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心裏也不太舒服,畢竟這等氛圍之下,竟還有人如此無賴氣地來挑撥,偏生紅蓮又賭氣,巴不得給他惹麻煩。


    若換作其他時日,陳沐倒也不介意忍讓一番,可飯後還要去拜訪貴人,讓此人耽擱了時間,卻是不值得,當下也就有了計較,這事必須速戰速決,斷了這登徒子搞事的念頭。


    然而此人卻得寸進尺,聽得紅蓮發話,也果然滿心歡喜,死皮賴臉地笑道:“還是這位小姐懂情趣,來,兄弟們,坐下!”


    如此說著,他便要拖那椅子,眼看著要坐下,陳沐卻輕輕放下了筷子。


    “夥計,這個座位怕是不好坐!”


    陳沐是經過大事的,一身氣度可不是裝出來的,那都是養出來的,氣息散發出來,那人心頭莫名其妙狂跳起來,自己也是嚇了一跳。


    但畢竟臉上不好看,雖然身體很誠實,再不敢坐下去,但椅子已經拉出來,若因為陳沐一句話而不敢坐,怕是麵子丟到腳底下去了。


    紅蓮本就已經成了全場焦點,多少人想要過來搭訕,這男子的舉動也是代表著那些個蠢蠢欲動卻有心無膽的男人們。


    若他灰溜溜走開,怕是顏麵掃地,當即朝陳沐冷哼道:“若我要坐下來又如何!”


    陳沐抬眼盯著他,朝他冷肅道:“你若坐下,可不能起來,起身便是無膽鬼!”


    那人被陳沐這麽一激,也是臉色難看,掃視了一圈,全場爺兒們都在盯著他看,當即便坐了下去!


    “兄弟們!都給我坐下!”他這麽一說,身後那幾個人也都紛紛拉出椅子,大馬金刀坐了下去。


    全場人的眸光又轉向了陳沐,不少人已經一改常態,隨時做好了開溜的準備,酒樓方麵的打手們,也都在一旁守候著,隻要這些人敢動手,他們便會第一時間出麵製止。


    麵對這些人有些興奮又有些期許的眸光,陳沐卻露出得逞的笑容來,朝那人道:“說好了不起來的,起身便是無膽鬼,是這樣麽?”


    那人挺起胸膛來:“起身便是無膽鬼!跟美人同桌而食,榮幸之至,又豈是你這等庸俗之人能體會的風情!”


    陳沐點了點頭,嘴角已經浮現出笑容來,起身朝林宗萬等人道:“吃飽了,做事去吧。”


    眾人都已經磨拳搽掌,本以為陳沐要瞬間收拾這群不長眼的東西,誰知道陳沐竟是要走!


    呂勝無和雒劍河也是微微一愕,而後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來。


    也難怪陳沐不斷強調對方不能起來,而且還刻意提高了聲線,原來隻是為了用對方的麵子,將對方徹底粘死在椅子上!


    若是打架,以陳沐這邊的實力,也不消三拳五腳,自是能收拾這群家夥,但到底是費時費事,還得與酒樓方便周旋,到底是耽誤了時間。


    可陳沐此時直接拍屁股走人,就顯得更加高明了!


    在場的食客試問誰看不出來,這根本是陳沐戲弄了那男人一通,偏偏那人信誓旦旦,若是起身就是無膽鬼!


    天下至柔,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陳沐這一手以退為進,才是真正高明!


    陳沐起身之後,朝紅蓮看了一眼:“你是要跟我走,還是留下來與這位夥計吃飯?”


    紅蓮本就是賭氣,想給陳沐惹些麻煩,誰想到陳沐根本就不上當,還輕而易舉戲耍了對方!


    她的武功雖然不錯,但視力吃虧,廣州城雖然逛了兩天,但地方實在太大,她不跟著陳沐,孤身一人又該如何自處?


    雖然心頭氣炸,但紅蓮不得不咬牙切齒地站起身來,又伸手去拉住了陳沐的衣角,旁人看來,她便如陳沐身邊乖巧的婢子!


    那人是又羞辱又氣惱,站起來就是無膽鬼,坐著又丟人,再看場中食客那竊笑紛紛的場麵,一張臉時紅時白,也是羞憤難當!


    “該耍我,也不看看我是誰,你惹錯人啦!”


    那人到底是憤怒,帶著弟兄們便追了上去,陳沐剛剛走到門口,他便快步上前,伸手要扯陳沐的後領!


    陳沐也不消多看,似乎早有預料,聽得腳步聲,便朝紅蓮道:“給他一個耳光,不然自己迴新會!”


    紅蓮此時才知道,陳沐是認真起來了。


    她不是慣熟胡鬧的人,也知道陳沐今次來廣州是做大事,適才也不過是耍了些小脾氣,當陳沐問她是走是留,她便已經知曉陳沐的態度。


    雖然心中氣惱,但紅蓮到底是哼了一聲,轉身反手就是一巴掌!


    那人一直防著陳沐反擊,誰能預料得到,這個冷豔的美人,出手竟如閃電迅雷一般!


