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鐵渣從窗戶鑽迴巨木酒桶的房間。放下兩箱壓縮餅幹,他總算鬆了口氣,至少不用再擔心是否會餓死在半路上。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他這麽千辛萬苦的,冒著可能死在路上的危險,跑去世界盡頭幹什麽?


    變強嗎?又好像不是。


    根據愛麗絲的資料,身為傳統進化者的他,完全是依靠與生俱來的天賦。沒有什麽秘典寶典,不能像靈能者那樣修行,而鍛煉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即使到了神廟,估計也不會有什麽提升力量的好方法。


    另一方麵,身為蟲化變異人的他,隻能依靠基因掠奪。然而,這個技能是以殺死對方為前提的,估計神廟也無法提供什麽好處給他。想要變強,也隻能靠自己滿世界的搜尋擁有合適技能的同類,然後掠奪或者被掠奪,甚至還會麵臨基因鏈崩潰。


    再者,變強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在此之前,他希望擁有足夠的力量,去幫助莉娜度過家族婚姻的難關。但現在看來,似乎沒這個必要了。如果以莉娜的實力都無法改變命運,那他就更沒有辦法了。


    他從未想過,他和莉娜的實力可以相差這麽遠,遠得看不見盡頭。


    這個世界上,有比被人秒殺更鬱悶的事情嗎?有!那就是,秒殺他的人被別人秒殺了……


    這差距簡直不能忍!


    拋開莉娜的問題,他到底為什麽要變強?


    小的時候,想擁有力量是為打贏欺負他的孩子。而鐵老頭去世後,他變強的理由是為了活下去,有口飯吃。再到後來,變強的目的是為了有個地方住。


    可現在他有飯吃,有地方住,似乎已經沒有迫切的需求,那他為什麽要獲得力量?


    這麽多年來,他就像荒原裏的野草,除了生存,沒有別的追求。而現在他翻山越嶺,跋山涉水,漂洋過海去一個未知的地方,這完全和生存無關,甚至違背了“活下去”的原則。


    那麽,他究竟為什麽要去世界盡頭?為什麽要變強?


    這些問題,他沒有答案,也想不明白。


    沉思了許久,他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紙筒,擰開蓋子,抽出一張老舊發黃的卷軸。


    張開卷軸,就著昏暗的月光,古老字跡躍於紙上。


    “你好,來自遠方的朋友……”


    深沉語氣,仿佛來自一位年邁的長者,用他那蒼老而平靜的聲音,真切的邀請他,前往世界的盡頭。


    信中的字跡蒼勁有力,字裏行間透著執著與滄桑。仿佛每一筆,每一劃,都是刻在鋼鐵上的刀痕,讓他感到無比的厚重!


    這一頁紙,就像浩瀚的大海,而紙上的字,就像一艘艘乘風破浪的船。


    這時,他想起了老笛對信使的敘述。


    這位高深莫測的旅人,自世界盡頭徒步而來,隻為親手交出信件。


    這份真誠,這份重視,是他一生當中從未遇到過的。垃圾堆裏長大的他,看盡了世間的冷暖,卻從未得到過如此的尊重。想到這裏,他握緊拳頭,暗自下定決心。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要走到世界盡頭,哪怕隻看一眼!


    因為,真誠隻能用真誠來還。


    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輕輕灑在少年平靜的臉上,時間靜靜的流淌著……


    模模糊糊之間,鐵渣的意識越來越淡。就在他快要睡著的時候,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鬧。他全身一震,立即清醒過來,眯著眼睛仔細聆聽下麵的聲響。


    這麽快就發現了,不至於吧……


    鐵渣心裏猶豫著,如果補給品市場的人找上門來,他到底該怎麽做?必要的時候,能不能殺人?如果偷了東西還要殺人,那他和銀城上的敗類——卡爾·雷淩,還有什麽本質的區別?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砰砰砰……”


    鐵渣屏住唿吸,悄悄跨上機車。他已經想好了,萬一有人找上門來,他就馬上撞出去,然後找下一個沿海鎮搭船。


    “鐵哥,出事了!快來幫忙啊!”


    外麵傳來會計烏從雲焦急的聲音,鐵渣頓時鬆了口氣,從車上下來,開了門。


    會計站在門外,看見鐵渣就立即扯著公鴨嗓子喊道,“大事不好了!船沒了!剛到手的船沒了!”


