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跟著龍翩翩進入到山洞裏,這裏確實要比外麵暖和得多,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龍翩翩輕車熟路地用火石點燃火把,跟雪影說道:“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拿些吃的來。”


    雪影本想拒絕,可幹糧全都吃完了,她又受了傷,餓得頭昏眼花,便不再跟她客氣。龍翩翩動作麻利,很快便拿來一盒點心,解釋道:“我怕師父懷疑,所以不敢再拿別的,你別嫌棄。”


    雪影感激不盡,說道:“龍姑娘雪中送炭,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我本以為龍姑娘性情高傲,不好接觸,一直擔心來著。沒想到你如此體貼,真的多謝了。”


    龍翩翩輕笑一聲,不再言語,又叮囑雪影,讓她明天一早就離開。雪影臉色一沉,說道:“實不相瞞,我給我弟弟找藥,並不僅僅因為他是我弟弟,還因為他是一個領兵打仗的將軍。正是因為他,戰火才沒有蔓延到中原。若他倒下了,大虞百姓可就永無寧日了。”


    龍翩翩神色淡漠,並沒有接話。雪影見她沒有迴複,便有幾分尷尬,也明白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憂國憂民的心思,便不再多說,默默地吃起了點心。龍翩翩倒想起了那位領兵打仗的大叔,除了他之外,她不關心任何將軍的死活。


    雪影將受傷的右腳伸進了山泉中, 冰涼的泉水浸潤到肌膚裏,灼燒般的痛感瞬間消失了很多。龍翩翩見她沒有大礙了,便放心地走了。其實她不怕雪影鬧出什麽動靜來,畢竟雪影武功一般,就算她執意要去找雪蟾,天山派的弟子也不可能讓她得逞。自己照顧到她這份上,也算仁至義盡了。如果她死在自己同門手裏,那也怪不得自己。


    淩晨時分,雪影腳上的瘀血化得差不多了,可以慢慢走動了。天色也漸漸亮了,深藍色的晨光透著一股清寒,可以清晰地看到唿出的白氣。昨天被龍翩翩一頓搶白,雪影深深感覺到,來別人的地盤找天山雪蟾,好像真的如偷東西一般。但天地萬物本就是上天賜予,雪蟾也並不是人為養殖,她隻取一隻,算不上什麽大奸大惡之舉。她這樣安慰自己,便朝山穀深處走去。


    晨光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一層層揭開鋪在山穀上的夜色,山穀的輪廓漸漸呈現在眼前。南北兩側有高山作為屏障,寒風、熱風均被擋在了山穀外麵,這裏綠草茵茵,暖意融融,一走進來便感受到一陣愜意的舒爽。


    梅三姑居住的地方叫做“梅園”,偌大的莊園不用一磚一瓦,全是用木頭做成的。梅三姑武功卓絕,又很懂生活,將梅園裝飾得格外漂亮。北邊山坡上有一處溫泉,嫋嫋白煙在蒼翠的山林中飄蕩;稍微往下一點,是各種高大的樹木;在地勢最低的南邊,則是一幢幢實木房屋,處處皆有不同植物。這個莊園從上到下層次分明,每一層皆是不同的景致,它們卻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顯然是建築大師精心設計的。雪影雖未走進莊園,但從外麵看,便已是感慨不已了。


    為了給梁翊找藥,她不敢太耽擱時間,沿著河岸找了起來。這條河自北向南,沿著山莊東側緩緩流淌。雪影彎腰脫掉鞋襪,想到河裏去找,可脊背卻一陣發涼,跟昨天胸口一涼的感覺一模一樣。雪影明白,她又被龍翩翩的槍給抵住了。


    “果然信不過你!”


    聽到龍翩翩的嘲諷,雪影也冷笑了一聲:“我跟你說得很明白,找不到雪蟾,我不會放棄!”


    雪影轉過頭來,看到龍翩翩還穿著一身白衣服,不過她的頭發披散下來,隻用一根白發帶輕輕束著,更顯得風姿綽約。她輕巧地挽了幾個槍花,說道:“那你也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罷,龍翩翩一槍刺了過來,雪影腰身柔軟,向後一仰,便躲了過去。她順便抽出腰間的刀,橫在胸前,刀槍相撞,激起一片火花。


    龍翩翩沒將刀戳爛,遂稱讚道:“這刀不錯!”


    雪影不理會她的奉承,從丹田深深提氣,飛身向龍翩翩砍去。雪影內功不弱,刀法熟練,龍翩翩一時招架不住,連連後退。退著退著,猛然迴頭,將槍脫手,槍尖立刻對準了雪影的胸膛。雪影急忙揮刀砍去,可槍的力氣太大,縱然她使了全力抵擋,也還是沒躲過去。槍尖插進了她的肩頭,劇痛讓她跌落在地,無力再起來。


    龍翩翩神情冷漠,帶著一抹得意之色,將槍拔了出來。雪影下意識地咬緊了嘴唇,嗬斥道:“你這小姑娘,下手怎如此狠毒?”


    “是你武功不濟,反而抱怨我狠毒?”


    龍翩翩一氣之下便想再補一槍,卻被一個聲音給喝住了:“翩翩,大早上的不宜大開殺戒,適可而止吧!”


