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笑得嬌俏可愛,梁翊不自覺就心軟了。他接過她的刀,隻見刀鞘十分輕薄,抽出刀來,那刀也是頭重腳輕,背厚刃薄,刀尖寒光閃爍,銳利無比,所有力量都聚集於此。梁翊略略一看,便知道這確實是把好刀。而且刀柄上刻著龍雲圖案,隱約能看出小篆雕刻的“虞”字。梁翊心下了然,這刀要麽是皇帝貼身侍衛的,要麽就是軍中要職的。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這位姑娘,滿臉風塵也未能遮擋住她秀麗的容貌,她的雙眸就像琵瑟山上的小鹿眼睛一樣清澈靈動。三月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她愈發明媚柔和,烏黑的發絲都在閃閃發光。


    梁翊掂量了一下手裏的刀,笑著問:“這刀可不是一般人能拿的,敢問姑娘這刀從何處得來?”


    “從哪裏來的就不用管了,你就說吧,這刀你能出什麽價?”姑娘眨巴著大眼睛,滿是期待。


    “我又沒說要買。”梁翊一笑,把刀還給姑娘,接著說:“恰巧我略懂這兵器製作,這龍雲圖案,可不是一般百姓可以雕刻的。如果我沒猜錯,這必定是天子身邊的人才可以佩戴的刀。但看公子打扮,並不像是佩這把刀的人,所以你最好誠實告訴我,這把刀是從哪裏來的?”


    “哼,多管閑事!一個朋友送的,總行了吧?”姑娘撇起嘴,不高興地說。


    “這我可不敢造次,再說我又不需要,你還是自己拿著吧。不過你這樣的普通人拿著這樣的寶刀,太過引人注目,還是當心點兒吧!我就不去報官了,咱倆就算扯平了。”梁翊淺笑道。


    “你以為這把刀是我偷來的?哼,我告訴你,若放在以前,這把寶刀算什麽?就算我給一百個一千個我都不稀罕!眼下我有難,就想把這刀賣了,你不買就算了,還出口傷人,哼!”姑娘生氣了,急切地辯解道。


    梁翊見她小巧的耳垂上隻剩兩個空空的耳洞,脖頸上也無首飾,便知她應該是把首飾都給當掉了。梁翊歎了口氣,說道:“剛才我口不擇言,惹姑娘生氣了,還望姑娘見諒。這把刀你還是留著防身吧,我這裏還有點銀子,你拿去用。”


    “我又不是叫花子,憑什麽白白拿你的錢?”那姑娘脖子一梗,很是倔強。


    “那好,這刀我買了,你要多少錢?”梁翊無奈地說。


    “不賣了,反正你又不需要,我又不要你可憐。”姑娘一賭氣,便把刀藏在了懷裏。


    “好啦好啦,我逗你玩的,這樣的寶刀可是稀罕物,像我這樣的平民百姓,哪兒有機會見得到啊!如果能買下來,以後可以當個傳家寶!”梁翊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完全是像哄黃珊珊一樣。


    “真的呀?“姑娘一聽,便笑逐顏開,不過她又犯了難,眼珠骨碌骨碌轉:“賣多少呢?要不你給我二十兩銀子吧!二十兩我就賣!”


    “二十兩?!”梁翊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怎麽啦?太貴了?那就給我十兩吧!我看這裏十兩也能買好多東西呢!”姑娘笑得一臉無邪。


    梁翊啞然,這姑娘簡直太天真。且不說這材質的挑選、刀刃的打磨,單單這龍雲圖案,就夠上好的手藝人雕刻上半個月了,再加上一次次的拋光、上漆,怎麽著也得一個月,才能製成這樣的刀柄。再說這把刀可是身份的象征,普通老百姓怎麽敢奢望?就算賣一百兩也值得,可這姑娘居然隻賣十兩?


    梁翊歎了口氣,說道:“這把刀我出五十兩,但今日出門並未帶太多,先給你十兩做定金。刀你先收好,我住在元寶街的興隆客棧,你方便的時候來找我,我把銀兩準備好,到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姑娘意下如何?”


    姑娘一聽五十兩,頓時就傻眼了。再看了看手中的刀,似乎沒想到這把刀會這麽值錢。趁她發愣之際,梁翊索性將銀子放入她手中。姑娘趁機拉住他的袖子,漲紅了臉:“說話算數,我先拿了你的銀子去救急,今晚一定去客棧找你。”


    “好。”


    “還有,我真的不是叫花子!你不能看不起我!就在心裏這樣想也不行!”姑娘依舊紅著臉,鼓足勇氣才說出這番話。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人,剛才算我失言,我已經給你賠不是了呀!”梁翊耐著性子跟她解釋,目光無比柔和。


    “那你要跟我拉鉤!”姑娘嘟起秀氣的小嘴,伸出小拇指說道:“第一,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準備好銀子,收下我的刀,今晚戌時我去客棧等你;第二,以後不準把我想成叫花子!”


