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鐵渣幹脆地應道。


    碧青藍的話中,透著一股濃濃的陰謀味。盡管他想不明白其中的貓膩,但不妨礙他先答應下來,穩住對方,然後再見機行事,反正他沒有任何損失。


    “稍後我就會將威廉·萊茵哈特的聯係方式發到碧天野的通訊器上,在合適的時候,你可以嚐試聯係他,我相信,他不會讓你失望的。”碧青藍說道。


    “嗯。”鐵渣點了下頭。


    “真乖~”碧青藍笑嘻嘻地說道,“要是你能一直這麽乖,說不定我會忍不住愛上你。”


    “您過獎了。”鐵渣老實地說道。


    “好了~沒事了~你可走了~”碧青藍抬了抬手,那動作就像趕蒼蠅一樣。


    “好的。”鐵渣強忍著砸掉通訊器的衝動,謙卑地說道。


    視頻通訊結束後,鐵渣離開了客房,獨自來到聖火祭壇前,盤膝坐在地上,望著靜靜燃燒的火焰,發起了呆……


    雷錘的試煉,到底是什麽呢?倘若成功了,他以後又該何去何從。他心裏比誰都清楚,聖殿遲早能找到他,隻是時間的長短問題而已。他也不可能藏在遠古神廟,為這裏帶來滅頂之災。身為聖狼守護者,他的驕傲決不允許他接受任何組織的庇護,他隻能勇往直前地去麵對。


    可若是他失敗了,最後雷錘也被奪走了,當一切都歸於原點的時候,他現在所有付出一切的努力,是否值得?


    思緒之間,他想起了剛才遠古大先知說過的話。


    “如果滅亡是我們注定的命運,遠古一脈將坦然接受。”


    那時候,他能感受到大先知語氣中的平靜、坦然,還有那一往無前的決心。


    “我們剩下的人雖然不多,但從來都不懼怕任何一方的勢力!”


    依稀的火光中,他仿佛看見了科讚的身影,聽見了那溫厚的,卻剛強有力聲音。


    這是屬於輝煌聖火的榮光,這是兩萬九千五百一十二位英靈給予的勇氣。在麵對不可戰勝的敵人時,在麵對必然失敗的結果時,他們依然秉承心中的信念,至死不渝。


    身為他們的繼承者,他不該畏手畏腳,辱沒了先輩的榮光。


    “如果失敗是我們注定的命運,我們也將坦然接受。”鐵渣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孩子,你已經準備好了嗎?”


    天黑之時,身後傳來了一個溫和的嗓音。轉頭望去,正是一身白袍,滿頭白發的遠古大先知。


    “我準備好了。”鐵渣站起來說道。


    遠古大先知注視著他,最後點了點頭,默默地走到祭壇前,拿出錘與杖,高舉過頭,互相撞擊在一起。


    “鏗……”


    一聲深遠悠長的錚鳴響徹了天地,古老的錘與杖頓時煥發出萬丈金光。


    “逝去的英靈啊,請為子孫們指引前行的方向,我們需要千年光陰的智慧,洞悉過去與未來的眼睛,為我們挑選雷錘的繼承者……”


    誦念聲中,聖火分出了一縷,飛到了雷錘上,如同伴星般,環繞期間。


    鐵渣接過雷錘,走下了漆黑的石階。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靠著雷錘上的一點火光,緩步前行著。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漸漸出現了一束光。他平靜地走了過去,可那束光越來越亮,就像一盞直射在眼睛上聚光燈,讓人不禁產生了眩暈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束光越來越刺眼,直到最後,他什麽也看不見了……


    沒過多久,他四周忽然一暗,逐漸恢複了視力。環眼看去,這裏的空間很狹窄,呈長方形,隻有一張床小和一個小櫃子,還有一張小木桌。從前方的雙扇鐵門上可以看出,這是一個集裝箱的內部。


    看著熟悉的場景,他快步向前,推開門走了去出。


    刺眼的陽光下,一位身形幹瘦、體格高大老頭正背對著他,蹲在地上擺弄著一些機械零件。


    “鐵……鐵……”霎時間,一個熟悉的稱謂幾乎脫口而出。可聲音卻堵在他的喉嚨裏,怎麽也喊不出來。


    “你起來了?”“嗯。”“走,去鎮上。”“好。”“帶槍沒?”“帶了。”“檢查過沒?”“檢查過了。”“好,走吧。”