    “嗯?”鐵渣皺起眉頭。


    “那老流氓把船輸掉了!”會計義憤填胸的說道。


    “什麽!”這一瞬間,鐵渣額頭青筋直冒,血管跳個不停。


    接下來,會計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大約半小時前,獵狗農場派人來通知他,說船長輸了很多錢,已經把北鬥號抵押給他們。大副帶著人去救船長,結果全被抓了。會計眼看沒辦法了,隻好來找鐵渣商量對策。


    鐵渣為了搭船,隻好推著機車出了酒吧,搭上會計,全速趕往獵狗農場。


    十多分鍾後,一輛紅色機車闖進農場,一路橫衝直撞,最後急刹在主樓前。機車駕駛員一躍而下,抽刀拔槍,正準備大幹一場。就在這時,主樓的門開了,一名紅發女郎走了出來,緊隨其後的是夏一涵船長。此刻船長有說有笑,完全不像輸光了內褲,被困在這裏。


    看見鐵渣,船長迎了上來,麵向紅發女郎介紹道,“來,認識一下,這位是北鬥號船長,趙玲瓏女士。”


    聽著船長的話,鐵渣差點手一滑,抓不住武器,隨後說道,“我不管誰是船長,能送我去雪夜冰原就行。”


    “這個沒問題,我已經和趙船長商量好了。”船長說道。


    趙玲瓏看了鐵渣一眼,微微點了下頭,表示同意。


    “那我呢?”會計湊上來問道。


    “我們現在是趙船長的手下,你還是北鬥號的會計。”船長迴答。


    就這樣,夏一涵船長把全船的人都賣了,包括他自己……


    當然,對鐵渣來說,隻要有船搭,誰是船長都沒關係。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總算是風平浪靜,沒再發生什麽意外。期間,鐵渣一直躲在巨木酒桶,足不出戶。畢竟他偷了東西,不好再到處亂逛,以免被認出來。船長則天天繞著趙玲瓏轉,噓寒問暖,吹牛拍馬。雖然趙玲瓏性子冷,話不多,但也禁不住船長臉皮厚,不時被逗得嗬嗬直笑。


    時光飛逝,轉眼間就到了出發的日子。


    這天清晨,天空飄著小雪,整個落雁鎮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白色的屋頂,小巧的煙囪,還有散發著溫暖燭光的小窗,一切都是那麽祥和、安靜。


    當落雁鎮的人們躲在溫暖的被窩裏的時候,鐵渣整理好裝備,穿上莉娜送他的風衣,跨上紅色彗星,迎著細雪來到碼頭。


    晨曦之中,一艘數十米長的鋼鐵艦船,靜靜的停在碼頭。一條長長的橋板連接著地麵與船身。鐵渣用力一扭油門,在發動機的咆哮聲中,衝上橋板,躍空而起,直接飛到了北鬥號的甲板。


    “早啊,兄弟。”


    抬眼望去,夏一涵船長正站在船頭向他打招唿。今天,船長穿著紅色軍大衣,戴著黑色船帽,有了一點海盜頭子的味道。隻不過,他現在不是船長,隻是一名領航員。


    過了一會,水手們陸續通過板橋上船。鐵渣毫不客氣的指揮愛麗絲掃描每一個上船的水手。紅色彗星的車頭射出藍、綠、白三道光線,在水手們身上來迴探測。到了這個時候,鐵渣不再顧忌別人的感受。他要清楚船上所有人的實力。不然出了海,就沒有逃的可能了。他決不允許船上有比他強的人存在,如果有,他就選擇下船。


    大多數被強製掃描水手,都是滿臉不快。畢竟這是個人私隱,沒有人願意赤裸裸的將身體狀況暴露在別人的視線中。不過他們都是敢怒不敢言,除了暗地裏發發牢騷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這時,一名魚鱗紋身的壯漢上了船。他看見三道光線掃了過來,立即向旁邊躲開,隨即怒吼道,“哪個傻逼亂掃描!”


    “我,有意見嗎?”鐵渣眯起眼睛,冷冷的盯著壯漢。


    “去死吧!”壯漢一聲暴喝,裸露在外的皮膚瞬間變成了深紅色!與此同時,他跨前一步,單手抱肩,猛然撞向鐵渣。


    蟻化肌肉!


    鐵渣瞳孔一縮,對方竟然是一名蟲化變異人。蟻化肌肉的特征,就是發力的瞬間皮膚會變紅。這是因為蟻化肌肉增強力量的原理,是瞬間提高體內的atp(三磷酸腺苷)的濃度,以此增強肌肉的爆發力。


    這種爆發力極為強悍,鐵渣不敢硬碰硬,連忙側身避開。


    壯漢一下撞空,身體失控的向前衝出,鐵渣反身一腳踹在壯漢的大腿上!“嘭”的一聲悶響,壯漢被踹飛出去,在甲板上連續翻滾了五、六下,最後撞在一堆木箱上。


    過了一會,壯漢爬起來,老老實實的迴到鐵渣麵前,接受紅色彗星的掃描。


    [檢測到蟲化變異人基因,變異基因片段與資料庫中的“蟻化肌肉”高度吻合,整體戰力等級為黑鐵初階,誤差率89%]


    “黑鐵級的,實力不錯啊。”鐵渣看著屏幕上的數據,自言自語的說道。


    壯漢聽不出是讚賞還是嘲諷,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顯得十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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