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獄警剛將餐食推進去,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雖然他不知道開口的人是誰,但長久以來的工作經驗,讓他第一時間裏就從對方的口氣中判斷出對方上位者的身份。於是,他馬上就將餐食拖了出來。轉頭看去,隻見一位器宇軒昂的老者正踱步而來。他連忙雙手垂放,頷首致意,顯得畢恭畢敬。


    老者隻看了一眼餐食,就命令道:“把經手的廚師叫過來。”


    “是。”獄警點頭應道,隨即返迴廚房,把剛才準備餐食的那名廚師帶了過來。


    “大哥,怎麽了?”半路上,廚師一臉愕然地問道。


    “別囉嗦,快跟我來。”獄警板著臉說道。


    來到現場後,廚師看著嚴肅的老者和地上的餐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把它吃下去。”老者淩厲的目光在廚師身上一掃而過,隨後背過雙手,淡淡地說道。


    廚師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冷汗瞬間就濕透了他的背部。


    “吃。”老者再次命令道,聲音不大,卻仿佛快要炸裂的悶雷般,讓人心驚膽戰。


    廚師頓時腳下一軟,癱倒地上,聲淚俱下地哀求道:“大……大人……饒命啊……”


    “別說了,吃下去,否則……”老者眼睛一眯,寒芒迸射而出。


    廚師呆滯了好一會,最後重重地唿出一口氣,認命地拿起地上的餐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他心裏明白,對方並不想知道他背後的故事。但凡到了這個層麵上,追究得越深,往往麻煩就越多。所以對方幹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情就到此為止了,而他的家人,也不會牽連其中。


    吃到一半,廚師就口吐鮮血,一命嗚唿。


    “傳話下去,從今天開始,他的一切餐飲由典獄長的廚房負責,所有擅自給他送水和食物的,殺無赦。”老者麵朝獄警,沉聲說道。


    “是。”獄警立即小跑著離開了。


    大約半小時後,一份新的餐食由老者親自推進了牢房中。


    聽到動靜,卷縮在小床上的鐵渣緩緩睜開眼睛,眼球轉動了一下,瞄了眼地上的餐食,又緩緩閉上了眼睛。他沒有胃口吃東西,隻覺得渾身無力,連動一下都不願意。


    三天後……


    上午時分,古堡最高層的辦公室裏,典獄長正愁眉苦臉地望著三位老者。


    “他不吃不喝,很快就會死的。”典獄長皺著眉頭說道。


    “唔……”“嗯……”“唉……”三位老者無奈地搖了搖頭,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他死了,我們都得陪葬,你們倒是快想想辦法啊。”典獄長焦急地說道。


    “唔……”“嗯……”“唉……”三位老者一如往昔。


    “算了,讓醫生給他打葡萄糖吧,能維持多久算多久。”典獄長說道。


    七天後……


    一架漆塗著紫荊花標誌和“公主府,雀鷹一號”字樣的小型飛行器由南麵飛來,輕巧地落在了古堡最高處的平台上。早在半小時前,典獄長就穿戴整齊,在平台上恭候貴賓的到來。


    “嗤……”


    綿長的泄氣聲中,雀鷹一號的艙門緩緩向上開啟。一名身材高挑,穿著淺色職業裙裝,胸前戴著一朵白色薔薇的女子款步而下。她五官分明、動作幹練、舉止端莊,那顧盼之間,更是帶著一份天然的寧靜和源自內心的從容。她的一眸一笑,一言一行,都仿佛在詮釋著古典淑女應有的氣質。


    “格林女士,歡迎您的到來。”典獄長快步上前,躬身問候道。


    “典獄長大人,叨擾了。”伊娃頷首迴禮道。由於她的身材比典獄長高出不少,所以行禮的時候,她微微欠了下身。而這個細微的小動作,讓年過半百典獄長露出了一絲讚許的微笑。


    沒過多久,兩人來到辦公室中,典獄長向伊娃匯報了最新的情況。


    “您是說,他已經十天沒吃東西了?”伊娃淡淡地問道,那白皙的臉上古井無波,看不出喜怒。


    “是的,來這以後,他就一直睡在床上,就像……”典獄長遲疑了一小會,又繼續說道,“就像一具屍體,我們隻能給他打葡萄糖維持生命。”


    “帶我去看看吧。”伊娃說道。


    “遵命,我的女士。”典獄長頷首應道。


    片刻之後,伊娃帶著四名身穿花邊黑裙的女仆來到一間牢房前。從鐵門上方的小窗望進去,床上正卷縮一個臉色蒼白,頭發蓬亂,胡子拉渣的年輕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就像壞了很久的雞蛋。


    她靜靜地望著他,不自覺地抓緊了手。她怎麽也沒想到,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人,竟然落到這般境地。


    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迴過神來,轉頭對身後的女仆說道:“給他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帶到審訊室來。”