    畫麵一轉,來到了鎮上。老頭掀開一塊沾滿油汙的破布簾,從零件市場裏走了出來。


    “吃牛皮糖嗎?”“吃。”“走。”


    過了一會,兩人穿過大街,來到小賣店前,老頭上前買了兩塊長條形的,用報紙包著的牛皮糖,塞給了他。


    “你去玩吧,我在這裏等你。”說完,老頭就從布袋裏拿出一張小板凳,在小賣店門前坐了下來。


    他知道,無論他離開多久,半小時、一小時、兩小時、甚至是十幾個小時,隻要迴來的時候,就能看見老頭坐在那裏等他,多年如一日,風雨不改……


    數小時後,太陽西下,到了傍晚時分。


    “和人打架了?”“嗯。”“為什麽?”“他搶小雨的糖,還打她。”“然後呢?”“我把他手打斷了。”“還有呢?”“他是灰狗的兒子。”


    “哦……這可有點麻煩,不過……”老頭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打得好!”


    “鐵老頭,你兒子打斷了我兒子的手,你給我說個道理!”


    忽然之間,身後響起一個大嗓門。緊接著,數十名手持槍炮的男子從四處小巷中湧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你需要什麽道理?”“小孩子打架,用得著真狠嗎?”“你想怎麽樣?”“我要個公道,你兒子也必須斷一隻手!”


    “好,我給你個公道。”說完,老頭就抽出背後直砍刀,四周的人頓時一驚,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下一秒,隻見他手起刀落,砍下了自己左手的一根手指,鮮血頓時飛濺而出!


    “你!好好……你夠英雄,這事就這麽算了。”“等等……”“什麽?”“迴去告訴你兒子,別再惹他,否則下次,照樣打斷他的手!”


    “你!”對方一時語塞,指著老頭說不出話來,最後一甩手,一邊轉身離開一邊罵道,“瘋子!真他媽的瘋子!”


    沒過多久,四周的人都散去了。


    “對不起……”“沒事,下次他要再敢惹你,你就給我狠狠地打,打得他這輩子看見你都要繞道走!”“好。”“走吧,迴家。”“嗯。”


    畫麵再次一轉,出現在垃圾車內,老頭渾身是血,大半身埋在垃圾中,正注視他。


    “活下去……”“嗯。”


    然後,老頭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安靜的去了……


    恍然間,濃濃的迷霧圍住了他,待到迷霧散去,他看到了一具破碎的身體,一雙空洞/眼睛。


    似乎覺察到他的存在,她艱難地露出一點笑容,兩個甜美小酒窩若隱若現。


    “告訴我是誰做的,我會讓他承受十倍的痛苦。”他認真的說道。


    “歆玲隻是個普通女人,主人沒必要為歆玲冒險。”


    “主人,歆玲還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你喜歡我嗎?”


    她呢喃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切歸於平靜……


    迷霧再次湧來,又再次散去。


    這次,他出現在倒塌的神廟之中。


    “孩子,請不要悲傷,這是我們蟲化者傳承的方式。”老人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他的頭,低聲安慰道,“我的老師,也是這樣做的……”


    過了一會,老人顫抖著手從衣兜裏摸出一封信,放進了他的手心裏,然後用力的握住,說道:“孩子,好好活著……”


    他用力的點了點頭。


    彌留之際,老人注視著那一絲跳動的火苗,低聲說著:“朋友們,科讚來了……”


    濃濃的迷霧有一次包圍了他,除了白蒙蒙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靜謐之中,遠方傳來了晦澀的低語。


    “為什麽愛你的人,都離開了……”


    “造成這一切的,是這個殘酷的世界的嗎?”


    “是聖殿嗎?”


    “是世界議會嗎?”


    “還是人心的黑暗?”