    紅蓮是何等高冷之人,從來就沒看得起這人,眼下又是滿肚子氣無處發泄,下手也就沒個輕重,那人沒防備她,卻是被打了個結實!


    “啪!”


    這一聲也是響亮,竟是讓整個大堂都寂靜了下來!


    那男子捂住左臉,嘴角竟是溢出血跡來!


    “識趣些,別跟著來,否則更不好看!”紅蓮打得手疼,怒氣沒發泄出去,反倒更是氣惱。


    那人就更是委屈了,紅蓮打他耳光,可比陳沐打的更加羞辱人不是麽!


    許是沒想到紅蓮會有此等舉動,又許是羞憤到了極點,他呆立在原地,一時半會兒竟沒有了反應!


    陳沐等人趁勢走出了門口。


    這才剛出門口,陳沐便朝林宗萬等人道:“一會他們必然跟出來,別開口說話,直接打趴下,否則糾纏起來耽誤時間。”


    林宗萬等人本以為陳沐想息事寧人,雖說手段高明,也挽住了顏麵,但到底是軟弱了些。


    此時聽得陳沐號令,也是心頭發熱!


    林宗萬和孫幼麟等人守在門口,也不消片刻,那人果真帶著人撞了出來!


    “都站住!一群村佬,還以為這是什麽地方!”


    這話才剛開口,林宗萬等人已經從兩旁包了上來!


    他們可都是老手,適才從餐桌上順手牽羊帶走的餐巾,此刻蒙住那些人的頭臉,三下五下撂倒在地,便是一頓老拳!


    這些人雖也有些斤兩,但到底不是林宗萬和孫幼麟等人這樣的級別,隻能躺在地上嗷嗷叫,哪裏有半點反抗之力!


    不過他們都是有分寸的,打的都是大腿和屁股手臂之類的地方,要害之處是沒有下手的。


    饒是如此,這群人都已經起不來了。


    為首那男子扯掉臉上的餐巾,青腫著眼眶,朝陳沐發狠道:“你們這群村佬真是不開眼,等著吧!我伍銓薈是不會吃虧的!”


    陳沐聽得他終於自報名號,便朝四佬問道:“是誰家的人?”


    四佬想了想,搖了搖頭道:“廣東伍姓本就不多,皆出新會和台山兩地,彼時倒也沒太多有名有號的……”


    四佬到底是謹慎:“我是說商場上,官麵的或許有一些,這些姓伍的讀書還可以,但官麵上的我接觸不多……”


    如此說著,陳沐又朝雒劍河投去了詢問的眸光,畢竟他曾是巡防營管帶。


    雒劍河也不消多想:“海安營的人我是接觸過的,並沒有伍姓。”


    陳沐聞言,便點了點頭:“那咱們就直接去拜訪貴人了。”


    他們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其實也是給這個自稱伍銓薈的人一些震懾。


    也果不其然,這人聽得陳沐等一番對答,也沉默了下去,但也隻是片刻,他便逞強站了起來。


    “一群土佬,竟不知道我伍家的名號!我大哥可是你們惹不起的!”


    陳沐也懶得理會他耍狠,扭頭道:“坐下休息一會吧,別再跟上來了,我確實有點事,若要找補,便在此處等我迴來,你可以問問酒樓,我預訂了好幾日住宿,不會跑的。”


    陳沐如此光明磊落,也終於是鎮住了此人。


    “好!我就在這裏等著,你若不迴來,便是挖地三尺,也讓你沉屍香江!”


    聽聞此言,陳沐也是鬆了一口氣,正待要走,從旁裏卻走出幾個人來,朝陳沐道。


    “這位兄台氣度倒是不小,可惜,你惹錯人了!”


    陳沐皺起眉頭來,扭頭看時,卻是一個高大的胖子,帶著幾個高顴骨黑臉膛的人,從後頭的巷子裏走了出來。


    “肥仔二!我說呢,都過了飯點,你們再不來就翻臉了!”伍銓薈想來該是與這群人約好了吃飯,此刻見得援兵到了,終於又來了精神!


    那被稱為肥仔二的胖子走到前頭來,朝陳沐道:“你是個光明磊落的人,按說我會在這裏等你迴來,但你打了我的師兄弟,這個麵子我可以丟,但寶芝林的麵子不能丟!”


    “你們若自賞耳光,我就放你們去做事,如若不然,還是留下,分解清楚再論其他!”


    “寶芝林……”陳沐自是知道,仁安街寶芝林可是廣州獅王黃飛鴻的金字招牌!


    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煙杆子,那是林福成贈予他的,猶記得老人曾說過,若日後有機會到廣州,便去拜會黃飛鴻。


    隻是沒想到,陰差陽錯竟是發生了齟齬。


    若不是這伍銓薈招惹,也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但陳沐也沒想到,德高望重的黃飛鴻宗師,手底下的徒兒竟是不問青紅皂白的家夥。


    眼下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若再與他們打一場,怕是耽誤更多,但讓兄弟們自賞耳光,這更是不可能的!


    念及此處,陳沐也是歎息搖頭:“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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