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命人將她厚葬在了歸途山,三弟,不宜再苦苦哀思……”墨千宗的話再次被打斷,此次,打斷他的話的是墨千羽劇烈的咳嗽聲。

    無心去理會那咳嗽,肺,就任由它在胸腔裏炸開吧。墨千羽咳嗽著下床,推開試圖阻攔的墨千宗,發足狂奔。

    “別忘了,要死也要等父親的遺願完成了再死!”墨千宗一個箭步追上墨千羽,擋在他麵前大聲喊。

    墨千羽伸手去推墨千宗,試圖將他推開,然而,由於極度的虛弱,卻無法將哥哥推動分毫,咳一口血,墨千羽無力的說:“讓我去看看,我……不會死。”

    墨千宗讓開,目送墨千羽孱弱的身軀搖晃著遠去:若不以此相激,他真的能尋死吧。隻是,墨千宗卻想不明白,對一個萬般顏色都無動於衷的墨千羽,因何會對這樣一個平平女子如此癡情。

    ……

    暴雨將岩石衝刷的亮如明鏡,洪水在泥土中衝出的徑流彎曲蔓延,如同一條條清晰的淚痕。

    歸途山,逝去的靈魂永久的安息之地。新土堆起的孤墳周圍,是飽經歲月滄桑的枯草。

    沒有溫度的風,肆意而無情的撕扯著墳前少年的一身純白衣衫。心,傷到極處,竟然已感覺不到痛。清臒、俊美到令萬物黯然失色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如何才能在這冰冷的臉上注入一分情緒?可滿腔的思念,如何釋懷?

    麻木的肉體仿佛失去控製,墨千羽頹然坐在墳前,劇烈的咳嗽聲帶動整個軀體激烈的顫動。不刻意去將那咳嗽止住,任由它自來自去。墨千羽清冷的絕美眸中,憂傷濃到極點,化不開,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凍結了周圍的一切。

    一張淩然萬物的絕世俊臉,此時,卻似驟然蒼老。默然拿出冰冷的玉笛,吹奏那曲《瀟湘月》。傷,夾在笛聲中,漫無邊際的蔓延。草木仿似被哀樂所傷,黯然低垂。

    嘴角溢出嫣紅的血,墨千羽冷豔的眸中滴出兩滴純淨的淚。好男兒,淚怎得也如此輕易?模糊中,仿似看到暮靄在墳頭越積越濃,伴隨著熟悉的旋律,暮靄漸漸成行,竟變幻成嫣然的模樣。俏生生、羞怯怯的對墨千羽笑著,蝶一般的人兒扭動纖細的腰肢,翩然起舞。

    當笛樂趨於尾聲,熟悉的身影驀地飄到墨千羽麵前,那張美而素然的臉清晰的映入墨千羽眼中,水汪汪的眼睛,含著一汪秋水和幾分羞怯。

    “然兒……”美目含淚,墨千羽小心翼翼的伸手,輕輕去撫摸那張早已刻在心中的臉。然,觸及的隻是一片虛無。

    “然兒,我陪你……”墨千羽喃喃自語,既然不能與之共死,那活在擁有嫣然的夢裏——也好。

    在孤墳前一守二十二日,笛聲與酒為伴,墨千羽的內傷越來越重。

    春末,嫣然的墳前開滿火紅的花,紅,如同墨千羽發狂時眼睛的顏色。從那以後,每月的十五月圓之日,龍騰山莊中所有人都要撤到山下,十六清晨才能再迴到山上。因為,每月十五,墨千羽都會發狂,失去理智、失去意識,如嗜血的魔鬼,見人就殺。而半夜時分,瘋狂的嘶叫和悲慟的吼聲過後,悠揚而淒美的笛聲總會乘著月色響起,人們叫不出那曲子的名字,卻都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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