    鐵渣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麽?”聲音問道。


    “如果我擁有足夠的力量和財富,鐵老頭就能活得更久。”


    “如果我沒有激怒卡爾·雷淩和他的手下,葉歆玲就不會枉死。”


    “如果我沒有闖禍,科讚就不需要犧牲自己。”他迴答。


    “都是你的錯嗎?”聲音問道。


    “有些事情原本可以避免的,但我弄糟了……”他說道。


    “還有其它原因嗎?”聲音追問道。


    “我隻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因為我無法改變別人。”他說道。


    “世間總是存在著邪惡,我們不可能一直退讓。”聲音說道。


    “對於厭惡的東西,我從未退讓過,隻是有些時候,我覺得可以換一種更好的處理方式。”他說道。


    接著,聲音就消失了,整個世界再次陷入了寂靜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你們是錯誤的、肮髒的、邪惡的存在。”“你們不是人類,你們不應該存在!”


    與此同時,又有另一個,同樣熟悉的嗓音摻雜其中。


    “收迴你的能力,收迴你的話,我就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依然愛著你……”“親愛的,我們迴家,好嗎?”“我還是你的公主,你還是我的騎士,好嗎?”


    絮亂的聲音中,迷霧再次散開了。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偶爾一陣大風吹過,在地上打著旋,卷起了一團團細小的飛灰,向空中飄散。


    在荒蕪的大地上,無數旌旗迎風飄揚,獵獵作響。


    一方金甲燦燦,一方銀甲爍爍。


    “嗚……”


    “咚咚咚……”


    “鏘!”“鏘!”“鏘!”“鏘!”“鏘!”“鏘!”“鏘!”


    隨著號角吹響,戰鼓齊鳴,一柄柄長劍噌然出鞘,一道道寒光劃破了黑暗。轉眼間,鐵靴齊踏的腳步聲中,金色洪流與銀色洪流撞擊在一起,喊殺聲頓時響徹了天地。


    “殺啊!”“殺啊!”“殺啊!”“殺啊!”“殺啊!”“殺啊!”“殺啊!”


    他手持銀劍,身著銀甲,衝殺在隊伍的最前方。劍鋒所至,所向披靡,殺得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忽然之間,人群之中竄出一道身影,手持金劍,朝他胸口直刺過來!


    “鐺!”


    他橫劍向上一擋,震開了金色的劍鋒,然後大步跨前,一劍斬了下去。


    “啊!”


    刹那間,身影化作了嬌俏的女子,銀發飄揚,星眸閃爍。他頓時大吃一驚,急忙收住了力量,扭曲著身體,這才堪堪止住了劍勢。


    “噗嗤!”


    然而,對方卻趁著他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一劍捅了過來。金劍旋即透體而出,他喉頭一甜,當場一口血猛噴了出來。


    “你……”他的視線逐漸模糊了,生命似乎正在離他遠去。


    “對不起……”女孩流著淚,凝望著他。


    “沒事,這是我欠你的……”他伸出手,想去摸女孩的臉,卻怎麽也抬不起來。


    “你恨我嗎?”女孩問道。


    他搖了搖頭,他們雖然是敵人,但他卻從未恨過她,哪怕是她殺了自己。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呢喃著,失神地站了起來。緊接著,她突然雙手反抓著金劍,猛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不!”他掙紮著,想要伸手阻止,又一口血猛噴了出來。


    隨著女孩的倒下,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變成了一片漆黑。他茫然地望向四周,卻什麽也看不見。


    “孩子,正如你所見,仇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有愛,才能創造奇跡,鑄就不朽的輝煌。”一個溫和的聲音傳入耳中,可說話的人,卻仿佛在遙遠的彼岸。


    “英靈們正是深愛著這個世界,深愛著你們,才會選擇奮戰到底,至死方休。”


    “我是餘暉·洛倫菲爾,這是我留在雷錘之中,最後的一組訊息。”


    “當你聽見我的聲音的時候,就意味著你已經通過了英靈們考驗,成為了雷錘的繼承者。”


    “現在,我以輝煌神廟曆代先祖的名義,授予你戰歌薩滿之職,統領聖狼重甲護衛團,並以雷錘的名義,征召世間的輝煌火種,以及所有信仰輝煌聖火的人們。”


    聲音停頓了一會,又繼續說道:“孩子,這是我們最後的家底,去接收吧。”


    話音剛落,鐵渣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張地圖,其中一個位置上,正閃爍著耀眼的星光。定眼看去,那是一個位於連綿遠山中部的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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