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焱陽古鎮後,三輛牛車排成一列,沿著一條水泥公路側麵的泥路緩步前行。由於遠東大量使用畜力車,所以道路通常是分為兩種,中間雙向兩車道的水泥路是機動車道,而水泥路兩側的簡易土路則是畜力車道。


    秦可兒原本的計劃是先乘坐一段汽車,等到了秦家村附近的集市才換成畜力車。可後來考慮到換乘的麻煩,再加上火角神廟方麵又提供了三輛稀有的“板角牛”車,時速能達到每小時十二公裏左右,她索性就在鎮上買好返鄉的禮物,直接乘坐牛車迴家。


    板角牛又名“禪牛”,學名“高原變異雜交水牛”,據說最早是由南部墓園引進的輻射變異水牛和遠東本土的高原水牛雜交而成。其“板角”之名的由來,並非牛頭上長了特殊的角,而因為它的膚色和遠東神話中仙人的坐騎“板角青牛”十分接近,都是烏青色。板角牛身高大約兩米左右,性格溫和,四肢十分粗壯,耐力和生命力極為出眾,即便十天半個月不吃不喝,也能負重行走數百公裏。


    不過,由於板角牛的食量很大,一次能吃掉上百公斤的糧食,所以除了一些特殊機構,很少人願意飼養。而相較於板角牛,大多數遠東人更喜歡飼養脾氣暴躁,但性價比較高的“火騾”,這是一種墓園變異馬和遠東本地驢雜交而來的,沒有生育能力的騾子。無論是挽力還是耐力,以及飼養成本,火騾都是畜力車的上上之選。


    然而,在這個能源科技大爆發、飛行器滿天穿梭、動力甲大行其道的時代,遠東卻依然大量使用效率低下的畜力車,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惑。


    從表麵上看起來,是遠東人守舊落後,為了保護他們的生態環境,更喜歡使用傳統的畜力車所致,但實際上,卻是他們不得已而為之。


    遙想一百八十年前,遠東的道路上跑的都是北方重工生產的車輛,外觀嶄新漂亮、內飾奢華大氣;可如今,卻隻剩下來自世界各地的二手車,表麵斑駁陳舊,內部破損不堪。


    而造成這一切的,有兩個原因。


    其一,遠東工業並不發達,全民教育水平也偏低,機械工藝十分落後,科技更是停滯在上一場大戰之前;其二,遠東自古以來就是個資源貧乏之地,缺少燃油,缺少煤礦,缺少各種各樣的金屬物資。


    千年以來,遠東的高端科技和外部利益都依靠於輝煌一脈。


    自bdr1700年的神廟信仰大融合後,遠東人就開始和北方遺民通婚,並將最優秀的人才輸送到輝煌神廟。因此,北方遺民的血統十分複雜,既有黑海、冰原和雪山三大氏族的特征,又有北荒大陸遊牧民族的特征,還有遠東各氏族的特征。


    早在千年以前,一向自詡西部血統純正的黃金大三角人就將北方遺民戲稱為“雜毛”,因為北方遺民的發色、膚色、瞳色各有不同,千奇百怪。可有意思的是,在北方遺民中,相較於血統單一的家族,血統越複雜的家族往往越強大,比如諾爾塞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不過,從整體上看,雖然北方遺民的血統複雜,但他們的榮耀感和價值觀,卻非常的一致。不得不說,在這個世界上,鮮少有族群能做到像北方遺民這麽團結。


    一條心,一簇火……


    正因為如此,科讚才能坦坦蕩蕩地說出那句:“雖然我們剩下的人不多,但請你記住,我們從來都不懼怕任何一方的勢力!”


    也正因為如此,聖殿長老會的老家夥們才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承認,他們就是怕了輝煌一脈。


    可是,隨著輝煌聖火的熄滅,聖殿和靈能者聯盟瓜分了輝煌神廟所有的教區和外部利益。例如五號沙漠的風沙堡和十餘座要塞、上百個礦點,鏡海位麵的“漂浮島”和三處油田,以及半個晨曦要塞的權屬。


    而輝煌之戰後,以西部大陸勢力、中部大陸勢力和北荒大陸勢力為主體的世界議會有意排擠遠東,並在能源、礦物等多方麵壓製遠東的發展,其中包括,嚴格控製原油、煤礦、天然氣、鋼鐵等基礎戰略物資及靈礦石、黑油、秘銀、精金等高端戰略物資的輸送。失去了現代化工業和高端科技的支持,遠東就無法在位麵戰爭中獲利,從而形成難以扭轉的惡性循環。


    隨著時間的推移,遠東變得越來越窮,幾乎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所幸的是,遠東還有三樣特產是其它大陸沒有的,它們分別是山貨、黑玄鐵和稀土。山貨是銀城貴族們最為喜愛的副食品,其中包括遠山白茶、碧海青茶等茶葉,鬆茸、木耳等稀有菌類,名貴動物毛皮,千年紅木等等;而黑玄鐵是超密度合金的原料之一,稀土則是現代工業的必需品。雖然交換的比率越來越低,但至少還能維持遠東的基礎武裝。


