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跟陸勳換完班,梁翊披著星光、帶著一身的疲憊走迴了家。在映花的打理下,梁府已經有模有樣了,無論他什麽時間迴來,總會有人給他開門,廚房裏總會有熱乎乎的飯菜,會有人照顧他沐浴更衣。這個家有了映花,每個角落都變得溫暖起來。


    映花還在和昶居南牆根下給小黑做了一個很精致的木頭小屋,小黑已經長大了不少,一聽到男主人的腳步聲,立刻顛顛地跑過來,將兩條前腿搭在他腿上。梁翊俯下身來,摸了摸它的頭,小黑乖順地低吠了幾聲,梁翊急忙按住它的嘴,笑著說:“你女主人在休息,你別叫啦!”


    小黑蹲在木屋前,目送著主人進了屋,它才一頭紮進窩裏,安安穩穩地趴了下來。梁翊雖然很疲憊,但是他沒有去吃東西,而是先迴了臥房。映花新找來一個丫鬟,名叫小桃,長得幹淨水靈,手腳也很麻利。她守在外屋,一見梁翊,急忙披上衣服,一咕嚕爬了起來:“老爺,你迴來啦?”


    “嗯。”梁翊將外套扔給小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怕吵醒映花。


    小桃體貼地說:“公主吩咐過了,說你一迴來,先給你弄點吃的,我這就去廚房給您把飯拿來!”


    “好。”


    梁翊簡單地迴答,便躡手躡腳地進了裏屋。映花抱著枕頭,睡得很香甜。她都是已婚少婦了,可神情仍像嬰兒一般天真無邪。梁翊一看到妻子,剛才被妹妹傷透的心,瞬間就治愈了很多。


    聽到小桃迴來的聲音,他便迴到外屋。小桃絞了濕帕子讓他擦手,自己先擺起了飯。梁翊一看,有金黃色的南瓜粥,嫩綠色的茭瓜餅,清脆可口的涼拌蓮藕,還有一盤青椒炒牛肉。梁翊方才沒覺得餓,一看這麽多好吃的,才發覺肚子早就響炸天了。


    “別小看隻有這麽幾樣東西,公主可是花了老大心思呢。公主說了,老爺你在禦前當差,經常吃不上飯,長此以往,脾胃都要熬壞了。所以你每次值夜的時候,公主總會提前想好菜譜,讓我們下人去準備。就拿今天來說,南瓜粥是暖胃的,茭瓜餅裏有蔬菜,蓮藕和牛肉好下飯。駙馬爺,你可得體會到公主的苦心啊!”


    小桃是個話嘮,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等她說完,梁翊也吃了大半。肚子裏有了東西,感觀才靈敏起來。他詫異地問道:“小桃,公主生病了嗎?怎麽這麽重的藥味兒?”


    小桃撇撇嘴巴,答道:“本來公主不讓我說的,可是我也看不下去了,我告訴老爺,您也正好勸勸她。”


    “怎麽了?”梁翊頓時緊張起來。


    “唉,她說自己身體太差了,恐怕懷不上孩子,便四處搜尋生子秘方,還讓我們瞞著你。俗話說,是藥三分毒,公主幾乎天天背著你吃藥,長此以往,那些藥對她的身體也有損害啊!”


    梁翊臉色一冷,不高興地說:“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們也瞞著我?”


    “是公主不讓說的!”小桃委屈地說道。


    “好了,我勸勸公主,你們以後也得看著點兒。”


    梁翊簡單洗漱了一番,便輕輕爬上床,將映花摟在懷裏。映花尚在睡夢中,卻往他懷裏又鑽了幾分,閉著眼睛咕噥道:“大魔王迴來啦?”


    “嗯。”梁翊摟著她,輕聲道:“再睡會兒吧,天還沒亮。”


    映花突然來了精神,躺在他胸脯上,眨著眼睛,興奮地說:“既然這樣,那咱們就生孩子吧!”


    梁翊又累又困,苦笑著說:“我剛從宮裏迴來,你可饒了我吧!”


    映花頹然躺下,趴在他的胸口,悶悶不樂地說:“我都忘了,大魔王一定累壞了。”


    梁翊愛戀地摩挲著她的頭發,柔聲問道:“小公主,你為什麽那麽急著要孩子?”


    “我不管,我就想跟大魔王生一堆孩子,和大魔王一起把他們撫養成人。”


    “生孩子這件事情,是要看緣分的。”梁翊拍著妻子的背,溫柔地勸道:“孩子跟咱們的緣分到了,自然就來了。你以後可不要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藥了,萬一中了騙子的圈套,吃壞了身體,我該多心疼啊!”


    映花眼中帶淚,趴在丈夫胸口上,像隻可憐的小貓:“年前我一連中了兩次毒,林大夫說我很難懷上孩子,我特別害怕。”


    “不怕,你我多做好事,孩子自然會來的。”


    “大魔王一點都不擔心?”


    “嗯,不擔心。已經把小公主娶迴家了,就沒有其他的癡心妄想了。”


    “大魔王真好!”映花依偎在他懷裏,喃喃說道:“如果一年後我還沒有孩子,你就納個小的吧!”


