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涯大師顯得特別興奮,不僅話很多,還喝了不少酒。


    “大姐,再來三杯麥酒。”一位胖大媽經過時,滿麵紅光,帶著幾分醉意的滄海涯朝她招手喊道。


    “好咧!”胖大媽轉過身,幹脆地應道。


    然而,就在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動作都不約而同地僵住了。


    “薑嬸!”滄海涯猛地站了起來,吃驚地叫道。


    “滄老,你怎麽會在這?”胖大媽擠開身邊的客人,快步走了過來,一臉驚喜地問道。


    “薑老呢?”滄海涯沒迴答,而是迅速左右張望了一眼,然後問道。


    “喏,老家夥在那邊呢。”說著,胖大媽望向了酒吧中間的小舞台。


    此刻,一名身材火辣、相貌美豔的女郎正在台上熱舞。隻見她雙手抱著台上的鋼管,賣力地扭動著腰/臀,緊身的衣物勾勒著性感的曲線,臉上表情嫵媚勾人,胸前的開叉更是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和深深的溝壑,直看得人口幹舌燥。


    而女郎的側麵,舞台的下方,是幾個抱著樂器,戴著小紅帽的老頭。他們有吹薩克斯風管的,有敲鼓的,有吹口琴的,還有拉手風琴的。而胖大媽的目光,正是落在了那個拉手風琴的老頭身上。


    “天啊!他怎麽幹起這個了……”滄海涯失聲叫道。


    “不都是為了過日子嘛。”胖大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卻見滄海涯快步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喊著:“薑老!”


    聽見有人喊他,拉手風琴的老頭茫然地抬起頭,望了過來,隨即一呆,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此刻,客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熱舞女郎的身上,而環境又嘈雜不已,即便少了手風琴的伴奏,也沒人注意到。


    “滄老,你……你怎麽來了!”拉手風琴的老頭快步迎了上來,激動地說道。


    “哎呀,你怎麽做起這個了?”還沒來得及敘舊,滄海涯就追問起來。


    “還是不為了過日子嘛。”老頭幹幹一笑,說道。


    “憑你的手藝,何必在這……”滄海涯一臉關切地問道。


    “要我去小作坊做些劣質貨,還不如在這拉拉琴,多開心啊。”老頭笑著說道。


    “那你可以去大公司啊,隻要你要肯去,他們還不請八人大轎來抬?”


    滄海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老頭卻擺了擺手,傲然道:“不……我哪都不去……”隻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堅定地說道,“我薑大牙生是春秋的人,死是春秋的鬼,要我去別的地方,不可能。”


    “薑老啊……”滄海涯緊緊抓著老朋友的手臂,長歎一聲,眼圈都紅了。


    “好了好了,今天不說這個,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好好敘敘舊。”薑大牙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


    滄海涯用力地點了點頭,隨後在他的引薦下,和鐵渣及奎恩坐在了一桌。


    “這位是薑老,春秋重工的老技師。”滄海涯介紹道。


    “你好,來自遠方的朋友。”“你好,老師傅。”鐵渣和奎恩點頭問候道。


    “他是……”滄海涯靠近薑大牙,壓低聲音說道,“諾爾塞斯。”


    薑大牙頓時一驚,瞪大眼睛望著鐵渣,隨後緩緩地站了起來,鄭重地行了一禮。


    鐵渣連忙起身迴禮。接著,四人邊喝酒邊聊。席間,滄海涯問起了春秋重工的現狀。薑大牙歎了口氣,說他也好幾年沒迴去了。當年走的時候,工人們分成了兩派,誰也不服誰,天天打架,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


    “這是為什麽?”滄海涯問道。


    薑大牙說,自從魯承山死後,就再無能擔大任之人。上台的都沒有足夠的威望,基本沒做多久,就這個不滿意,那個不高興,有時候一年連換好幾個ceo,根本沒法做事。


    不過,他最近聽說,齊勝天的孫子齊雲從西部大陸留學歸來,有望競爭下一任的ceo,重整旗鼓,再續輝煌。


    “齊雲?”滄海涯沉思了片刻,歎息道,“記得當年離開的時候,他才十一歲,沒想到一轉眼,就長大成人了……”齊勝天是魯承山前一任的ceo,誌向高遠,為人謙和,在工人中威望極高。隻可惜他英年早逝,而他的繼承者魯承山也步了他的後塵,以至於春秋重工從此群龍無首,一蹶不振。


    似乎被滄海涯的話似乎牽起了往事,薑大牙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沉默了許久,重重地唿出一口氣,歎息道:“魯承天的兒子也長大了,咱們這些老家夥,是該迴去看看了……”


    滄海涯沒迴答,隻是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敘了會舊,薑大牙就起身告辭,迴到舞台旁,繼續替脫衣女郎拉手風琴。不一會兒,喧鬧的人群中就傳來依稀的叫罵聲和求饒聲。


