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遙帶著雲冉進了城,沒敢迴家,而是去了黃珊珊的大哥黃潤家,拜托他照顧雲冉一下。黃潤跟風遙是富川的老相識,自然滿口答應他的請求。風遙總算鬆了一口氣,蔡贇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想不出雲冉會藏在這裏。


    雲冉從噩夢中醒了過來,又哭又鬧,吵著要去救蔡環。風遙黑著臉一頓訓斥:“你自己都差點兒送了命,還去救別人?等你真正有本事了,再去救吧!”


    雲冉哭道:“舅舅,他是我的好朋友,那些壞人要去殺他,我隻顧自己逃了,也太不講義氣了吧?”


    風遙粗聲粗氣地說:“那個不男不女的怪物是他家養的狼狗,肯定會救他的,你就放心吧!”


    雲冉還在不停啜泣,風遙聽得心煩,數落了他一番,便又找地方喝酒了。他一走進酒館,小二殷勤地喊了他一聲“林大爺”,風遙突然醒悟過來——他答應梁翊不再喝酒了。


    風遙雖然嘴饞,但還是想做信守承諾的男子漢,他忍了又忍,跟小二說道:“我不在這兒喝了,你給我打二兩酒,盛在酒葫蘆裏。”


    小二十分詫異,要知道風遙可是他們酒館最能喝的。若他要戒酒,酒館生意可要損失好多。小二打好酒,訕訕地笑著說:“林大爺,您要戒酒啦?”


    風遙含含糊糊地迴答了一聲,給了錢,便背著酒葫蘆,大搖大擺地走了。他一邊走一邊想,師弟這輩子活得可真憋屈,一次都沒痛快喝過。若他嚐過一醉方休的滋味,是不是就不再管自己喝酒了?


    風遙想起少年時,二人結伴遊曆江湖的情景。那時他們都沒什麽錢,但梁翊出門在外十分乖巧,從不花天酒地,更不會去花街柳巷,所以攢的零用錢還夠花。風遙就不一樣了,出了門便如脫了韁的野馬,什麽新鮮事都想嚐試。有一次賭博誤入黑店,還喝得像一灘爛泥,老板說不給錢就剁掉他的右手。風遙迷迷瞪瞪的,隻能帶著他們去客棧找師弟,讓師弟想辦法湊錢。


    梁翊正在讀書,一見師兄這幅樣子,氣得差點兒背過氣去。風遙無賴地衝他笑,讓他想辦法湊一百兩。梁翊一看兇神惡煞的賭坊老板,便知道他們遇上了地頭蛇,他翻遍所有口袋,才湊出十幾兩銀子,風遙一陣絕望,可能右手真的保不住了。誰知梁翊靈機一動,說自己書法寫得尚可,可以寫一幅字,若老板喜歡,可不可以抵賭錢?


    老板本來沒指望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能寫出什麽好看的字來,結果梁翊一握筆,他就有些震驚。這個少年寫字的時候格外真摯,握筆的姿勢十分穩健,筆鋒有透紙的力道,筆畫卻有一種飄逸的靈秀。老板對這一幅字愛不釋手,不僅放了風遙,還把十幾兩銀子全都還給了梁翊,讓梁翊改天再寫幾幅字。


    梁翊擦了擦額頭冷汗,慶幸師兄的右手保住了。可風遙恢複自由後,立刻興奮得手舞足蹈:“師弟,你寫的字可以賺錢啦!”


    一語點醒夢中人,梁翊發現自己有這個技能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他第一次賺的錢,先給母親和姐姐買了一樣的梅花簪,可把兩人高興壞了。風遙卻很失落——師弟賺錢後,從沒給自己買過一次酒。


    風遙總想著,行走江湖,那就應該騎著烈馬,喝著烈酒,痛痛快快地過完這一生。像師弟那麽克製地活著,人生的樂趣到底在哪裏?


    風遙不知不覺走到家門口了,他們一家住的房子,還是梁翊花重金買下來的。雖然二人情同親兄弟,在錢財上從來都不計較,不過風遙還是覺得憋屈。可他又沒有能力給家人買房子,暫時隻能住在這裏。今天雲冉被蔡家人拐跑了,這就說明這裏也不安全了,他必須帶著妻女離開這裏。沒有別的去處,隻能住到梁翊家。


    梁翊這幾天心情不好,總是待在他開的弓道館裏,迴到家便悶悶的不說話。他時常去供著常玉嬌牌位的那件小耳房,卻不跟映花傾訴。映花難過得要死,撫摸著肚子,不知該不該把消息告訴丈夫。


    這天晚上梁翊剛從耳房出來,映花拿出一個竹籃子,放在丈夫麵前,麵無表情地說:“你若那麽想她,就看看這些吧!”


    梁翊狐疑地翻看起來,問道:“這不是子衿的衣服麽?”