    龍翩翩急忙收手,規規矩矩地將槍別在了身後。梅三姑邁著輕盈的步伐走近,居高臨下地看著雪影,問道:“你這姑娘生得白白淨淨的,隻是不知為何要闖我閉春穀?”


    雪影捂住肩膀,疼得臉色發白,龍翩翩便簡單地將原因說了。梅三姑大笑道:“閉春穀的曆代穀主都有意隱瞞雪蟾的下落,因此若非天山派的弟子,鮮少有人知道天山雪蟾。你都不確定這裏到底有沒有這東西,就敢硬闖閉春穀,看來你跟你弟弟的感情的確很深呐!”


    雪影躺在地上,吃力地說道:“是,我有兩個弟弟,為了他們,我死了都無所謂。”


    梅三姑嘖嘖了幾聲,說道:“不愧是林充陽教出來的,這重情重義的性子,跟他如出一轍。”


    雪影奇道:“你認識家父?”


    “豈止認識?當年跟他大戰好幾場,未分勝負。後來,他去琵瑟山修煉好幾年,練成赤日刀法,才沒人能贏他!他使的那些招數,我一直記得很清楚,你剛才一使出來,我就認出來了。隻不過,你跟他差遠了。”梅三姑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突然跟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家父?”


    雪影忍痛點頭:“他確實是我的父親。”


    梅三姑打量了雪影一番,說道:“這麽一說,你還真挺像那個小醫女的!”


    “梅前輩認得家母?”


    “嗬,豈有不認識之理?”梅三姑的神情突然有些古怪,她冷笑道:“林充陽為了一個醫女發了瘋,非要跟他成親,竟然還要隱退江湖!一時間多少女子傷心欲絕,淚流成河!”


    雪影何等聰明,看到梅三姑的神情,便猜出了些什麽。她肩上的刺傷不是很重,便掙紮著坐起來,說道:“前輩可否看在家父的麵子上,給我一些雪蟾?晚輩不是白要,若前輩有所求,晚輩定當竭力滿足!”


    梅三姑風韻猶存,身材苗條,隻是化妝太濃。她聽到雪影的話,立刻將眼睛一瞪,厚重的眼影堆砌得更深,她尖著嗓子說道:“我可不能放你走,把你扣在這裏,林充陽那家夥必然會來救你——翩翩,把她綁起來,扔在柴房裏,讓她說出她父親的下落來!”


    雪影極有骨氣,自然不肯輕易透露父親的行蹤,梅三姑倒也沒逼她,還讓龍翩翩按時給她送好吃的。雪影被封住了穴道,除了雙手能動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沒法動彈。肩頭的傷倒是不流血了,但是有點兒感染,她很快便發起了高燒。龍翩翩找大夫給她上了藥,寸步不離地守著她。雪影醒來以後,發現龍翩翩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似有很多話想問。


    “你的弟弟叫梁翊?”龍翩翩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地問道。


    “你怎麽知道?”


    “你剛才昏睡的時候,一直在喊著‘小翊,別怕,姐姐救你’。你又說你弟弟是位大將軍,所以我猜,他就是梁翊。”


    雪影迴憶了一下,剛才的確做了很多個跟梁翊有關的夢,沒想到直接被龍翩翩給猜中了。事已至此,雪影也不隱瞞,問道:“你認識他?”


    “見過幾次,可據我所知,他是家中獨子啊!”


    “他是我的義弟,比我親生弟弟還要更親上幾分。”


    “原來如此。”龍翩翩咬了咬嘴唇,說道:“可他看起來並不像生病的人,你不會騙我吧?”


    雪影苦笑道:“所有人都覺得他不像病人,這也正是他的病最可怕的地方。”


    龍翩翩側著頭,一本正經地猜道:“他體內是否潛伏著劇毒?一旦發作,就無可救藥的那種劇毒?”


    雪影忍不住笑了,說道:“小姑娘,天下幾乎沒有我解不了的毒,若隻是區區中毒,我還不至於來冒這個險。他是從小患有肺疾,現在越來越嚴重了。不僅肺髒千瘡百孔,其他髒器也被感染。你看他生龍活虎的,可一旦倒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龍翩翩的神色凝固了,她咬著手指,緊張得來迴踱步。跟著他在芝林打仗的時候,倒聽說過他病倒過,但那時她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若真像雪影說得那麽嚴重,那可如何是好?


    龍翩翩來迴走了好幾圈,俯下身子,解開了雪影的穴道,說道:“你走吧,師父那邊由我來處理。”


    雪影活動了一下麻木的雙腳,說道:“不行,這樣會連累龍姑娘的!”


    “師父的目標不在你,而在你的父親。或許在師父年輕的時候,曾經愛慕過您的父親。”龍翩翩皺著眉頭,苦笑道:“她每個季節都會思念不同的男人,我們師兄妹幾個都習以為常了。我把你放走了,她頂多罵我幾句,很快便會去想別人的。”


    雪影忍俊不禁,可一想到雪蟾,神情又黯淡下來。龍翩翩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你不用擔心,大叔…不,梁公子的病我肯定放在心上,我會想辦法弄到雪蟾的。不過,我肯定不會交給你,我要親自送到他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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