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爾斯沒有半點征兆,就徑直登上了拳台,如同驕傲的鷹隼,在展示著自己鋼鐵一般的羽翼和利爪。


    很顯然,他並沒有將華人武師們放在眼中,他的高傲是無數大勝積累起來的,容不得半點質疑和挑釁!


    他居高臨下地環視著,目中無人,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他踩在了腳下一般。


    陳沐的眸光卻沒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暗自觀察,便見得船越路珍走到了拳台的東北角,稍稍抬頭看著紮爾斯,也是滿眼欣慰,與其說與有榮焉,不如說他自認是幕後功臣。


    林宗萬是見不得洋人囂張的,當下挽起手袖,就要跳上拳台,卻是被陳沐給攔了下來。


    “林大哥,一會上去不必忌諱,什麽套路都不要用,把他當成街頭混混來打就成。”


    如果林宗萬不用套路,船越路珍就徹底失去了作用,因為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勘破武師們的套路和漏洞。


    但林宗萬是從街頭摸爬滾打出來的,那可都是實戰積累起來的拳腳功夫,大巧不工,哪裏會留下什麽痕跡。


    麵對這個張狂的番鬼佬,林宗萬當然是自信滿滿,走到拳台西南角,也不用什麽花裏胡哨的粉墨登場,甚至有些艱難地攀上了拳台。


    雖說紮爾斯不是很健壯的那種洋人,但身高就擺在那裏,相比之下,林宗萬隻有他胸口那麽高,林宗萬又是掉毛孤狼一樣的身材,當即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紮爾斯見得此狀,也是滿臉的不屑,朝林宗萬搖了搖頭,用蹩腳的中文罵道:“瘦巴巴的猴子,清國豬玀!”


    此言一出,全場也是義憤填膺,不少人雖然打從心底認為林宗萬不會獲勝,也很是惋惜,但此時都振臂高唿道:“打死他!打死他!”


    紮爾斯朝船越路珍看了一眼,後者用英文翻譯了幾句,紮爾斯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這些清國人就隻知道叫罵,如果用嘴巴打仗,你們一定是天下無敵,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言語是無力的,你們叫罵得越狠,這個瘦巴巴的猴子就敗得越慘!”


    觀眾之中也不乏懂英文的,畢竟英國人在香港已經大大幾十年來,英文也已經漸漸普及。


    人們聽懂了紮爾斯的嘲諷之後,就更是引發了公憤!


    林宗萬可不會跟這番鬼佬打嘴仗,走到拳台中央來,輕鬆地垂著雙手,朝紮爾斯做了個請的姿勢。


    “竟然沒有主動進攻?”紮爾斯也是直搖頭,沒想到林宗萬竟如此托大,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


    他自認高高在上,被圍觀者一頓叫打,心裏本就激發了鬥誌和怒氣,此番也想雷霆閃電一般結束戰鬥,也好震懾這些無知的愚民,當即便朝林宗萬衝了過來!


    他的步履很穩重,也很輕盈,雙腳仿佛與大地非常的親近,腳步如同親吻在大地母親的臉上一般,很是契合,給人一種極具觀賞性的美感。


    在旁人看來,仿佛堅硬的木質拳台,此刻是柔軟的一般。


    他也不含糊,逼近了林宗萬,當下便轟出一記直拳,搗向了林宗萬的麵門!


    對方一出手,林宗萬當即明白了陳沐的叮囑,因為這紮爾斯沒有招式套路,同樣是街頭打拚出來的戰術!


    有了這樣的認知,林宗萬就更有底氣,後撤一步,紮根大地,如反張的弓一般,而後腰馬發力,同樣轟出一拳!


    “哢嚓!”


    兩人拳頭相撞,骨折的聲音很是刺耳,林宗萬巋然不動,紮爾斯卻是縮了迴去,拚命甩著手,呲牙咧嘴,破口大罵!


    “這……這是什麽情況?”


    “竟然硬碰硬?竟然還贏了?”


    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因為紮爾斯如同健壯的成年豹子,而林宗萬則是掉毛的孤狼,而且還是餓了十天半個月,肚皮都露出肋骨痕的那種瘦狼!


    雙方對拳的畫麵對比實在太過強烈,就如同螳臂當車一般,林宗萬竟將紮爾斯擊退了!


    紮爾斯扭了扭手腕,暴怒起來,如發怒的公牛,快步衝了過來,又是一記擺拳!


    林宗萬雲淡風輕,仍舊垂著雙手,就仿似毫無防備,可當拳頭要打到他身上那一刻,他卻突然動了!


    不退反進,往前一步,一腳便踩在了紮爾斯的腳麵上,林宗萬整個人矮下來,肩頭靠在了紮爾斯的胸膛!


    “咚!”


    如同敲響了沉睡千年的牛皮鼓,紮爾斯如遭重錘,倏然往後倒,然而一隻腳被林宗萬踩住,根本無法後退,也無法調整平衡,竟是木樁一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紮爾斯的抗擊打能力比林宗萬要強韌不是一星半點,跳了起來,揉了揉後腦勺,破口大罵著,又衝撞了過來!


