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遙一旦誤會了自己,那簡直比女人吃醋還可怕,根本不會聽自己解釋。梁翊深諳此理,也就不跟他廢話了,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不用你告狀,我迴富川自然會告訴師傅的。”


    風遙氣歪了鼻子,罵道:“小兔崽子,你竟然敢這麽跟你師兄說話!”


    “嗯,我就敢這麽跟你說話,你個老兔崽子!”梁翊滿不在乎地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


    風遙緊閉雙眼,在壓製心頭怒火,不過怎麽壓也壓不下去。他心一橫,想偷襲他師弟,不過梁翊輕輕一閃,便避開了他,笑嘻嘻地說:“等你好了,再來跟我打吧!”


    風遙哪裏聽得進去?他一手捂著受傷的肚子,一手扯住了梁翊的發冠,惡狠狠地說:“不要以為你在外麵找了師父,翅膀就硬了。如果你敢做違背師門的事情,看我不打死你!”


    梁翊一絲不亂的發髻被風遙扯得七零八碎,他做了幾個深唿吸,也無法平息心中的憤怒,於是怒轉身,一把扯住了風遙的耳朵。兩人就這樣互相撕扯,目光通紅地注視著對方,誰也不肯先住手,像小兒鬥架一般。


    “林風遙,你還不給我住手!”雲彌山披散著頭發,隻穿著一身中衣。想必是聽見二人打架,便急急忙忙地來勸架了,連外套都沒穿。


    聽聞此言,梁翊趕緊鬆開了手,風遙卻依舊不依不饒地抓著他的頭發,一臉委屈地喊道:“姐夫,梁翊越來越沒規矩了,他竟然敢叫我老兔崽子!”


    “你可不是個老兔崽子麽?”雲彌山狠狠敲了他額頭一下,風遙吃痛,用手捂住了額頭,梁翊這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林風遙,我可告訴你,如果你再欺負梁翊,我一定告訴林莊主,讓他好好收拾你!”雲彌山嚴肅地警告道。


    一聽父親的名字,風遙立馬垂頭喪氣,差點兒跪地求饒。他無奈地說:“自從梁翊來富川以後,我姐就成了他的親姐,我爹就成了他的親師父。我都納悶了,他給你們灌什麽迷魂湯了,讓你們都這麽護著他?”


    “憑他比你乖,比你聽話,比你省心!”


    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甜美而又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月光下,一個女子大步走進門來,她穿著一身紅衣白裙,兩條長長的辮子垂在胸前,清純又灑脫。


    “姐,你來啦?”梁翊喜不自禁,趕忙接過雪影的行李,親昵地挽起了她的胳膊。


    風遙卻傻了,尤其是想起他剛和梁翊打過架,萬一被雪影知道了……風遙摸摸耳朵,似乎已經開始疼了。他也不敢跟姐姐打招唿了,隻是悶悶地喊了聲“姐”,便鑽迴了自己的房間,再也不敢出來了。


    雪影看著弟弟的背影,冷哼了一聲,威脅道:“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等雲冉好了我再找你問清楚!”


    雲彌山一見妻子來了,笑得一臉恬淡溫潤,聲音也越發溫柔:“你來啦?”


    雪影搶過梁翊手中的包袱,一把甩到丈夫身上,怒氣衝衝地說:“哼!當時我不讓雲冉走,你偏要帶他來體驗百姓疾苦,這下好了,兒子丟了半條命,你還在這裏給我裝風雅!”


    “雪影,我……”


    “你先閉嘴!如果兒子有什麽閃失,看我怎麽收拾你!”


    雪影說完,拉著梁翊,頭也不迴地進了房間。雲彌山苦笑了一聲,撿起了包袱,又到外麵將妻子的馬係好,這才迴了房間。


    誰都沒發現,這幾天,他鬢角的白發又多了許多。不過妻子來了,至少兒子的病就有希望了。他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好久都沒這麽輕鬆過了。


    雪影長途跋涉,風塵仆仆,卻絲毫顧不上休息,一顆心都撲在了兒子身上。兒子高燒不退,嘔吐不止,她心疼得如針紮一般。不過多虧了肖大夫盡心竭力,雲冉的病得到了很好的控製。或許是她醫術精湛,或許是母愛感天動地,自從她來了以後,雲冉明顯好了許多,眾人都鬆了口氣。


    雪影稍事休息,便去給映花看眼睛。梁翊生怕耽誤太久,已經無法醫治了,便緊張得直搓手。雪影仔細檢查了半天,又詳細地問了症狀,才鎮定自若地說:“這應該是毒物刺激到了眼睛,眼睛充血,所以一時看不見罷了。隻要找一些溫和藥物,調成藥汁,每日滴在眼睛裏,便可痊愈。但是這位姑娘已經耽擱了好幾天,炎症要嚴重些,怕是得一個月才能好。”


    “還要在這裏呆一個月?那太好啦!”映花反倒很開心,拍著手,一臉興奮。


    “映花,你安靜點,聽大夫說完!”梁翊緊張地按住了她。


    雪影看了他倆一眼,不禁莞爾,對梁翊說:“我寫個藥方子,你幫我去把藥找來。”


    “好,姐,你快寫,我這就去。”梁翊迫不及待地說。


    對他的急脾氣,雪影無奈地笑了笑,便揮手寫了幾味藥。梁翊仔細地揣好,便出門去找藥了。雪影一邊小心地給映花消毒,一邊笑著說:“我真沒想到,相別兩個月,梁翊竟然都找到紅顏知己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挑剔!”


