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當然沒有準備放過威廉,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怎麽為難他們的學生會主席了。


    勞倫還從沒見過威廉像剛才那樣羞窘的表情,再一聽身旁同學們出的那些餿主意,早已忍不住笑翻在丹尼爾懷中。


    此刻,她也出來揶揄威廉,“你還好吧?斯黛拉沒有把你電暈嗎?”


    “該你啦,威廉,你怎麽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阿曼達看似在偏幫白馨蕊,實則是在刷自己的存在感。


    威廉盡量不想讓大家看出,剛才,在白馨蕊的逼視下,心髒也曾超速跳動,於是,從冰桶裏拿起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後,故作平靜地說:“我選真心話吧。”


    他已經領教了大冒險的厲害,要是同學們讓他當眾親某某某,或者抱著某某某說什麽肉麻的話,他肯定會顏麵掃地,若那個某某某還是個男的,他這一世的英明可就全都毀於一旦了。


    還是選擇真心話比較明智一些,不管問題怎樣刁鑽古怪,迴答什麽,迴答的尺度有多大,總能由他自己來決定的呀。


    威廉思忖片刻,說:“不過,我先聲明,我最多隻接受三個問題。”


    聽了威廉的話,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獻計獻策。


    “好不容易逮到威廉一次,絕不能放過他。我們要問他一些人生的終極思考!”丹尼爾笑眯眯地說。


    “對對對,你們還是把問題匯總到我這裏,不要你一言我一語,因為,我們隻有三個提問機會。”薇薇安四處張羅著搜集問題。


    不一會兒,問題就匯總完畢,薇薇安挑了三個有質量,又不太汙的開始提問:“你自己是不是也很欣賞自己的身材,有沒有拍過裸照?自拍也算。”


    薇薇安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咧了咧嘴,有什麽辦法呢,對於向威廉提問這件事,大家都感興奮,如同一群小報記者趕上了偶像新聞發布會,提出什麽刁鑽古怪問題的都有,這這已經是經過篩選,算是蠻正常的問題了。


    威廉輕輕一笑,旋即答道:“有啊!”


    同學們臉上出現驚訝欣喜的表情,花癡些的女孩子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


    “……而且還是在我奮力反抗的情況下被扒光的!”威廉說著話,玩心大熾的目光掃過每一張驚訝的麵龐,下意識的在他們中間尋找著那雙令人著迷的眼睛。


    “啊?被誰?”


    “哪天?”


    “在哪兒?”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問著,對八卦的尋根究底向來是件令人樂此不疲的事情。


    “……剛生下來二十幾天的時候。”威廉說著,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戲謔笑意。


    同學們則是失望地一片噓聲。


    “這位同學想問威廉: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你隻能從在場的人裏麵選一個人結婚,你會選誰?括號,我們不歧視同性伴侶。”薇薇安說完喜滋滋地看著威廉,大家也都注視著他,想親耳從他口中聽到那個幸運兒的名字。


    威廉環視了一下四周密密匝匝圍過來的同學們,有一個名字如鯁在喉,他徒勞地在人群中尋找,而他知道,她絕不會出現在他們中間。


    此刻,另一個名字在他腦子中狂閃,有些陌生,卻又親切而熾熱,直教他不由自主地想脫口而出。


    他覺得奇怪,這個名字是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腦中的,他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


    仿佛她一直沉睡於他大腦皮層的潛意識中,悄無聲息地,隻等待著今天這樣一個日子的到來。


    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沒有任何糾結……


    威廉不想承認這個答案,尤其不能接受自己的內心這麽快就“背叛”那個他曾經深深愛慕的人。


    威廉覺得自己想法悖謬而很令人費解,麵對喧鬧的人群,他從眼前看到最後,又從遠處看到身邊,他努力辨識著周圍每一個人的臉,隻為能從上麵尋求到啟示。


    白馨蕊屏住唿吸,盯著威廉緊閉的雙唇,在心裏,她已與撒旦下了豐厚的賭注,隻賭下一秒,這動人雙唇中就會說出自己的名字。


    事實上,當薇薇安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就篤定地預感到,自己已經成功了。


    或者說,還要更早一些……


    當威廉羞赧別過頭不敢直視她眼睛的時候,當威廉頹廢地坐在沙發裏連續飲下五杯藍方的時候,當威廉走進這間地下大廳的時候……


    盡管如此,她仍怕過程中出現差錯,那就是,他選擇不迴答!


