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蒂娜,周日的橄欖球比賽,羅伯特上場打四分衛,你一定要來助陣。”一群橄欖球對的大個子肌肉男迎麵走過來。


    “哦,如果我有時間的話……”文瑾覺得自己正遊走於一排排樺木林般的大長腿之間,這些長腿穿著各式各樣褲子,抑或是無懼寒風隻穿著短褲。


    眼看前麵一馬平川沒有任何障礙物,文瑾從校服上衣口袋中掏出手機,點開微信裏媽媽的頭像,大拇指咚咚咚一通亂點,將信息發了出去。


    剛騰出手撩開被風吹亂,擋住眼睛和嘴的頭發,手機就開始震動。


    又是秒迴啊,她心想。


    屏幕對話框裏顯示出媽媽的答複:“沒有啊,你不是說,往美國寄東西郵遞費太貴,不劃算嗎?”


    文瑾一路小跑,氣喘籲籲地走進校園接待室的大門,一眼就看到了那隻碩大無朋的包裹,上麵還貼著花花綠綠郵寄標簽。


    泰勒先生戴著老花鏡,正在地上的分揀碼放新來的一堆郵件,根本顧不上理她。


    她蹲在箱子前麵,仔細研究上麵的郵寄標簽。標簽是用一種曲裏拐彎的文字寫成的,她一個字也不認識,心裏不禁更加納悶。


    主標簽旁邊,幾個深藍色馬克筆手寫字跡明顯是後添上去的,寫的是學校名稱和她的名字。


    文瑾推測,這大概是包裹到美國國內之後,郵政人員翻譯了注釋在箱子上的。


    泰勒先生忙完了手頭的事情,走過來,笑眯眯地對文瑾說:“你看看這個大家夥,好像是周遊了大半個地球才到這裏的。蒂娜,你的朋友還真不少呢。”


    “嗯,嘿嘿。”或許是蹲得太久了,文瑾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尷尬地推地起身,扶了扶眼鏡,把頭發別到耳朵後麵。


    她沒上過小學、初中,要說朋友,這可正戳到她的痛處,那對她來說,那應該算是稀缺資源,即便是在a校讀了一年的書,她的朋友數量也是掰著手指頭能數出來的。


    鬼才知道誰給她寄了這麽多東西。


    泰勒先生用他那長長的下巴指了指門口那隻快散架的小推車,說:“那個借給你用,不過,記得還迴來。”


    隨後,兩人一起費了半天勁兒才將箱子鼓搗到車上。


    寒風唿唿的校園小路上,一個嬌小的女孩推著簡陋的平板推車,上麵放了一隻像山那麽大的箱子,遠遠看去很不搭調,如同螞蟻搬家。


    她大致能想像出自己的樣子有多傻,盡量避開同學們的目光。


    偏偏怕什麽來什麽,老師和同學們今天都格外熱情,每個從她身旁經過的人都主動地和她打招唿,不過,很顯然他們都把重點放在了那隻大箱子上,眼神裏充滿疑惑。


    文瑾不知道究竟有什麽東西需要用這麽誇張的箱子來裝,她生怕有人跑過來問她箱子裏是什麽,仿佛那是她剛從什麽地方搶來的。


    她感到心虛,甚至第一次體會到了做賊的感覺。


    為了不給別人問自己的機會,文瑾幾乎是一路小碎步向前疾跑。


    過了藝術中心是一段下坡,情形變得更加糟糕。在強大慣性作用下,文瑾的手拉不住推車,腿也已經不聽使喚,隻顧往前追趕。


    她探頭,從側麵往前看,試圖找到擋在前麵最近的障礙物,她幾乎能預測接下來將要發生的情事。最好的情況,是推車撞在某棵樹,或某個石頭雕塑上,箱子摔出去,裏麵的東西七零八碎地散落一地,然後,她開始在這條人來人往的主路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接受大家奇怪的注目禮。


    忽然,推車在某種強大的力量作用下微微振了一下,來了個急刹車,接下來,仍在繼續往前跑的她,臉蛋和嘴唇與箱子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小推車居然在路中央猝不及防地停下來,文瑾立刻預判出情況的嚴重性,箱子肯定是撞在某人的血肉之軀上了。


    這麽大的箱子,再加上重力加速度,被撞一下多疼啊!


    文瑾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她覺得十分對不住箱子對麵的那個倒黴蛋,當然,那人毫無疑問也是她的救星,不過,她不敢走過去直視對麵的慘狀。


    隔著箱子連說了十幾聲“抱歉”和“對不起”之後,即沒聽到*聲,也沒聽到有人忍著痛說“沒關係”,文瑾心中不安,一咬牙,鼓起勇氣轉過了箱子。


    隻見陳義廷身穿一件袖籠很大的工字背心,一條色澤鮮豔的及膝短褲,雙手前舉按在木箱側麵擋住了它的前行。他一隻腳穩穩紮根在地上,另一隻腳踩在推車邊沿。


    他的弱智姿態,越看越像小時候看過的某個哄小孩劇集中的鹹蛋超人的。


    文瑾心裏的歉意消失了,不知為何,每次碰到義廷她總是虛火上升,忍不住就要發脾氣。


    還是義廷熟不拘禮地先開了口:“整啥呢整?搬運危險物品還是咋地?”


