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日本人三島洋芥既然在廣州城裏經營商行,兄弟們就一定能找到他,不過必須搶先一步,否則甘內迪的消息傳到,這日本人可就跑了。


    雖然陳沐尚且不清楚,這日本人到底為何要刺殺他,但這件事萬萬不可能就這麽作數的。


    迴來之後,陳沐便將孫幼麟等人召集了過來,又找到林宗萬,讓他們幫忙尋找這個日本人的位置。


    龍記的生意大頭都放在廣州城,兄弟們又都是熟門熟路的陀地,再加上王舉樓也散了夥計出去尋找,不消多時便傳迴了消息。


    “人已經找到了,不過兄弟們不敢貿然行動……”


    “不敢行動?”陳沐也有些訝異,畢竟孫幼麟等人都是藝高人膽大,不敢自作主張,隻能說明對方並不容易對付。


    其實細想一番,也不難理解。


    他們既然敢在黑市買槍,殺手又這般了得,必不是尋常商人。


    “仔細說說。”


    孫幼麟也不含糊:“他們的商行是做扇子生意的,不過外圍守備甚嚴,打了個什麽商會的旗號,必須是會員才有資格入內……”


    “警衛是個什麽樣的水準?”陳沐也沒敢大意,今次怕是要動粗,了解越細,勝算越大,損失也就越小。


    “商會四下約莫有七八個放哨望風的,都是本土本地人,是金順幫的人,本地的一個碼頭幫,雖然閑散,但也有幾個好手,該是被商會雇傭看場子的。”


    “至於商會裏頭,是日本的武士和槍手,少說也有十來人,精通技擊,裏頭有幾個相撲手很是棘手……”


    陳沐聽了匯報,也摸著下巴計較了一番。


    “我親自走一趟吧。”陳沐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紅蓮便往外走。


    孫幼麟有些欲言又止:“大佬,他們可不像是能跟你講數的樣子……”


    陳沐有些愕然:“誰說我要跟他們講數?差點就要了我的命,我還有必要跟他們講數?”


    陳沐此言一出,孫幼麟也是尷尬,楊大春卻是興奮起來:“老板,帶我一起帶我一起!”


    陳沐也是哭笑不得:“跟著去也可以,但別傷性命,我要問清楚底細,這群日本鬼佬到底為什麽要殺我。”


    楊大春有些失望起來,嘀咕道:“這有什麽意思……”


    陳沐搖頭笑道:“那掌櫃的你到底要不要去?”


    楊大春嘿嘿笑道:“去去去,當然去,聊勝於無嘛,過過幹癮也是好的……”


    陳沐也不再多言,在孫幼麟的引導下,很快來到了這個商會。


    這商會倒也不錯,有些小風雅,沒有半點銅臭氣,倒於先前的茅龍館有個七八分相似。


    金順幫的打手見得陳沐等人過來,心知要生事,為首一人當即上前來阻攔。


    “夥計,這裏是金順幫地頭,勞煩各位到別的地方去找食,都是鄉親鄰裏,給個麵子,不要傷了感情。”


    此人姿態放得很平,陳沐也不想為難,朝他說道:“這位兄台雖然好說話,但實在抱歉,這群日本鬼佬惹我們在先,這事情不能放過,未免誤傷,諸位夥計還是離開吧。”


    陳沐手底下不足十人,聽起來口氣難免大了些,那人的語氣也有些嘲諷了。


    “哦?不是我不識抬舉,而是幾位未免太過狂妄,我金順幫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夥計們也不是任打任踩的軟番薯,你們若繼續往前,可莫怪兄弟們手底下不留情了!”


    孫幼麟哪裏忍得住這陰陽怪氣的說話,當即上前一步,沉喝道:“鈺龍堂辦事,不想死就全滾開!”


    “鈺龍堂!”那人臉色大變,看著陳沐問道:“這位……這位就是陳十四陳香主?”


    陳沐稍稍拱手道:“鄙人陳沐,諸位都是街坊鄰居,都是中國人,沒必要為日本鬼佬賣這個命,幾位夥計還是暫避吧。”


    那人咬著牙關,仍舊在遲疑,過得片刻,才朝陳沐搖頭道。


    “我金順幫雖然是個小幫派,但行走江湖需是言而有信,做買賣就要厚道,若我等就這麽走了,往後誰還看得起咱們?”


    如此說著,那人便吹了一聲唿哨,七八個夥計全都聚攏在他的身後,解下腰間的木棍,也有人從衣底抽出了短刀來。


    陳沐掃了一眼,朝那人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也幹脆:“在下姓高名寶祿,是金順幫的幫主。”


    陳沐點了點頭:“好,你為人守信,我很欣賞你,不過這群日本人派人殺我,我不能不找迴來,你們拿了他們的錢,替他們守門,也情有可原。”


    “這樣吧,你們盡力守,我們賣命打,如果你們還能活下來,歡迎你們加入我鈺龍堂,如何?”


