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半夏在院子裏喂雞呢,這時隻見無末臉色凝重地走進來。她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發生什麽事了嗎?”


    無末是跟著木羊還有費去山裏打獵的啊,怎麽現在就迴來了,而且臉色這麽不好。


    無末看了半夏,臉上和緩了許多,又見半夏在喂雞,扶著她坐在一旁青石板凳上:“你別累著自己,多歇會兒。”


    半夏點頭,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麽了?”


    無末搖頭:“沒什麽,家裏是不是還有紫靈芝?”


    半夏這些日子跟著上人學醫,順便也對家裏的庫藏清理了一番,當下忙道:“有的,有好幾隻,且都是上好的。”


    無末扶著半夏的腰,商量道:“今日村外麵有個老人,帶著一個孩子,那孩子眼看著沒命了,說是要用紫靈芝做藥引子。”


    他停頓了下,繼續說道:“我看那老人家穿得極為破舊,他沒有銀子從那些藥商手中買藥的,所以才要帶著孩子親自上山采藥。”


    半夏聽到這個,皺了下眉:“可是這種紫靈芝並不好找的,哪裏是一個遠來的老人家一下子就能找到的呢。”


    無末點頭:“確實如此,所以他跪在那裏求我們賜給他靈芝。”說著他轉頭凝視著自己的娘子:“你說,該給呢還是不該?”


    半夏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腹部:“雖說那爺孫倆不是咱們族人,可到底都是人,且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罷了,如果能救他一命,自然是積德的。”


    無末聽到這個,欣慰地握著半夏的手:“對,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但是木羊不給,他說望族人不應該和外人打交道。”說到這個,無末臉上有絲不屑:“他為了坐穩族長這個位置,真是一絲不苟,生怕出了什麽岔子。”


    半夏見此,反握著無末的手,堅定地道:“他為了族長的位子不敢給,那我們給啊!反正我們家有上好的靈芝,為了救那孩子的性命,便是都給了他也是可以的。”


    無末望著自己的娘子,笑了下:“我就知道娘子是最懂我的。”


    當下兩個人相視一笑,一起去屋後山洞裏取來了靈芝,包在手帕中,給那孩子送過去。


    兩個人走到村口時,卻見村口已經圍了許多族人,正中間卻是一個衣著髒汙的老人家抱著一個六七歲的孩童。那孩子梳著雙髻,衣著同樣破舊,麵目發白,唇上無色,一看就是重病的樣子。


    圍觀的族人,有麵上不忍的,多為婦孺,也有義正言辭認為堅決不能給的,多為男人,這其中最為堅決的就是代理族長木羊了。


    無末牽著半夏的手來到人群中,大家見識他們兩人,都給讓給了道。半夏來到正中央,隻見那老人家兩眼含淚跪在那裏,額頭都磕出血了。此時這老人家見到半夏過來,目中露出絕望的祈求。


    半夏蹲□子,看了看那孩子的臉色,分開緊閉的雙唇觀察了番,知道這孩子身子受了重創太過虛弱,必須馬上救治,當下就讓這老爺子抱著孩子跟自己迴家去。


    她想著這靈芝也是要煎服的,直接給了這老人家他也沒法用,還是跟自己迴去的好。


    誰知木羊見此,伸手將要上前阻攔,他是暫代族長一職,絕對要恪盡職守,絕對不能讓望族的好物便宜了那群外族人!


    半夏如今大腹便便,冷不防這木羊伸手就要抓來,動作極其粗魯,大家都不禁為半夏捏了一把汗。


    可是就在這時,一旁站著的無末忽然不知怎麽就已經擋在了木羊麵前。


    無末冷漠地望著木羊,有力的大手牢牢捏住了木羊伸向半夏的手。


    木羊見無末竟然敢攔住自己,心中很是不快,他的手試著掙紮,可是無末的大手猶如鐵鉗,他絲毫動彈不得分毫。當下他心裏明白自己若是和無末來硬的,也討不了什麽好,沒得丟了麵子失了代理族中的顏麵,於是便緩了緩語氣道:“無末,你既然已經是咱族中人,該知道族裏的藥是輕易不給外人的吧?”


    無末點頭:“話雖如此,但是——”他轉目望向地上緊張地望著他們的老人,沉聲道:“族裏的藥材,若是給了那些藥商,隻是助他們牟利,若是給了這位老人,卻可以救治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這又有何不可?”


    無末這一番話,說得在場那些心腸軟的個個點頭讚同,更有被半夏救過孫子的七斤老婆婆站出來,用著蒼老的聲音大聲道:“無末,你這話說得好!誰家沒個娃兒,難不成自家的娃兒是寶,別人家的就是草?你們這群男人,隻為了那些莫須有的死規定,難道就看著這個可憐的娃兒不去救他嗎?”


    當下場中的男丁們也有幾分動容的,互相看了看,大部分往後退了一步。


    可是木羊見此情景,心中卻是羞惱成怒,若是好聲好氣地商量,也許他會考慮下為了救那娃兒,可是為什麽偏偏有個無末來給自己搗亂呢?