    文瑾鼓起腮幫,心裏感到一陣懊惱,真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總會在最窘迫的時候碰到他。


    見文瑾不搭理他,義廷並不見怪,又拋出一連串問題:“咋地啦?發財啦?誰給你寄來的?是不是零食?有沒有辣條和香辣鴨脖啥的?”


    “發什麽財呀?我都不知道誰寄來的。”文瑾努力忍住,不讓自己的白眼飛出來,落到義廷皮糙肉厚的身上。


    此時,義廷已經像個長臂猿似地伸手抓住了小車的扶手,小車在他手裏行走得穩穩當當,如履平地。


    “不用你管,我自己行!”文瑾看著運氣,趕上健步如飛的義廷,逞能要自己推。


    義廷也不管文瑾樂意不樂意,用身體將她擠到一邊,嘴裏說著:“拉倒吧,就你這速度,太陽落山了也別想推到喬納森樓!還是看哥的吧。”


    文瑾不依,堅持一人一邊共同推車。


    “別搶了,箱子掉河裏就不好玩了!你也不用謝我,到時候,記得多給我分點兒好吃的比啥都強!”義廷連嚇唬帶哄,文瑾才不再和他爭搶。


    兩人一路互懟著將箱子推到平地,在一個岔路口,義廷停下腳步,圍著這箱子轉了兩圈,上下打量這個奇怪的龐然大物,蹙眉道:“不對呀,應該沒有男生不開眼給你送這麽多零食吧?”


    義廷看到文瑾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音量小了些,說道:“……沒看自己現在有多圓。”


    “陳義廷!”文瑾氣得小臉煞白,覺得眼前這個高大傻氣的男生就是她的天煞魔星,推起小車就往前走。


    義廷嘿嘿笑著,又湊了過去,不長記性地繼續嘴欠著:“哎,我說學霸,這箱子可不輕呢!你是當真不知道裏麵是啥玩意兒?還有好吃的不想分給哥吃?”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啦,我還騙你做什麽?”文瑾不滿地嘟囔著,隻盼這個家夥快點兒閉嘴,別再聒噪個沒完。


    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語言學樓後身,宿舍區遙遙在望了。


    義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停下腳步,煞有介事地問:“你都不知道這裏是啥玩意兒,也敢往宿舍推?你看看箱子上這些鬼畫符似的鳥語,要是恐怖組織寄過來的*、槍支,可咋整?”


    “小聲點兒,”文瑾伸手一把捂住義廷的大嘴巴,驚恐地四下看看,確定周圍沒人,才壓低聲音說:“你怎麽還敢在校園裏說什麽槍支之類的話?”


    “槍支咋地啦?在美國持槍是合法的。”義廷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文瑾踮起腳尖試圖湊到義廷耳邊,怎奈因身高差太大而未果,還是義廷善解人意地貓腰低頭,湊上了文瑾。


    她神秘兮兮地說:“你沒聽說,上禮拜數學隊活動的時候,那個胖子喬就跟他們小組的人說了一句‘平方根符號很像手槍,再不好好做題,就斃了你們!’居然就被停課了。警察局和地區檢查官辦公室的人都來學校了,好幾個警察輪番盤問了他大半天呢!”


    “啊?咋整得這麽嚇人唿啦的?”義廷兩眼圓瞪,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文瑾手扶著箱子,仰頭看著義廷說:“我跟你說啊,你以後說話要小心點兒,別整天跟李恩、約翰、傑森那幾個二百五胡說八道。自從佛羅裏達州東南路易斯大學槍擊案之後,又發生了洛杉磯南惠帝爾高中校園槍擊,那些警察都有點兒草木皆兵了。看誰都像私藏槍支彈藥,企圖在校園發動大規模襲擊的恐怖主義者。”


    “好啦。知道啦。”義廷嘴裏連聲說好,看著文瑾一本正經的模樣,卻忍不住想笑,最終,他還是沒敢在學霸麵前公然表現出對她的無視。


    “那就更得拆開看了,萬一……”義廷說著,用手比劃著箱子的大小,又比了個扛槍瞄準的姿態。


    文瑾心裏也開始打鼓,看這箱子的大小和重量,正好可以橫著裝下三四挺機關槍和若幹盒子彈……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默契地心照不宣。一不做二不休,還是先打開看個究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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