    映花趕緊問道:“這位姐姐,你快告訴我,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他在富川的時候,是不是有很多人去他家裏提親?”


    “有再多人提親又怎樣?反正他又不喜歡,隻要梁夫人一給他相親,他就找個理由往外跑,一跑就好幾個月不迴來。他這次來越州,也是害怕相親,連夜跑了。梁夫人也沒辦法,再也不敢給他做媒了。”雪影笑著說。


    “還真是個大魔王……不行,我得盡快把他留在我身邊,要不我會擔心死的!”映花思忖道。


    “你就放心吧!你也看出來了,他是調皮了些,不過,他也是特別細心溫和的一個孩子。而且從小到大,他認定的東西,沒人能勸得動他。他既然喜歡你,那他肯定會死心塌地地隻守著你一個。”雪影寬慰道。


    “這位姐姐,你跟他從小就認識嗎?”映花好奇地問。


    “嗯……算是吧!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雪影迴憶了一下,目光變得格外溫暖:“在富川,我們兩家算是鄰居。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從京城迴富川。那時他跟雲冉差不多大,在牢裏病得很厲害,再加上家裏發生那麽大的變故,他整天又哭又鬧的,也不肯吃藥,說還不如跟哥哥一起死了……我和我娘花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治好。他小時候身體很差,梁夫人希望他好好讀書,將來做個文官,沒想到他偏偏喜歡舞槍弄棒,竟然還在江湖上混得小有名氣。梁大人和梁夫人也就不管他了,隨他去了!”


    映花聽完,低頭絞著頭發,自言自語道:“原來,大魔王也吃了很多苦啊……不過,還好,他還是大魔王。”


    雪影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便溫柔地扶她躺下,用毛巾包好了草藥,敷在了她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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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翊拿著雪影開的藥方,片刻不敢耽誤,急忙上街找藥材。風遙閑得無聊,死皮賴臉地跟著他上了街,梁翊買藥,他便四處找人吹牛皮。


    “話說當時千軍萬馬衝我而來,大爺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刀砍下去,夜秦小鬼的頭顱就滾出二裏地!”


    “他們人多算個啥,大爺我一個可以殺他們一百個!喏,看我這傷,這就是我的軍功章!”


    “要說義薄雲天,當然要數我們琵瑟山莊。你看這次安瀾有難,別的門派都成了縮頭烏龜,唯有我們琵瑟山莊迎難而上,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林風遙!”梁翊好不容易買到了黃柏和益母草,一手提了一包,一出藥店就看到風遙蹲在桌子上吹牛皮。他看到風遙吊兒郎當的樣子,又想起莊主平日裏的叮囑,恨不得用手裏的藥包砸死他。可現在藥材比黃金都要貴,他看了看,還是沒舍得砸。他走近了些,低聲道:“你這個呆子!知不知道言多必失?而且你說得越多,人家反而越不信。你看,有幾個人聽你吹牛?”


    “怎麽了,大爺我難得英雄一迴,為啥不讓我說?”風遙不服氣地辯解道。


    “本來人家對琵瑟山莊還有些好感,可你這麽瞎吹牛,人家對我們的好感全都消失了。”梁翊越想越生氣,還是揚起手中的藥包打了他一下,無奈道:“你還是長點腦子吧!”


    “哼,別以為你讀過幾本破書,會寫幾個臭字,就覺得你比所有人都聰明!我告訴你,你這臭小子永遠都贏不過我!”風遙氣得直跺腳,梁翊卻不理他,他一生氣,衝上去就抓住梁翊的衣領,怒道:“你越來越能耐了,都敢不理你師哥了!”


    “噓!”梁翊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道:“別出聲,那人好像是直指司的人,我跟他交過兩次手了。”


    “啥?讓我瞧瞧,直指司的怪物都在長什麽樣?”風遙一邊嚷嚷,一邊撥開梁翊,正好跟張英對視了,梁翊急忙轉過身去。看到那陰柔又毒辣的目光,風遙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高傲地昂起了腦袋:“瞅什麽瞅,沒見過你風遙爺爺這麽英俊的人麽?”


    梁翊一巴掌捂住了風遙的嘴,將他拽到小巷子裏,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給我閉嘴!”


    風遙的內力何等厲害?他一把推開梁翊,依舊大大咧咧地嚷道:“我林風遙天不怕地不怕,幹嘛要掖著藏著?”


    梁翊聽得頭都要炸開了,恨不能將風遙一掌拍暈。他萬般無奈,隻好連哄帶騙:“咱們再不把藥帶迴去,雲冉就沒救了。”


    風遙一聽,這才著急起來。他搶過梁翊手中的藥,腳下像乘了萬裏風,快得像風的影子一樣。梁翊看著風遙那縹緲的背影,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他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直指司的人,好在張英似有要事在身,沒看到梁翊,也沒聽到風遙的挑釁,便領著手下匆匆走了。不過,走在最後麵的人,顯然聽到了風遙的話,他跟同僚低語幾句,便朝著梁翊的方向走了過來。


    梁翊緩步走著,他知道那人在後麵跟著他。他一邊走,一邊從路邊攤摸了一把小匕首藏入袖子裏。在走到一個偏僻無人的小巷後,他突然轉身,一刀封喉。梁翊確認他死了,才起身迴到了翠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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