    “你出去打仗打得太久了,每次迴來,也都來不及告訴你。其實子衿的這些衣服,都是別人送來的,隔上兩三個月,就會有人在家門口放一個籃子,裏麵通常放兩身衣服,一雙鞋子,子衿穿著剛好合身。這些衣服的布料都是最上乘的,針腳也十分細密,比那些裁縫繡娘做得都要好,家裏的裁縫看了,直說這是花了很大心思做的。我想,或許隻有她有這份心思,為咱們的孩子做這樣精美的衣裳。”


    梁翊自然知道映花口中的“她”是誰,她走了太久了,梁翊不敢相信這些都是她做的。他摸索著這些衣服,聽映花說:“我之所以沒告訴你,除了沒時間以外,還因為…我嫉妒她,我沒有這麽好的繡功,不像她那麽傾國傾城,讓人念念不忘…”


    梁翊一把抱住妻子,動情地說:“你說什麽呢,就算她再好,我也隻將你娶迴家了啊!”


    映花委屈地說道:“那你有心事為什麽不跟我說?難道我不是你最親的人嗎?”


    梁翊捧著妻子小巧的臉龐,說道:“不是不能跟你說,是因為我說了之後,你心裏也會很難受。你是我的小公主,我舍不得你難過。”


    “那我也要聽!你不說出來,憋在心裏怎麽行?”


    梁翊下了很大決心,深吸一口氣,才說道:“那我告訴你,我查出金夫人的死因了。她並不是自殺的,而是被…是被江統活活掐死的!”


    映花猶如遭遇晴天霹靂,兩行淚珠滾滾而下,下意識地先捂住了小腹。梁翊怕她跌倒,將她摟在懷裏,任由她暴風哭泣。映花雖哭得厲害,心裏卻很明白——就算自己再難過,哪兒能抵得上丈夫的萬分之一?這幾天他心裏該是多煎熬啊!


    映花哭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停了下來,將丈夫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剛要跟他說點兒喜事,小桃卻來稟報,說風遙一家人來了。夫妻二人急忙整理妝容,將風遙一家迎接了進來。


    映花先領著幾個侍女,帶著弦珠進了澹雅齋,給他們一家三口收拾房間,風遙則將今天的來龍去脈全都跟梁翊說了一遍。梁翊凝神思索片刻,說道:“隻怕蔡贇的目標不是雲冉,而是我,或者是佑元哥。”


    “蔡家人的心機真的太可怕了!還好他們家那個小孩還算有點兒良心,派人迴來告訴我和弦珠。要不然雲冉落到蔡贇手裏,我都不一定知道!”


    “你將雲冉救出來的時候,蔡環脫離危險了嗎?”


    風遙想了想,說道:“哪兒顧得上?亂得跟野狗打群架似的,我抱起雲冉就跑了。”


    梁翊忍俊不禁,卻有些隱隱的擔心,他倒不擔心雲冉,而是擔心師兄——若蔡環出什麽意外,隻怕蔡贇會遷怒於風遙。


    梁翊的擔心不是多餘的,蔡贇一看到渾身是血的張英,便知情形不妙。再看到屍首異處的蔡環,他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地昏死過去了。


    待他醒來後,自然悲痛欲絕,撫摸著兒子的屍體痛哭不已。在哭到麻木之後,他冷靜地問張英:“是誰殺死了環兒?”


    張英目光陰冷,他隱去了別的情節,隻說道:“小公子正跟雲冉在石頭上吃點心,林風遙突然冒了出來,他指責小公子不懷好意,要將雲冉帶迴去。屬下想著雲冉是牽製趙佑元和梁翊的一枚重要棋子,好不容易快要得手了,自然不能輕易放過。於是我便跟林風遙打了一場,可那林風遙出手惡毒,出的都是陰招,我自顧不暇。他趁我不備,抱走了雲冉,順便揮起赤日刀,將小公子的頭砍了下來。”


    蔡贇閉上眼睛,任渾濁的淚水在臉上流淌。他搓搓臉,繼續問道:“你能找到林風遙嗎?”


    “事到如今,找不到也得找,我得用盡一切方法,替小公子報仇!”


    “我得讓他死!”蔡贇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地說:“要讓他死得比環兒還要慘一千倍,一萬倍!”


    張英垂眼說道:“可那廝的武功的確不在我之下,且出手太詭異,我擔心贏不了他,還請丞相賜教!”


    “你可知他有什麽缺點?”


    張英想了想,說道:“屬下對他不了解,但每次跟他交手,他都是渾身酒氣。”


    “嗜酒如命,這就好辦多了。”蔡贇眯著眼睛,冷冷地說:“你跟他武功不相上下,算是棋逢對手,死在你手中,他一點兒都不虧。但若讓他死在一群地痞流氓手中,那對他而言,對琵瑟山莊而已,可是永遠無法抹掉的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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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成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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