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姬塑料袋裏的棉花糖已經全吃完了,她將空袋子丟進路邊一隻和她一樣胖墩墩的卡通垃圾桶裏,搓著沾滿糖霜的手,若有所思地說:“不知道是哪個神經病告發的咱們?”


    “我看就是安,那個小丫頭看上去就賊有心機!”艾米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麥麗需要很努力,腦子才能跟上閨蜜四人組的跳躍思維,越是如此,越怕大家把她被當成傻子或啞巴。


    她將兩隻手握在一起,骨節捏得哢哢作響,說道:“嗯,像‘微波爐’那樣膽小怕事的小妞,還有像‘電動馬達臀’那樣初來乍到的國際生,是絕對不可能去校長那裏沒事找事的!”


    阿曼達看了一眼就在道路盡頭的主樓,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挑了挑眉毛,對幾個女孩說:“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們先要高度統一口徑。就按斯黛拉的說法,打死也絕不承認霸淩。記住,農先生不可能百分之百相信我們,也不可能百分之百聽新生的一麵之詞。既然,大家認知有分歧,他作為一校之長肯定會去調查,這就能為我們贏得充分的時間再做打算。”


    白馨蕊看著圍成一圈的其餘五個人,先伸出了一隻白皙小手,隨後,幾個女孩會意地伸出手交握在一起,然後,高喊了一聲:“一言為定!”


    六個女孩用眼神相互鼓勵著,手臂緊緊勾在一起,故作輕鬆地聊著天,走進了學校高大巍峨的主樓。


    校長室的位置在主樓的北側,巴洛克風格的大房間裏裝飾著紅櫻桃木雕花飾牆板,為原本光線就不算太好的空間增添了些許凝重氣氛。


    女生們剛一進入辦公室的會客區,農校長就從書桌後麵深啡色皮質轉椅上站起來,指著圍成一圈的寬大緋色雕花牛皮沙發,說了聲:“請坐。”


    此時,沙發上已經坐了兩個人,對於女生們而言都不算陌生,一個是負責教學管理的托馬斯先生和另一個是負責住宿生管理的莊尼老師。


    農校長在一張半舊的法蘭絨鑲鉚釘的古老單人位沙發上落座,五個女孩則分別坐在托馬斯先生對麵的長沙發上和校長對麵的兩人位沙發上。


    農先生枯瘦蒼老的手搭在沙發扶手上,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他掃視了一眼茶幾對麵的幾個女生,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你們已經大致猜到,我請你們來這裏的原因。”


    幾個女孩不說話,迷茫地麵麵相覷,盡量掩飾著內心的空虛和緊張。


    “有幾名新生向學生會和宿舍管理老師舉報,昨天下午在大木屋舉行的聚會中,有對新生進行精神和身體上霸淩的行為。”農校長嚴肅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位女生,聲音裏帶著深深的責怪。


    平日兇巴巴的麥麗和卡羅像兩尊木雕般呆呆地坐著,艾米卻早已渾身不自在地低下了頭,白馨蕊則若無其事地欣賞著手上的水晶指甲。


    “咱們學校對校園霸淩是零容忍,你們這種行為至少需要停課兩周,反省一下自己的問題,還要向受到傷害的新生道歉。目前,我們還在對這件事做進一步的調查,如果有更嚴重的情況,或者給受害者造成了更為不良的心理影響,我們將會采取更加嚴厲的處理措施,即便是對方監護人要求訴諸法律,或是經濟賠償,我們也會大力配合,絕不會姑息!”莊尼老師嚴肅地看著幾個女孩子,聲色俱厲地一口氣說完這番話。


    阿曼達抬起眼皮,辯解道:“莊尼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想和您解釋一下。昨天的派對是老生為新生舉行的歡迎會,我們並沒有做什麽,隻是給新生們傳授了學校規則,又玩了一些解放天性的遊戲,大家都很開心。參加派對的高年級女生不僅有我們幾個,您盡管去問問她們……”


    “你們管穿成人紙尿褲叫解放天性?”莊尼老師用他那雙灰綠色的眼睛看著阿曼達。


    “可是……參加派對的高年級女生不僅我們幾個,您盡管去問問她們……”在莊尼的逼視下,阿曼達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莊尼老師伸出手,阻止了阿曼達的話,毫不客氣地說:“派對的內容我們有所掌握。正如你所說,高年級不隻你們幾個女生參加,那麽為什麽我們隻請來了你們?你這麽聰明,其中的原因當然清楚。”


    一想到派對的某些內容,阿曼達也感到心裏打鼓,再加上莊尼老師決心要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的篤定勁頭,她不由得默默低下頭。