    高寶祿身後的兄弟們聽說鈺龍堂竟然願意收編他們,也是心頭狂喜,有人已經蠢蠢欲動,似乎想要勸說高寶祿,幹脆放行,納了這投名狀。


    然而高寶祿到底是擁有著不可置疑的權威,隻是掃了一眼,便再沒人敢開口了。


    “人都說陳十四年少英雄,今日一看,果真如此,你光明,我磊落,便各行其是,若夥計們能活下來,還望陳香主收留!”


    這話音剛落,高寶祿陡然抬頭,雙眸迸發鬥誌,快步衝了過來!


    然而他手底下的兄弟卻更快,一擁而上,已經搶先一步,往陳沐這邊撞了過來!


    孫幼麟等人就要動手,楊大春卻攔住了他們。


    “老板要收新人,你們都退下!”


    陳沐也不得不佩服楊大春這毒辣的眼力。


    雖說這些人都是不經打的雜魚,但陳沐也不好隨意打發,到底是要拿出一些威勢來,也就將左手背在後頭,伸出了右手來。


    匕首往他下腹刺了過來,陳沐雙腳紮根,竟不躲不避,右手閃電而出,啪一聲,打了那人一記耳光!


    那人也驚呆了,捏著匕首又要刺,剛出手,又挨了陳沐一記耳光!


    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


    那人摸著臉發呆,不知進退,手足無措,被後頭的夥計推了一把,匕首橫削而來!


    陳沐搖了搖頭:“手腳不行,不過勇氣可嘉,收了。”


    言畢,扣住那人手腕,一推一拉,匕首落地,那人被陳沐丟到了後頭去。


    又有人衝撞過來,手裏卻是一塊船槳改造的方板,唿唿生風便掃了過來!


    陳沐雙腳不動,上身卻似不倒翁一般,後仰著晃了半圈,背後卻似乎有股無形之力推了他一把那般,竟是反彈了迴來,就如同他的雙腳果真在地上生了根!


    “啪!”


    木板唿唿地打著旋,飛了出去,那人被陳沐抓住領子,往後又是一丟。


    “靈性不足,但有股子力氣,書冬,你收下。”


    擼獅少年撇了撇嘴,將那人拎了起來,看了兩眼,嫌棄地丟給了褚銅城。


    “身上沒幾兩肉,不要。”


    褚銅城失去了一隻手掌,平日裏正愁沒人使喚,書冬不要,他卻是求之不得,朝陳沐道:“謝大佬,收了!”


    那些人不斷衝上來,可陳沐便如中流砥柱,巋然不動,這些人根本就奈何他不得!


    高寶祿終於是撞了過來,畢竟距離太近,他舉起棍棒便往陳沐頭上打,陳沐隻是撤開一步,手背粘在對方的手腕上,往右一分,一掌托向高寶祿的下巴!


    高寶祿哪裏是對手,這才一仰頭,陳沐的手肘已經撞向他的胸膛,他避無可避,隻能噗咚跪了下來!


    陳沐隻憑單手便鎖死了他的一隻手臂,棍棒啪嗒落在了地上!


    “我收了。”


    高寶祿滿麵羞愧,畢竟實力差距太大,陳沐已經算是手下留情,否則適才弟兄們早就非死也殘了。


    “謝謝大佬!”高寶祿終於是低下頭來。


    陳沐點了點頭,朝他道:“你們先在一旁等著,這件事不需你們出力。”


    諸多夥計聽得此言,也是歡喜,高寶祿卻朝陳沐道。


    “大佬,我還有一事……”


    陳沐看了看他,有些不耐煩道:“有信義是好事,不過太過執拗就無趣了,凡事要適可而止,日本鬼佬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為了私利而當他們的打手,這是唯利是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說到底,你們是為了小信而廢了大義!”


    高寶祿遲疑了片刻,到底是搖頭道:“我們沒能守住門,沒臉皮拿這個錢,陳香主說得對,咱們本就不該拿這些日本鬼佬的錢,起碼讓我進去把錢還給他們吧?”


    陳沐笑了笑:“這還差不多,進去吧。”


    高寶祿大喜,趕忙起身,跑進了商會。


    孫幼麟皺眉道:“大佬,他要是給鬼佬示警怎麽辦?”


    陳沐搖頭道:“不會的,適才他第一個衝,說明他是個身先士卒的,愛護手底下的夥計,是個好頭領,而他的手下衝得比他快,則是夥計的愛戴,仗義每多屠狗輩,他們這些底層人,與咱們一樣講義氣,他不可能拋下這些夥計。”


    陳沐言之有理,孫幼麟也就放心下來,不過蘆屋晴子卻又抱怨道:“你們這些中國人真是奇怪,這錢幹嘛讓他送迴去……”


    陳沐看了她一眼:“你才奇怪,裏頭都是日本人,你倒是看得開,我記得你也是日本人吧?”


    蘆屋晴子瞪了陳沐一眼:“我不是日本人,我是琉球人,不懂就多讀書!”


    陳沐也是尷尬:“好好好,是我說錯了。”


    “不過你也多花花腦子,不然會生鏽的,這錢讓他送進去,他就能得個心安,是好事,再說了,即便送錢進去,這錢最後還不是我們的?”


    蘆屋晴子聞言,也是愕然,許久才嘀嘀咕咕地罵道:“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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