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沐能想到的問題,呂勝無自然也能想到,這些人看似順從,服服帖帖,實則不經意已經露出了破綻來!


    若他們果真關心林晟,便不該在這個時候,暴露林晟的真實身份,他們肆無忌憚當眾說出來,是急於取得信任,迫切地索要林晟!


    呂勝無也不囉嗦,朝天井中這群人冰冷地說道:“這裏不是龍商會館,林三爺想走自然會走,別再來這裏拖拖拉拉,趕緊扯罷!”


    得了這樣的迴應,對方果真變了臉色,頓時殺氣騰騰,仿佛雨幕都被殺氣排開了一般!


    “諸位,大家都是見不得光的人,此地又僻靜,若發生些什麽,也無人知曉,還是放聰明些的好。”


    呂勝無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這是威脅貧道麽?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


    為首之人也大笑起來:“呂老道,若你全盛,我等自是不敢來,但你差點便死了過去,如今實力十不存一,何來的底氣說這等話?”


    這些人終於是原形畢露,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呂勝無的底細,原先怕是想誆騙一番,一計不成,便隻能霸王硬上弓了。


    呂勝無是軟硬不吃的人物,更何況這裏是天後宮,是他的老巢,又豈能讓這些人將呂勝無帶走!


    可陳沐等人卻是心知肚明,以他們目今的狀況,根本就無法留得住這群人!


    這些人的實力尚且不知,但他們明知道呂勝無的蠻橫,卻仍舊敢來,便足以證明絕非庸手!


    杜星武和孫幼麟等人雖然傷勢不重,但與陳沐死裏逃生之後,昨夜又廝殺了一場,接連奔波,在雨中淋了一天一夜,這才草草吃些東西。


    緩過勁來之後,渾身傷勢發作,走路都有些困難,又哪裏能對抗得了這些人!


    他們既然知曉來龍去脈,便已經摸清楚了情況,如此有恃無恐,此戰必是成竹在胸的!


    眼見著兇多吉少,陳沐也是憂心忡忡,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做更多的事情,他連走路都差點需要攙扶,又如何能使得上力氣?


    可林晟仍舊沉浸在喪子之痛中,如今又發了傷勢,昏迷不醒,若落入這些人的手中,下場自是不必多說的。


    林聞已經死了,而且還是因他而死,陳沐早已將自己當成了林晟的親兒子,又豈能將林晟拱手送出去!


    這等兩難的境地之前,陳沐也就隻能將希望都寄托在了呂勝無的身上。


    呂勝無並沒有看陳沐,且不管他是否察覺到陳沐的擔憂,這裏是他的地盤,誰人都不能在此撒野!


    “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若不走,便走不了了。”呂勝無眼露兇光,天井中的那些人也下意識退了幾步。


    他們相視了一番,終究是咬了咬牙,朝眾人道:“上!”


    “唰!”


    蓑衣被拋飛,各式各樣的兵刃,在大殿的火光之中,散發著寒光,雨水打在鋒刃之上,那薄薄的鋒刃竟顫鳴起來,可見都是神兵利器!


    見得此狀,呂勝無也不多說,朝杜星武道:“擋住他們,守住門口,給我片刻時間!”


    這大殿門口也算是個關口,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即便他們人再多,也不可能一擁而上,杜星武和孫幼麟雖然有些脫力,但到底還是能勉強支撐的。


    隻是他們並不明白,大敵當前,兵刀加身,呂勝無卻“臨陣脫逃”,這實在不符合他的作風。


    陳沐卻很清楚,呂勝無並不是會逃走的人,之所以讓杜星武二人來抵擋,必是要祭出秘密武器來了!


    可陳沐同樣知道呂勝無的底細,在他看來,呂勝無的功法他一清二楚,天後宮也未藏有什麽機關或者大殺器,住的全都是鹹水妹和龜公,又哪來什麽秘密武器!


    如此想著,杜星武和孫幼麟這廂已經短兵相接,叮叮當當打了個熱熱鬧鬧。


    這些人果真是窮兇極惡,發現大殿門口被堵,便往窗台這邊來,也虧得黃興等人死守,窗台又狹小,才沒能讓他們得逞。


    可即便如此,大門處的形勢仍舊不太樂觀,杜星武以腿法見長,兵刃是軟肋,可敵人都是神兵利器,腿法大打折扣,兵器又不趁手,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孫幼麟雖然狠辣蠻狠,但到底是累乏了。


    蘆屋晴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但需要四處查漏補缺,不讓外頭的敵人有可乘之機,大殿之中漸漸也就捉襟見肘了。


    陳沐倒是想幫忙,可長短雙刀並不在手裏,漫說如今身負重傷,便是全盛之時,沒有兵刃,也不敢赤手空拳地上去賣。


    眼看著杜星武和孫幼麟要支撐不住,陳沐也是急了眼。


    而此時,呂勝無卻是穿過了大殿,到了偏殿之中。


    這偏殿裏供奉的是北方真武大帝,算是呂勝無的“私藏”,呂勝無二話不說,便拜了起來,身邊還拉著一個傻大個書冬。


    擼獅少年也是苦不堪言,他的獅子打了當頭炮,昨夜收屍之時,被火槍射傷了腿腳,如今還鎖在天後宮的柴房裏養傷。


    他本想堵住門口,卻被呂勝無拉到了真武大帝的聖像前頭來。


    呂勝無拜了拜之後,從神龕上取下一些香灰,倒入瓷瓶之中,又從旁邊的蓮池裏頭取了無根水,塞到了書冬的手中。


    呂勝無走到神龕前,哢噠噠扭開了機關,裏頭竟是露出一個暗閣,暗閣中取了個盒子,打開之後,竟是一顆鵪鶉蛋大小的丹丸。


    “吃!”