    梁翊好脾氣地笑笑,也伸出小拇指,說道:“拉鉤就拉鉤,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怎麽去找你?”姑娘收起刀,笑嘻嘻地玩弄著手指。


    “在下梁翊,浦州富川人士。”梁翊如實答道。


    “可有表字?”姑娘笑得格外甜美。


    “有,輔明。”梁翊依舊老老實實地迴答。


    “不好聽!”姑娘搖搖頭,耿直地評價道。


    “嗯,我也覺得不好聽。”梁翊說完,又補充道:“是我爹給取的。”


    “噗……“姑娘笑出聲來,問道:“那我叫你梁大哥,還是翊哥哥?”


    梁翊也樂了,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比你大?”


    “我……我今年二十一了……”姑娘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那好,以後你就喊我梁大哥吧!”梁翊抬起頭,淺笑著問:“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趙靖敏!”姑娘笑得陽光燦爛,歪著頭看著梁翊。她笑得如此純真美好,讓人過目不忘。


    趙靖敏?梁翊皺著眉頭想了想,好像的確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他沒說話,隻聽她又絮絮地說道:“我師父沒有教我武功,隻教我一些唿吸打坐之法,我剛才看到打擂,便恨自己武藝不精,連獎金也拿不到。不過梁大哥武功真好,不光救了那位綠衣姑娘,還能將那個壯漢一腳踢翻,好厲害!”


    梁翊被她誇得不好意思,便有心謙虛幾句:“哪裏哪裏,不過是他打了那麽久,筋疲力盡,所以才會被我撿了個便宜。”


    趙靖敏搖搖頭,說道:“才不是呐!以後有機會,你可以教我幾招嗎?能保命就行!”


    “好。”梁翊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趙靖敏開心極了,她揣好銀子,笑著說:“梁大哥,我沒想到,你人長得好看,性子又這麽溫和,我今天真是遇到好人啦!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梁翊不解地問道。


    “隻是我今天,實在太醜了,我應該穿得好看點兒來見你。”趙靖敏低下頭,害羞地說:“總之,你要知道,我原來不是這幅邋遢樣子的!好了,不說啦,晚上見!”


    她咯咯笑著,蹦蹦跳跳地走開了。見那她消失在人群裏,梁翊心裏反倒泛起一股淡淡的惆悵。他呆立在街頭,忽聞一陣哀樂傳來。他探頭去看,卻隻見一行披麻戴孝的人正穿過這鬧市。


    行人一邊匆忙躲讓,一邊抱怨道:“不知誰家又死了人,又耽誤我做生意了,真是晦氣!”


    “唉,忍忍吧!逝者為大,就別再說什麽啦!”一位老者緩緩說道。


    “老人家,您可知這死的人是誰?”梁翊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便急切地問道。


    “據說幾天前,步兵都頭楚仲天死在牢裏了!我聽當差的說,本來朝廷都派人來重查他的案子了,他應該很快就可以出來的,但是沒想到啊,嘖嘖!他可是個好人!”這位老者無不感慨地說。


    “死在牢裏了?怎麽死的?”梁翊大吃一驚,又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什麽蹊蹺。


    “誰知道,反正惹著這越州的顯貴了,就算死得再冤,誰又能說得清楚!”


    梁翊感覺心髒越來越涼,他已經看見楚寒的身影了。將近兩個月未見,楚寒又清瘦了許多,他身形凋零,雙眼通紅,幾個隨從跟在他身後,無精打采地拉著一輛破舊的馬車,馬車上載著一個簡陋的木棺。


    想想楚伯伯曾是威風凜凜的東宮帥率,後事卻如此草率淒涼,梁翊抑製不住心中的難過,索性悄悄跟到了城外。


    在整個下棺的過程中,楚寒一直很冷靜,隻是緊緊握住的拳頭一直未鬆開。太陽漸漸偏西,幾個隨從紛紛下山去了,隻剩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陪在楚寒身邊。楚寒這才撲通一聲跪倒在父親墓前,撫摸著父親的墓碑,低聲嗚咽不止。老者拍拍楚寒的肩膀,說道:“寒兒,想哭就哭,別憋在心裏,這兒還有你薑伯呢!”


    楚寒點點頭,抽泣著說:“薑伯,我沒事,您先迴去吧,這幾天您也受累了,改天我再去您府上道謝。”


    薑伯略一沉吟,說道:“我先迴衙門料理一下,晚上再去你家,你也別在這裏待太久,早點兒迴家啊!”他站起來,一眼就看到了梁翊,梁翊連忙微行一禮,自報家門:“在下是楚寒的朋友,富川梁翊。”


    薑伯點點頭,說道:“你先陪陪楚寒吧,我先失陪了。”


    楚寒聞聲抬頭,一見是梁翊,他連忙擦幹臉上的淚痕,驚喜地問:“梁大哥,你怎麽會到這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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