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翊沒工夫跟風遙貧嘴,隻是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城門。黑壓壓的敵軍聚集在城門,但安瀾的百姓依然在不停地反抗,夜秦人還未來得及在城門排兵布陣,梁翊和風遙便撥開重重箭雨,衝進了城門。


    梁翊直奔越王府,這一路上,誰敢攔他,他便殺誰。他騎著快馬,看見前麵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背著一把弓,他便飛身下馬,踹了那個軍官的後背。軍官吃痛,手中的弓扔了出去,梁翊略一點地,便穩穩地抓住了弓。這時,他的馬剛巧剛剛跑到他身邊,他利落地一騰空,便又坐在了馬背上。他嘴角微微一翹,些許張揚和得意全都寫在了這一抹邪笑中。


    他搶弓的過程如此行雲流水,一夥夜秦士兵呆呆地看著他,不知是驚歎,還是害怕,竟然都不再攔他了。


    他剛衝進王府,就看到紫芒被幾個士兵押著,不知被送往何處。在明晃晃的月光下,她臉色青紫,渾身無力,右肩還在流血。梁翊一看,便知是她體內毒性複發,因此無力抵抗。他毫不猶豫地在馬上拉開弓弦,準確無誤地發了兩箭,抓住紫芒的兩個人便倒了下去。


    紫芒驚喜地喊:“梁翊,你來了!”


    梁翊沒時間搭理她,叮囑她當心,便策馬朝芙蓉堂奔去。短短的路上,依舊流矢如雨,不過梁翊急了眼,根本就沒把夜秦人放在眼裏。芙蓉堂門口的幾個守衛看到了梁翊,還沒來得及備戰,就已經被他給殺死了。


    梁翊闖進了門,就看到了雙目泣血的映花正欲自盡,他高聲驚唿:“映花!”


    映花聞聲抬頭,她卻什麽都看不見,隻是茫然無措地喊了聲“大魔王”,手中的清風便應聲墜地,她也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梁翊一驚,也不管那黎俊是誰,也根本懶得理他,他用腳踹起清風,握在手中,不經意地一甩,便正中黎俊喉嚨。黎俊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倒在地上掙紮了幾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梁翊看都不看他,便趕忙將映花抱在懷裏,看著她滿臉的血水混著濃濃的白色粉末,他心痛得難以言喻,又自責不已。他輕聲喚道:“映花,映花,你快醒醒。”


    映花艱難地睜開眼睛,原本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眸卻布滿了血痕,她低聲道:“大魔王,你怎麽才來?”


    “我……我來晚了……”梁翊語無倫次,一著急,一滴眼淚落在了映花臉上。


    “看來我的確是快死了,連大魔王都會流眼淚了……”映花淒楚一笑,聲音越來越低。


    “你是千歲,怎麽會死?”梁翊急切地寬慰道。


    “大魔王,我怕是不行了,我告訴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映花說著說著,氣息又弱了下去。梁翊取迴清風,抱起映花,想去找大夫,卻發現外麵已經站了一群夜秦人。他們哆哆嗦嗦地舉著兵器,時不時衝梁翊揮舞兩下,唿喊兩聲,卻沒人敢上前。


    梁翊冷哼一聲,剛想把映花放下,卻見一條暗紫色的鞭子劃過外麵的天空,絢爛如一條火舌,砸到地麵上,劈裏啪啦地激起一排火花。


    “電光火石!”隨著紫芒一聲怒喝,幾個夜秦士兵的後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梁翊,你先走,這兒交給我了。”紫芒收起鞭子,一臉自信。


    “有勞了!”梁翊不跟她客氣,趁她激戰正酣,趕緊抱著映花上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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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秦一入城,整個安瀾便成為一片修羅場,夜秦人擔心霍亂會傳染,便在城內肆意砍殺縱火。幸存的百姓聽說翠屏山聚集了很多江湖豪傑,便紛紛逃往翠屏山。


    不知道爹為什麽召集了那麽多人來安瀾,反正這些人來了之後,翠屏山變得很安全,雲冉還是無憂無慮的。那時他正坐在牆頭上玩梁翊送給他的彈弓,當初梁翊答應他,等他可以百發百中的時候,就教他射箭。雲冉很是期待,因為在他眼中,射箭的梁翊簡直如天神一般瀟灑。


    雲冉拉起彈弓,瞄準了一隻燕子,不過他是舍不得開弓打它的。隻是在他瞄準了之後,卻發現有人正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趕來。他們有人騎著高頭大馬,有人在後麵步行,可他們都是滿身血汙,兇神惡煞。


    雲冉嚇得一骨碌跳進了院子裏,朝著書院的方向跑去,父親正在那裏照顧霍亂的病人。他一口氣跑到父親旁邊,氣喘籲籲地說:“爹,不好了,外麵來了很多人!”


    “怎麽了?我不是不讓你進來的嗎?”雲彌山一見兒子沒帶口罩,也沒蒙麵紗,頓時就緊張起來。


    “我不知道……他們看起來好兇……”


    雲冉緊張地摳著手,雲彌山又聽到外麵的喊殺聲,便知夜秦人殺過來了。不過這幾天,他召集了很多人來安瀾。他們翻過了崇山峻嶺,聚集在了翠屏山。他們武功雖不如四大刺客,但也可以在外麵抵擋一下。雲彌山正在心中盤算,一個病人突然劇烈抽搐起來,然後毫無征兆地噴出了一堆嘔吐物,不偏不倚地濺了雲冉一身。


    “雲冉!”