    呂勝無將丹丸遞給了書冬,後者一臉懵懂,但到底是嚼了起來,丹丸雖然不小,但對於書冬這樣的吃貨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好苦……”書冬二話沒說,抓起瓷瓶便將香灰水給喝了下去。


    呂勝無看著他吃下丹丸,便緩緩從神龕上取了一根神鞭,直勾勾地盯著書冬。


    後者也是一臉茫然,然而雙眸卻漸漸露出興奮之色,臉色通紅,如煮熟的蟹殼,也著實嚇人!


    “好……好熱……好熱!”丹丸剛下肚,書冬便煩躁起來,要知道這可是寒冬臘月,外頭還下著冰冷的夜雨,然而他卻是呲啦一聲便撕開了胸前的衣裳!


    “熱得好!”呂勝無揮起神鞭,便往書冬的身上抽打!


    “熱不熱!”


    書冬被鞭笞,渾身一緊,便顫抖起來,然而卻沒有半點痛苦,反而顯露出興奮與激動來!


    “涼快!”


    呂勝無又是一鞭:“熱不熱!”


    “涼快!”書冬幾乎要咆哮出來,呂勝無卻是一鞭接一鞭,起初隻是默默打著,書冬開始胡言亂語之後,他也是口中念念有詞,甚至開始踏著奇怪的步法,圍繞著書冬,不斷鞭笞著!


    陳沐也是心急,進來看到這一幕,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看了一會,心頭陡然浮現出一個猜測,也是心頭大駭!


    因為他含含糊糊竟聽到了呂勝無的唱詞!


    “弟子起眼看青天,眾位師父在身邊,十八羅漢廿四天,扶助弟子,教尺拖刀,拖刀化鵝毛,鐵尺為燈草,卷心石頭變水泡,一身銅皮鐵骨金剛毛!”


    “弟子起眼看青天,諸天元帥到身前,頭戴鐵盔十二頂,身穿鐵甲二十重,銅皮包三轉,鐵皮包三重!”


    聽得這唱詞,陳沐便更加篤定心中所想了!


    “這……這是……這是神打上身!”


    所謂神打上身,乃是古聖先賢的一種請神上身的法子,需開壇做法,需供奉獻祭,再請神靈附體,借助神靈之力,得不可得之力,行不能行之事!


    北方神打多是輔助神力,展現法術,而南方神打卻是增強體魄,刀槍不入!


    當然了,這些都是傳說故事,也不好去信,尤其是陳沐吃過呂勝無的外丹,適才書冬也吃了一顆丹丸,便更加不要分辨,到底是神打上身,還是丹丸的作用了。


    這裏頭正在鞭笞,外頭已經支撐不住,杜星武和孫幼麟到底是退了迴來,咆哮道:“道長,撐不住了!”


    敵人破了門,便潮水般湧了進來,陳沐隻能大喊道:“師父,不成了!”


    呂勝無仿佛沒有聽到,繼續鞭打著嗷嗷叫的書冬,陳沐隻能又跑迴大殿來,忍痛將林晟抱了起來,往偏殿裏頭逃!


    “快退!”


    眾人紛紛退到了偏殿,此時呂勝無已經停止了鞭笞,因為書冬陡然抓住了呂勝無的神鞭!


    “放肆!”


    書冬仿佛換了個靈魂一般,雙眸變得漆黑如墨,一聲嗬斥如雷霆,嗡嗡作響,呂勝無渾身顫抖,趕忙低下頭,不敢直視!


    陳沐等人見得此狀,也是心頭大駭!


    書冬鬆開了神鞭,走到真武大帝的聖像之前,單手抓住聖像手裏的真武大劍,哢噠一聲,竟是將條凳一般的生鐵大劍,給取了下來!


    由於他渾身滾燙,身上蒸發著騰騰的水汽,披頭散發,袒胸露乳,雙眸漆黑,簡直狀若!


    龍商會館的這些都是高手,在會館之中也是有身份有地位,更是有見識的人!


    龍商會館與鸞堂淵源牽扯實在太深,他們又豈會不知眼前發生了什麽!


    “是神打!這次遭了!”


    他們雖然都聽說過,甚至親眼見過,但這種秘術,除了商會長和鸞堂的老字輩大人物,又有誰識得其中奧秘!


    “是真武大帝,快走!”


    “不過是裝神弄鬼的傻大個,跑條卵,殺了他!”


    有人震驚,有人驚恐,也有人質疑,無論雙方,都是一樣的心情。


    而此時,手執巨大鐵劍的傻大個,卻是開口了:“佑聖蕩魔,萬界退卻!”


    這可不是一個傻乎乎的豬肉佬能說出口的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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