    “是。”四名女仆齊齊躬身應道。


    “咯吱……咯吱……哐當!”兩名粗壯的獄警費勁地扭動著轉盤,打開了二十多厘米厚的鐵門。隨後,女仆們魚貫而入,收拾了起來。


    大約半小時後,洗完澡,修了頭發,剃了胡子的鐵渣被送到了審訊室。這是一個三十來平方米的房間,空曠而幹淨,隻有一張長桌和幾張椅子,以及桌上的一盞台燈和桌後的三個人。


    左邊是一個頭發花白,穿著深藍色正裝,身材有些發胖的老者,正望著桌麵發呆,目光有些發散,似乎陷入了沉思。右邊是一個相貌英俊,坐姿端正,穿著高級警司服的年輕男子,此刻他正一手拿著鋼筆,一手壓在翻開的筆記本上,認認真真地注視著身前紙張,一副正襟危坐,隨時準備做筆錄的樣子。而中間是一個頸脖頎長、坐姿優雅的女人。


    在獄警的安排下,鐵渣在長桌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透過依稀的燈光,他看到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名字?”等獄警離開後,她抬起頭,注視著他,麵無表情地問道。


    “什麽?”鐵渣微微皺起眉頭,聲音虛弱地問道。


    “你的名字。”她提醒道。


    鐵渣眯起眼睛,看了她一會,忽然咧嘴一笑,說道:“幹過你的人。”


    “啪嗒!”年輕的警司驟然一愣,鋼筆掉在了筆記本上。


    “呃……”正在發呆的典獄長似乎被被噎一下。


    伊娃頓時臉色一紅,隨即恢複了平靜,左右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年輕的警司立即收起鋼筆,合上筆記上,然後微微一欠身,迅速離開了審訊室,而典獄長也緊隨其後地跟了出來,仿佛逃難一般。


    “你叫什麽!”伊娃沉聲問道。


    “幹得你死去活來的人。”他收起笑容,認真地說道。


    “你敢再說一句!”伊娃柳眉豎起,拔出腰間的手槍,麵帶寒霜,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


    鐵渣沒迴答,隻是還以一個輕蔑的笑容。下一秒,伊娃·格林開槍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


    打完七發子彈,審訊室中的攝像頭全都報廢了,正冒著青煙,發出細密的電流聲。接著,她張開大腿,坐到了他的身上。


    “驕傲的小男人,你還敢來嗎?”伊娃挑釁道。


    鐵渣一言不發,直接用動作迴應了她。


    二十分鍾過後……


    “你……你不是快死了嗎?怎麽這麽精神……”她咬了咬嘴唇,勾著他的脖子嗔罵道。


    “放我離開這裏。”鐵渣摟著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請求道。


    “放了你,我該怎麽辦?”伊娃搭著他的肩膀,輕輕推開,然後注視著他的眼睛,問道。


    “跟我走,做我的軍事指揮官。”鐵渣說道。


    “真是個無情的小男人,公主若是知道了,豈不是氣壞了。”伊娃笑著說道。


    “她不仁,我不義,怎麽了?”鐵渣反問道。


    “好吧……”伊娃歎了口氣,說道,“就算我願意跟你走,我們格林家怎麽辦?我的父親、母親,又該如何麵對身邊的人?”


    鐵渣沉默了,他是個孤兒,看待問題總是簡簡單單,了無牽掛。


    “對不起,我把問題想簡單了。”許久過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誠懇地說道。


    “請別說對不起……”她伸出食指,輕輕地放在他的嘴上,柔聲說道,“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若是真的愛你,就應該愛得像飛蛾撲火,可惜我做不到。”


    鐵渣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吃東西,好嗎?活下來才有希望。”伊娃環抱著他的脖子,低聲勸慰道。


    “我……感覺好累……”鐵渣虛弱地說道。一時間,他仿佛又迴到了行屍走肉的狀態。


    對於翱翔九天的鷹來說,失去自由就等於失去了生命。


    “公主過兩天就會來,你……態度好一點……或許……”伊娃斷斷續續地說著,因為她知道,想讓他迴心轉意,是絕不可能的。


    不出所料般,鐵渣搖了搖頭。伊娃幽幽地歎了口氣,從他身上站了起來。


    “鐵渣·諾爾塞斯,我很快就要過二十六歲的生日了……”她轉過身,一邊向門口走去,一邊緩緩說道,“到了那一天,就會有很多很多人登門提親……”


    “或許用不了多久,琴心、千鶴、可兒,甚至是公主,都會麵臨這個問題……”


    “你真的……”


    “想好了嗎?”


    清冷的嗓音逐漸遠去,卻縈繞於心頭,久久不能散去。


    迴到牢房後,鐵渣抱著頭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後歎了口氣,端起地上的餐食,慢慢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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