    簡單來說,若是發生世界大戰,遠東人還不至於光著屁股參戰……


    思緒之間,望著家鄉的青山綠水,唿吸著新鮮的空氣,聞著淡淡的草香,坐於牛車上的秦可兒不禁打了個嗬欠,伸了伸懶樣,然後靠在物資上小憩了起來。而此刻躺靠在她身邊的牧千鶴,早已在出鎮的時候就進入了甜甜的夢鄉。至於鐵渣,則吊著腿坐在最後一輛牛車的後部,嘴裏叼著一根甜草,躺靠在物資堆上,吹著的清爽山風,望著蔚藍的天空發呆。


    數小時後,時至傍晚時分,武僧們駕著牛車拐進了一條山間小路,並在一處有溪水的地方停了下來,開始搭建帳篷。前往秦家村還需要三天的路程,他們必須在半路上宿營。


    從出發到現在,這三名火角神廟的武僧都鮮少說話,除了必要的交流,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看著他們,鐵渣不禁想起了豪豬,這個黑胖的漢子,也是這麽沉默寡言,卻又豪情萬丈。


    搭好帳篷後,武僧們升起了火,架上了一口大鐵鍋。秦可兒和牧千鶴也幫著洗米洗菜,做起了晚餐。而對於處理食物,鐵渣是絲毫沒有興趣的,除非必要的時候,否則他不會動手,當年老牛就曾經感歎過:“我做東西已經夠難吃了……”作為朋友和老實人,老牛沒有說出後麵的話來,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晚餐是胡蘿卜、竹筍悶臘肉飯,煮的時候,四溢的臘肉熏香讓鐵渣忍不住要去揭開鍋蓋看看。煮好飯後,秦可兒又將切碎的青蔥、香菜放下去,經過反複的攪拌,再用飯盆盛好,最後又抄了個青菜,蓋在上麵。


    吃過晚餐,武僧們開始收拾炊具,並在小溪裏清洗餐具。鐵渣無所事事地看著,過了一會,武僧們清理完現場,又脫下身上的老舊動力甲,趁著最後的夕陽,仔細地拭擦起來。


    看著他們愛惜的目光和謹慎的動作,鐵渣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酸楚。這幾個月來,他見慣了穿著嶄新動力甲的學員和聖殿騎士,他們不需要如此愛惜,也不需要每天拭擦。如果出了問題,隨時都可以更換零件。


    而這些武僧的動力甲,卻是最古老型號,甲片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也不知道穿了幾代人。這樣的動力甲,放在西部大陸的靈能者眼中,估計就是一堆垃圾。


    可他們的垃圾,卻是遠東的至寶。


    這種感覺,就像他第一次開著紅色彗星到砂城,正是興高采烈之際,卻看見一群開著嶄新機車唿嘯而過的少爺們。這原本也沒什麽,但第二天,他就看見其中幾位少爺因為輸了比賽,而憤怒地砸自己的機車。那時候,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酸楚。


    這時,他又不禁想到,或許當年的那群少爺裏,也有希爾曼·希羅斯的身影,隻是當時他們還不認識。一想到這點,他就渾身感到不爽。於是,他很快就做好了決定,迴去要扣希爾曼的工資,雖然對方號稱是他的大舅子。


    漸漸地,太陽沉下了山,夜幕降臨,月亮升起,天上的星星眨起了眼。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山霧彌漫,雀鳥啼鳴。武僧們一早就拉著板角牛返迴原路,繼續啟程,而鐵渣和兩女則躺靠在板車的物資上,顯得悠然自得。


    晃晃悠悠、悠悠晃晃間,三架牛車在如詩如畫的青山秀水中,踏著沾滿朝露的小草,沿著泥路緩緩前行……


    時至第四天中午,前方出現了一片熱鬧的市集。


    “嗚哇~”眼看家鄉在望,秦可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叫嚷起來。


    沒過多久,牛車走進了市集。放眼望去,這裏大部分都是地攤,也有石砌的商店,許多戴著草帽的農夫,或是披著頭巾的村婦用大籮筐裝著山貨,放在道路的兩旁叫賣。


    “鮮菇、木耳、頭發菜咧……”“大棗、枸杞、山藥咧……”“賣草藥啦,野山菊、金銀花咧……”“麅子肉,昨晚剛打的,新鮮啊……”“野雞,賣野雞啦……”“遠山雀,三銅一隻,紅燒火烤,香咧……”“山泉肥鵝,快來看看咧……”


    此外,還有各種熱氣騰騰的小攤檔。


    “豆漿油條,新鮮滾燙啊……”“炸芋頭餅啊,兩銅一個……”“排骨麵湯,肉碎湯,臭豆腐,麵條粉絲,五銅一碗咧……”


    秦可兒和牧千鶴下了車,一路走一路買,沒多久就買了一大堆吃的喝的。


    鐵渣看著她們雙手拿滿東西,小嘴裏還塞著不知名的食物,就忍不住問道:“你們能吃的完嗎?”在他看來,浪費食物是非常不好的習慣。


    “唔……唔唔……”兩女一邊吃著,一邊點著頭,完全顧不上說話。


    鐵渣頓時翻了下白眼,沒再理會她們,倒在牛車上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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