    大家年紀相仿,無末這些日子在望族人中的聲望日起,若是今日自己真得服了他,那以後又怎麽讓望族人服膺?


    木羊心中打定了這個主意,便越發倔強,紅著臉大聲道:“你先放開我!”


    無末轉首望了望自己的娘子,柔聲道:“半夏,你先帶著這個老人和娃兒迴家去,我隨後就迴去。”


    半夏看看木羊,又看看無末,心中擔憂,如今這裏是劍撥弩張,木羊又是代理族中,她怕無末吃虧。


    無末卻用一隻手安慰性地輕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半夏點頭,心裏想著自己有了身孕,若是在這裏站著的話反而妨礙了無末,當下便招唿地上的那爺孫倆跟自己迴家去。周圍的一些男丁見此,馬上猶豫著是否要上前阻攔。他們敬重半夏這個勇敢善良的女人,可是他們也不能不服從木羊的意願啊。


    就在這群男人猶豫不決的時候,七斤婆婆在自己的兒媳婦野花兒的攙扶下,一步上前,擋在半夏麵前,顫巍巍地高聲道:“你們這群兔崽子,怎麽還想著攔住一個大肚子女人嗎?”她把拐杖往地上一戳,大聲道:“我今日個就陪著半夏一起迴家,我倒要看看誰敢攔我老太婆!”


    這下子,猶豫的男人們趕緊退後了。


    這個老太婆,他們得罪不起!


    望族人最是敬重老人,越是年長越是敬重,況且……他們中的娘子可都是這個老太婆給說媒的!


    木羊見族裏男丁竟然不敢阻攔半夏,任由半夏這麽離去,當下急了,可是他掙紮得臉都紅了卻不能從無末手中逃離,不由得大聲喊道:“我是族長指定的暫代族長,你們竟然違背,難道還要我拿出族長的魚頭拐杖嗎?”


    這話一出,還是很有分量的,魚頭拐杖,那是望族人心目中最為神聖最為權威的聖物。於是這下便有幾個平時和木羊關係要好的男丁,追上前去阻攔半夏,其中有一個正是勤壽。


    可是誰成想,無末忽然胳膊一動,手下稍一用力,便將木羊摔倒在地,然後他身軀一動便移到了這幾個年輕人麵前。


    這幾個年輕人也都是熱血漢子,當下心裏也有了一鼓氣,倔勁兒上來,幾個人相視一眼,便一擁而上。


    半夏見到這番情景,迴首望去,心中擔憂地皺緊了眉頭。七斤婆婆見此,大聲嚷道:“啊,這群年輕人,你們要打架嗎?”


    七斤婆婆這一叫喚,餘下的那些男丁和老幼婦孺也開始起哄:“打架了打架了!他們一群打無末一個呢!”


    無末淡定地掃了麵前幾人一眼,竟然扯起一個笑來,笑得很冷,沒有一絲溫度:“不如我們就打一場架,若是我贏了,你們都迴去,誰也不許阻攔;若是我輸了,我就不管今天這事了。”


    這幾個男丁還沒說話,從地上爬起來的木羊拍了拍身上的土,大聲道:“你說得可當真。”


    無末點頭:“自然。”


    木羊環視眾人:“你們都聽到了嗎?這是無末自己說的。”


    半夏忍不住擔憂地輕叫了聲:“無末……”她知道無末力氣大,速度也快,當時可是兩拳打暈一隻狼的。可是麵對這幾個年輕力壯的族人,他真有勝算嗎?就算勝了,若是傷到哪裏,沒得讓人心疼。


    無末迴首,笑得淡定從容,半夏見他很有信心的樣子,當下隻好點了點頭。


    可是就在無末轉首望著自己的娘子的時候,幾個年輕人中的勤壽卻趁著無末不防備,上前一拳就鑿向無末的腦門。


    人群中發出一聲驚唿,半夏也驚得差點大叫出聲。


    可是誰也沒想到,無末根本沒迴頭,反手一擊,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那勤壽便哎呦一聲重重倒在地上了。


    旁邊幾個年輕人麵麵相覷後,其中一個大叫聲:“上!”


    幾個年輕人一起衝過來攻向無末,無末這次是抬腳便踢,他的腳又快又狠又準,眾人隻見腳影翻飛,那幾個年輕人也都捂著肚子哎呦痛唿著倒在地上了。


    木羊這次傻眼了,他皺眉望著無末,目光陰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就在這時,忍冬忽然撲過來,抱著木羊大哭道:“木羊,你沒事吧?怎麽好好的打起架來了。”


    一旁圍觀的年輕人中有一個陰陽怪氣地拖著聲音道:“你家木羊好得很,他又沒有打架,怎麽會有事呢?”


    忍冬迴頭一看,竟然是厚炎,她恨恨瞪了厚炎一眼,放開了木羊,自己一旁擦了擦眼淚。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傳來:“這是做什麽呢?”


    聲音沉穩,落地有聲,此聲一出,眾人都禁不住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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