐵山鎮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北方遺民的後代,他們或許粗俗,或許落後,甚至還有些野蠻,但卻非常守信,哪怕是街邊的拾荒者,後巷的流鶯,一旦做出承諾,就會拚了命的去完成。


    撫恤金,就是鐵的承諾。


    我付出生命,你將錢送迴家。


    這正是他們能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中得以延續的原因。自最終之戰後,北方遺民這個詞匯就徹底地消亡了,隻存在於他們口口相傳的故事裏。世界議會給予了他們一個新的稱謂——北荒地麵人,無論他們接受與否。


    而在其後的百年間,鐵山鎮的糧食供應逐漸被縮減到一半,饑餓、寒冷迫使他們像野獸般自相殘殺,忘卻往昔的一切。然而,信守承諾,卻如藏骨頭裏的髓液,無法磨滅。


    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雨,大肥佬拿著錢,在髒亂破敗的小巷中穿行,走過一個又一個窩棚,一間又一間木屋,將那些帶著血、沾著肉的金幣,送到了他們家人的手中。


    “抱歉,我沒能保護好他們。”他將一袋金幣送到了一名老婦人的手中,然後躬身說道。


    老婦人身後,是兩名衣著襤褸的孩子,他們瞪大著眼睛,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實在無法麵對那樣的目光,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他走的時候……”


    “勇敢嗎?”


    沒走出幾步,身後就傳來了微顫的聲音。


    “英勇無畏。”大肥佬轉過身,來到老婦麵前,鄭重地說道。


    “謝謝。”老婦人帶著兩個孩子,朝他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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