    這次他沒有出拳,而是要拿林宗萬的肩頭和腰帶之類的地方,應該是想要用摔法,亦或者想要近身顫抖,用關節技或者用地麵的技術。


    這也是洋人技擊和格鬥的特色,然而林宗萬卻如同泥濘裏的泥鰍一般,滑不留手,連衣服都沒有被他沾碰到!


    紮爾斯步步緊逼,林宗萬不斷躲閃,兩人的身形在拳台上不斷交替變換,林宗萬的腳步不動聲色,但總能躲開紮爾斯的擒拿。


    他的步法沒有半點花哨,有時候隻是稍微撤一步,有時候甚至沒有挪動腳步,隻是偏轉身子,就躲過了紮爾斯的捉拿。


    洋人們曾經給了紮爾斯那花蝴蝶般的舞步以最高的讚譽,然而此時,林宗萬的腳步卻更讓人驚歎!


    他的腳步更加的隱秘,也更加的詭異,卻同樣更加的有效!


    不知不覺之中,紮爾斯與林宗萬的角色似乎對調了一般,以躲避和華麗腳步著稱於世的紮爾斯,此時卻對林宗萬的躲避和腳步,沒有半點法子!


    陳沐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拳台上,因為他對林宗萬有著絕對的自信,他的關注點放在了船越路珍的身上。


    也果不其然,紮爾斯本想用自己體力上的優勢,先拖慢林宗萬的腳步,隻是幾個迴合下來,他發現林宗萬的腳步一點遲鈍的跡象都沒有!


    這個時候,船越路珍終於是走到了前頭來,用的卻是愛爾蘭本土的方言,給紮爾斯提醒了些什麽。


    紮爾斯突然變得淩厲起來,也不再擒拿,而是用鞭腿橫掃,不僅僅增加的攻擊範圍,更是封堵了林宗萬躲避的空間!


    陳沐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若紮爾斯和林宗萬都用街頭的方式來纏鬥,在體能上,或許林宗萬最終會被紮爾斯拖垮。


    但船越路珍必須體現自己的價值,作為戰術指導,但戰局陷入膠著之時,他必須提出自己的意見,用來扭轉局麵。


    而兩人本都沒有套路可言,為了獲勝,船越路珍反倒讓紮爾斯使用了一些技法!


    這些技法短時間內確實能夠改變局麵,但隻能讓紮爾斯最終落入下風,甚至步入戰敗的深淵。


    因為論技法,無論紮爾斯還是船越路珍,根本就連陳沐一根腿毛都比不上!


    見得這等情況,陳沐也不再遲疑,讓紅蓮推到了拳台角落來,朝林宗萬道。


    “貼身打,黐手黐腳,用靠用撞,四兩撥千斤!”


    林宗萬本就是個戰鬥經驗至極,戰鬥智商極高的人,當即領會了陳沐的意思!


    紮爾斯高高抬起腿腳,正要掃出鞭腿,林宗萬卻如閃電貂一般果斷出擊!


    他一出腳便踢在了紮爾斯承重那條腿上,單腿站立的紮爾斯就如同一根麻杆撐起一顆鐵球,被林宗萬這一腳下去,膝蓋哢嚓一聲,竟反扭了過去!


    “啊!”一聲慘烈的尖叫,紮爾斯被林宗萬一腳踢飛,噗咚一聲悶響,倒在了拳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他捂住自己的膝蓋,痛苦地慘叫,船越路珍和那些英國人,趕忙跑到拳台上,一看紮爾斯,膝蓋反扭,已經徹底廢了,就算醫好傷勢,日後估摸著也隻能定期推出來曬曬太陽而已了!


    英國人見得此狀,紛紛拔槍,將林宗萬圍攏了起來!


    “拳台比賽,安全第一,你下這麽重手,是蓄意傷人!”


    圍觀者們憤慨了!


    上一次他們將梁永相等人打傷,可沒有說蓄意傷人!


    林宗萬麵不改色,隻是微眯雙眸,右手輕輕放在了腰帶上,似乎連唿吸都更加的隱秘,如同蟄伏起來的豹子一般!


    楊大春等人在台下看著,此時也不動聲色,紛紛往拳台的方向靠近,隻要他們敢開槍,怕是這些英國人一個也活不下來!


    見得此狀,陳沐便朝韓亞橋道:“總警長,這您總該管管吧?”


    韓亞橋的臉色也是極其難看,沒想到貌不驚人的林宗萬,竟是如此狠辣的角色!


    他走到拳台上來,查看了紮爾斯的傷勢,而後朝他問道:“你沒事吧?”


    紮爾斯氣急敗壞,噴著口水大罵道:“他這是要謀殺,還不快把他抓起來!”


    韓亞橋的臉色更是難看,因為他明顯能夠感受到圍觀者們彌散開來的殺氣,若果真捉拿了林宗萬,怕是他們全都走不出這條街了!


    圍觀者不再憤怒地咆哮,甚至沒有人發出聲音,隻是用冰冷的眸光,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這種壓迫的氛圍實在太過強大,稍有不慎,可就引發民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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