    “我叫你看,我叫你看!不好好拉琴,淨往騷蹄子身上瞄!”“沒有啊,真的沒有……”


    第二天清晨,當晨曦灑滿金色大地的時候,三人走出小酒吧,繼續啟程。


    吉普車在高速公路上勻速前行著,沿途的風景還算不錯。中部大陸屬於溫熱帶氣候,春季潮濕,夏季炎熱,秋季不涼,冬季不冷。現在正逢初夏時節,陽光和煦明媚,路邊的野地裏盛放著嬌豔的小花,草地綠油油的,令人心情舒暢。不過,相比西部大陸的百花爭豔、樹影婆娑、千裏麥田,遠東的竹海濤聲、青山綠水、晨霧朦朧,還是遜色了不少。


    遠方的天際漂浮著一座巨大的城市,在陽光中爍爍生輝,宛如神話中的宮殿。在城市的四周,浮空艇來來往往,起起落落,就像辛勞的蜂群。那是九號銀城——麋鹿城,中部大陸最大的城市,其地位就和西部大陸的永恆之城差不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空中的城市漸漸遠去。太陽緩緩升起,又緩緩落下,大約十個小時後,於傍晚時分,吉普車駛入了蜥城的地界。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煙囪,鋼鐵鑄造的工廠。


    這裏是中部重工的所在地,全世界百分之七十五的礦石冶煉,百分之三十五的機械製造都在這裏進行。


    再過了兩個小時,天快黑的時候,眾人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風口鎮。橙紅的光線中,風口鎮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窩棚和木板鐵皮拚湊的房屋,零零散散的拾荒者藏於其中,懶洋洋地弄著吃食。


    各種廢棄的車輛、機甲隨處可見,數以萬計的燃油桶東倒西歪地堆砌著,大量鏽蝕的零件半掩在沙土中,全然一副荒涼的景象。比起這裏,鐵山鎮簡直就是天堂了,至少還像個城鎮,而不是垃圾堆。


    當吉普車駛入鎮大街的時候,拾荒者們紛紛望了過來,那目光鐵渣十分熟悉,就像食腐動物審視獵物的目光。但他們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繼續擺弄自己的事情。不難看出,這幾個陌生人不好惹,身份很容易對調,從獵物變成狩獵者。


    “天啊,怎麽變成這樣了……”看著鎮上破敗的光景,滄海涯禁不住地歎息道。


    沿著鎮大街一路前行,來到了鎮中心。這裏熱鬧了許多,車水馬龍,商販雲集,但主要都是些買賣生活用品的。


    在滄海涯的指引下,他們繼續前行,過了鎮中心大約兩公裏,來到一座破舊的大樓前。


    抬眼望去,大樓隻有六層,卻有數千米寬,占據了大半條街區。據滄海涯介紹,大樓呈“迴”字型結構,中間是生活區,四邊是工廠。


    再向前行駛了一段,廠區的入口就在中間部分,上方掛著一塊掉光了油漆的鐵牌匾,依稀可見四個敦厚的大字“春秋重工”。


    駛入無人看守的大門,兩側是一排參天古樹,樹根盤錯,骨幹高昂挺拔。滄海涯說,第一代的廠長喜歡白楊樹,以白楊的高潔和執著,作為春秋重工的精神。


    此刻,廠內落葉紛飛,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似乎無人打理很久了。幸好還有來往的車痕,否則連路都找不到了。片刻之後,他們沿著車痕一路前行,來到了春秋重工的辦公大樓前,停好車,走了進去。


    辦公大樓的門前站著一名中年守衛,見到滄海涯後,立即認了出來,連忙上前打招唿。


    “滄老,您怎麽迴來了?”


    “帶個朋友過來看看。”滄海涯迴答。


    “是訂單嗎?太好了!”中年守衛麵露驚喜地說道。


    “還不一定呢……”滄海涯略顯尷尬地笑了笑,沒想到廠裏已經窮成這樣,連守衛都為訂單犯愁了。


    隨後,三人在中年守衛的帶領下,坐上電梯,來到了五樓的會客室。


    環眼望去,會客室的家具十分老舊,但收拾得整齊幹淨,桌上鋪著潔白的餐步,椅子上套著淺綠色的,繡著鳥雀花朵的棉布套。


    等了一會兒,一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和一名穿著職裙,抱著文件夾的女秘書走了進來。


    “滄老!”年輕人大步上前,熱情地握住了滄海涯的手。


    “你是……”看著帥氣的臉龐,滄海涯遲疑道。


    “我是齊雲,齊勝天的孫子。”年輕人微微一笑,迴答道。說話的時候,他眉毛上挑,自信滿滿,再配上一身昂貴齊整的衣裝,更是顯得容光煥發,貴氣逼人。


    那言行舉止,就像……


    一名銀城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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