    雲彌山發瘋般地摘下手套,擦幹雲冉臉上的汙物,又勻速地剝下他的外衣,抱著他衝出了書院。到了自己客居的小院,雲彌山停住了腳步,盯著那些一身殺氣的夜秦人。


    雲冉害怕地抱住了父親的脖子,扭過頭不敢看他們。


    “把這倆殺了,然後再把後院那些病鬼給殺了!”軍官吩咐道。


    “興不義之師,又做傷天害理之事,你也不怕損你們夜秦的陽壽嗎?”雲彌山正氣凜然地斥責道。


    那個軍官顯然一句也沒聽懂,不過他也沒有耐心仔細追究這話的意思,他做了一個手勢,手下的人唿啦啦地圍住了雲彌山父子二人。


    “爹!”雲冉將雲彌山的脖子抱得更緊了些,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雲彌山卻將兒子放下,冷靜地說:“雲冉,別害怕。我大虞的子民,寧可站著死,也不會屈膝求饒。而且在死之前,你我要奮力反擊,知道了嗎?”


    雲冉懵懵的,但爹說的鏗鏘有力,他便跟著點點頭。他鼓足勇氣,從懷中掏出那隻小巧的彈弓,夜秦人都哄笑起來,心想玩弄玩弄這個小孩子也不錯。雲冉憋紅了臉,他拉開彈弓,瞄準,射擊,正中那個軍官的眼睛。軍官慘叫一聲,一把捂住了眼睛。


    雲冉開心地跳了起來,完全忘記了這是性命攸關的時刻。夜秦人被這個小孩子捉弄,都是十分憤怒,再次圍了上來。雲彌山將雲冉藏在身後,勢大力沉地踢了一腳,幾個夜秦士兵像疊羅漢一樣仰麵跌倒在地,而他則敏捷地抽出敵人手中的刀,鎮定自若地揮舞起來。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實戰了,可他上手很快,刀光閃爍,那些夜秦士兵竟靠近不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打倒了多少個,雲彌山漸漸感到筋疲力盡,不由得哀歎自己終究不是專門習武之人。他的後背被劃傷了,鮮血染紅了衣衫,雲冉驚唿道:“爹!”


    “雲冉,爹沒事,爹替你擋著,你瞅準機會,跑去越王府找陳先生,知道了嗎?”雲彌山跪再地上,氣喘籲籲地說。


    “我不要走,我要和爹在一起。”雲冉說著,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他大喊一聲,便瘋了似的朝一個夜秦士兵衝了過去。那夜秦士兵冷冷一笑,將刀尖對準了雲冉的胸膛,要看雲冉就要撞上去了,雲彌山絕望地喊:“雲冉!”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把大刀旋轉飛來,明晃晃的刀刃畫著圓圈,夜秦人來不及躲閃,一時間鮮血四濺。最後,刀刃削掉了那個夜秦士兵的一半腦袋。雲冉嚇得呆在原地,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而那把大刀還沒有落地,一個矯健的身影便飛了過來,他一個跟頭落地,接住了自己的寶刀。


    雲彌山疼得抬不起頭來,隻是驚唿了一聲:“莫不是梁翊迴來了?”


    “哈,你就知道梁翊!那你就等他吧,我走啦!”


    “舅舅,是舅舅來了!”雲冉激動地拍起手來,恐懼一掃而光。


    “還是雲冉最乖!”風遙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雲冉的腦袋。他依舊是狂放不羈地披著頭發,隨隨便便地穿了一件短打。衣服不知道穿了多少天了,上麵的汙垢都是油膩膩的。


    “夜秦這群兔崽子,還敢欺負你風遙爺爺的外甥,你們還真不怕死!”


    說話間,風遙已經把刀抗在了肩上,他冷冷一笑,一躍跳起六尺高,跳進了夜秦人的中間。那把赤日刀,一般人都拿不動,可他卻非常隨意地挽著刀花,大喊一聲“飛沙走石”!


    話音剛落,天地間好像真刮起一陣狂風,砂礫塵埃、枯枝落葉都被召喚了起來,雲冉被吹得站立不穩,隻得用手遮住了眼睛。他從指縫間看見舅舅的身影,那身影雖高大壯碩,但卻靈巧飄逸,似乎也不比梁翊差。


    風遙左砍右砍,玩得不夠盡興,便又高高躍起,跳出重圍,大喝一聲“遮天蔽日”!


    赤日刀在空中盤旋,巨大的刀影猶如烏雲一樣遮住了月光,四周都暗了下來。雲冉有些害怕地躲到了父親身後,雲彌山抱住他,吃力地抬起頭,欣慰地看著風遙。


    “雲破……”


    烏雲散去,四周重見天日,風遙還沒使完招式,就悲哀地發現,他已經沒人可殺了。


    有些屍體掛在了樹上,有的趴在了井沿,可能他們自己也不明白在死前經曆了什麽,隻是一眨眼,自己就已經成了屍體。


    風遙悶悶不樂地背起赤日,忽然發現還有一個軍官活著。他心中一喜,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他用刀指著軍官,麵無表情地說:“你,好像比他們強一點,過來陪大爺玩玩。”


    夜秦軍官聽不懂風遙的話,不知道風遙讓他幹什麽,愣了一下,便跪在地上拚命磕頭,用僅會的漢語說:“饒命,饒命。”


    風遙撇了他一眼,嫌棄地說:“跪得像個蛤蟆,太難看,滾開!”說罷一腳將那軍官踢開。那軍官撞到了牆上,口吐鮮血,倒地不起,再也沒了氣息。


    “我還沒開始玩呢,人就都死光了。”風遙站在原地,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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