    六個人中口才最好的,一開局就被拍死在了沙灘上,其餘幾個女孩立刻老實了,一句話也不敢說。


    白馨蕊避開莊尼老師的目光,微微抬頭偷瞄了一眼農校長。此時,這個慈祥寬厚與世無爭的老人,臉上帶著陰霾和慍怒。


    她斂了平日的驕氣,故作委屈地開口道:“每個人小時候都有過和小夥伴們開玩笑,惡作劇的經曆,如果這些都被說成是校園暴力,受到過於嚴厲的製裁,恐怕學校校園裏就……再也沒有學生了……”


    聽了白馨蕊的話,托馬斯先生點點頭,輕輕咳了一聲,道:“農先生,我主張,這件事道歉是有必要的,停課兩周就免了吧,對學生的gpa影響太大。我們還是先做進一步調查,等到把事情徹底弄清楚,再懲罰這些高年級學生也不遲……”


    “事實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低年級新生反應,學姐們強迫她們穿上紙尿褲,並把她們關在大衣櫃裏長達半個小時之久!這件事的性質很惡劣,停課反省已經是很寬容的處罰!”莊尼老師臉上烏雲密布,這個平日和藹可親的俄裔高大男子看上去有些恐怖。


    白馨蕊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誠懇地望著托馬斯先生,又轉向農校長,說道:“我們費心籌劃這個派對,專程給新生們準備了美食、飲料、水果,還製作了一個講解學校的規則的ppt,並不是為了霸淩她們,隻是想和她們在玩遊戲的過程中建立親密的關係,讓他們早點兒適應學校的生活。如果有人覺得我們開玩笑過火,她們當時就可以告訴我們,我們絕對不會強迫她們去做任何她們不願做的事情,然而,事實上,當時大家都玩的很興奮……”


    托馬斯先生頻頻點頭,布滿老年斑的手在空中揮動著說:“我更傾向於,這件事隻是一個稍稍有點兒‘過火’的玩笑。如果是這樣,就沒有必要弄得沸沸揚揚了,畢竟人言可畏呀,更何況還有那麽多捕風捉影的媒體。如果記者們再次誇大事實,或是斷章取義發布不實消息,隻會損害學校的聲譽和形象。”


    白馨蕊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真是老天幫忙,有了一心隻想保護學生的老學究作擋箭牌,事態還不至於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見白馨蕊的話引起屋裏兩位老師的分歧和爭論,阿曼達立刻開始乘勝追擊:“據我所知,男生宿舍樓那邊也自發舉行了新生歡迎活動,那些活動中有更多惡作劇成分。我想,大家的的目的都是相同的,那就是讓彼此之間早日擺脫陌生感……”


    農校長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寧願相信你們沒有惡意,但是,很多新生家長堅持認為,你們的行為給這些未成年孩子造成了心靈上的陰影。”


    白馨蕊不慌不忙地接腔道:“我不是說家長們誇大其詞,這或許隻是一種認知上的差異,她們畢竟沒有在現場,不是嗎?更何況,即便她們來了,我也不認為家長們能夠完全理解孩子們的交流方式。”


    托馬斯先生對白馨蕊的話深以為然,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為她們辯解道:“對的,很多誤會就是認知差異造成的,畢竟,沒有人真正在這次活動中受到什麽傷害。”


    “沒有人真正受傷害?別開玩笑了!”


    半天沒說話的莊尼老師從鼻孔中輕哼一聲,忽然激動地提高了嗓門:“我剛才提到的穿紙尿褲、關進大衣櫃等所謂的惡作劇,在座的幾位年輕女士並沒有否定,那就說明,這些都是客觀存在。我隻想說,作為兩個孩子的父親,如果類似事情發生在我孩子的身上,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托馬斯先生慈愛地看了一眼麵前孩子們,顫抖著聲音,語氣凝重地說:“這些孩子也許犯了錯,但她們還隻是孩子,而且都是好孩子。這隻是一個過錯,不是罪惡!我們處理這樣的事件要帶著寬容和慈悲的心,既要保護新生,也不能讓老學生們感到不公。”


    白馨蕊聽了這話眼睛裏露出一絲喜悅,其他幾個女生似乎也心領神會,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此時,農校長早已一點點收拾起心頭的怒意,麵色平靜地看著兩位爭執不下的老師,語重心長地說道:“是的,我想,首先要負責任的是我們這些成年人,我們沒有明確地告訴過我們的孩子什麽是能做的,什麽不能做的,遊戲的禁區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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