    “你說什麽呢!”梁翊再次哭笑不得,閉上眼睛,說道:“別胡說八道,我困了,先睡了。”


    “那你不會納小的了?”映花不依不饒地問道。


    “不會,就你一個。”梁翊打了個哈欠,聲音含糊了起來。


    “一言為定!”映花又一咕嚕坐了起來,這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封信來,說道:“現在我可以把信給你了。”


    梁翊狐疑地接過信,點開燈,這才看清楚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寫著“大虞天子近衛梁翊親啟”,字跡清新秀麗,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他心念一轉,迫不及待地撕開了信。


    “也給我看看,她說了什麽?”映花湊過來,下巴磕在丈夫肩膀上,專注地盯著他手中的信,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尉遲封我為貴人,他已病入膏肓。我已有身孕,一切安好。勿念,望君平安!’這就完了?”


    梁翊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才確信這封信確實沒有別的內容了。他合上信,鬆了口氣:“她現在是北齊的妃子,一言一行都要謹慎,怕是等了好久,才將這封信送了出來。但願如她所言,她現在過得很好。”


    映花卻氣惱地踹了被子一腳:“怎麽別人懷個孩子那麽容易?”


    梁翊握住她的手,笑道:“又不是非要孩子不可!別想了,陪我睡覺!”


    在家裏睡得格外舒服,醒來後,才想起還有一大堆煩惱的事情等著他。江珪那猥瑣的眼神一直都在他麵前揮之不去,再加上常玉嬌的仇恨,他發誓要親手將江珪送進監牢。江珪現在主管鹽鐵,按他的德行,肯定少不了貪汙受賄,要找他的把柄很容易。梁翊信心滿滿,不料剛剛調查,便傳來了江珪的死訊。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江珪竟然是被殘月殺的。


    消息一出,京城百姓載歌載舞,畢竟江珪臭名遠揚,被殘月一箭射死,可謂大快人心。隻有梁翊氣得想罵人,卻無力洗清自己的冤屈,還好有映花和楚寒相信他,讓他不至於太絕望。


    江璃雖恨兄長不成器,但終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兄長被殺,他當然心痛不已。江統更是承受不住打擊,隻能臥床不起。


    殘月再度出現,張英自然無法放過這個機會,他借來江家吊唁的機會,煽動江璃盡快查案:“我幾次三番要除掉殘月,可惜聖上一直嫌我小題大做。如今江家也被其所害,不知江大人心中作何感受?”


    江璃憤憤地說:“去年,蔡琛大哥被殘月殺死,我一直耿耿於懷,想盡快緝拿兇手歸案。如今殘月還沒抓住,我兄長又被殘月所殺。他雖品性敗壞,但罪不至死。殘月太猖狂,此等狂徒,務必要將他繩之以法!”


    張英心中竊喜,說道:“之前我也跟江大人提過,梁翊很有可能就是殘月。聽說前幾天在慶逢樓,江大公子跟梁翊有些過節,不過幾天功夫,他就被殘月所殺,江大人不覺得這太巧了麽?”


    江璃深唿吸了一下,說道:“我雖然憤怒,但也不能空口無憑地冤枉好人。”


    “那好,就請江大人調查清楚,需要什麽證據,可以來找我!”


    張英並沒有說太多,江璃心裏的疙瘩卻越來越大。他也不是沒懷疑過梁翊,隻是念著他幾次救命之恩,始終不忍心懷疑他而已。


    春寒料峭,天上的一輪彎月分外明亮,江璃強迫自己振作起來,無論真相如何,總要勇敢麵對。他喊來下屬應冬,讓他火速前往達城。因為剛才張英說過,達城幾乎處處都是證據,去查證一番即可。


    親兄弟剛死,又有可能跟結拜兄弟決裂,江璃心如刀絞。應冬走後,他也走出房門,想去花園裏散散步。不料一出門,就看到了楚寒和江桓。


    “爹!”七歲的江桓飛奔而來,一下子撲到了父親懷裏。


    “桓兒,這麽晚了還沒睡?”江璃抱起兒子,因為用力過猛,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寒叔帶我做了孔明燈,等它飛上天空,大伯就能看到它了!以後大伯在天上走,就不怕天黑了!”江桓脆生生地說道。


    兒子說得天真爛漫,江璃心中卻很不是滋味。他體力不支,放下兒子,喃喃道:“隻怕大哥上不了天堂…”


    楚寒見狀,便勸道:“江大哥,你身體也不好,要節哀順變。”


    江璃長籲短歎,問道:“楚寒,你說,我大哥真是被殘月殺死的嗎?”


    楚寒堅決地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殘月應該不屑於對這種人下手。”


    “嗯?!”


    楚寒自知失言,卻耿直地說了下去:“江大公子雖惡劣了些,不過他不會武功,也沒怎麽禍害百姓,殘月是不會殺這種人的。”


    江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我也覺得哪裏不對,但是說不上來。不過殘月一天不除,我這心裏一天不踏實。”


    楚寒撓了撓頭,岔開了話題:“江大哥,剛才應冬大哥匆忙出門了,你是讓他去查案嗎?”


    江璃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又抱起江桓,說道:“天不早了,我帶桓兒睡覺去了,你也跟下人去客房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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