    白馨蕊心裏一陣砰砰狂跳,那是得到最終答案前的緊張雀躍,就如同早已知道自己被哈佛大學錄取了,僅僅在等著一紙通知。


    她自信勝券在握,然而,這終歸也隻是一種自信,如果沒有成為現實,那麽就應該被叫做自欺欺人了。


    威廉說出來,則又不一樣了,那就意味著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在眾所周知的情況下進入了另一個境界。


    威廉隻是略略低頭沉吟片刻,便吐出那個好聽的名字:“斯黛拉。”


    他發現,說出這個名字並沒有想象中困難。


    最終,一切如期而至。


    白馨蕊卻在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故作驚訝地張大嘴。


    “啊?”她發出低低驚唿。


    在別人看來,她很震驚。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從今天起,眼前這個萬眾矚目的男生是她的了。


    同學們又是一陣騷亂,開玩笑的,歡唿雀躍的,沮喪悲傷的……


    在這個房間不引人注目的一個角落,凱文頹然倒在一張沙發裏,早已漲得通紅的臉,此刻,更是紅得可以滴下血來。怒不可遏的痛苦扭曲了張邪魅的麵孔,看起來十分猙獰。


    他知道,從今時今日起,白馨蕊已經成了斷線的風箏,隻能遠遠地看著她在天上飄,永遠也追不迴來。


    這種不可控的感覺,令他手足無措的,他感到自己的心,瞬間空了一塊。


    他霍地一下從沙發上起身,將雕花木質推車上的兩隻酒瓶和一摞杯盤碰到在水泥地上,即便是在人聲嘈雜的大廳裏,玻璃碎裂的聲音聽起來仍是格外刺耳。


    凱文朝地下大廳的入口處走去,哐當一聲摔上門,離開了歡笑熱鬧的人群。


    緊接著,米亞也分開人群,不顧一切地追了出去。


    凱文和米亞的離開並沒有引起太大波瀾。其他人仍是若無其事地吃著喝著玩著,除了薇薇安。


    她越想越不對勁兒,惦記著米亞的安危,她將出題卡片草草扔給辰辰,也徑自走出了大門。


    壁爐裏麵的火焰烤得每個人臉上都綻放著光彩,仿佛一顆顆飽滿熟透的果實,大家充滿期待的目光又轉向了辰辰。


    他清了清嗓子,讀出卡片上的最後一道題目:“請問,你為愛做過最傻的事情是什麽?”


    這次,威廉沉思的時間更久,伴隨著他的沉默,屋子裏也漸漸安靜下來。


    威廉的眼前閃過和羽悠的身影。


    在圖書館第一次相遇;


    新生團隊建設時一起跳陣列舞;


    穿著蘇格蘭裙子去伍德賽德樓邀請她做他的舞伴;


    返校節舞會上羽悠決絕而去的身影,


    以及上學期收到哈佛通知後,又一次的表白失敗……


    “迷失自我。”長久的冷場之後,威廉忽然作答,答案非常簡短。


    他想戴上往日倜儻風流的得體麵具,然而,不聽話的眉毛卻別扭地絞在一起。


    “對方是誰?”人群裏有人高聲追問。


    威廉唇角的溫度一點點冰冷,臉上再沒有一絲表情,隻淡淡地說了句:“三個問題問滿了,抱歉。”


    說罷,他披上薄羽絨外套,走出了大門。


    威廉走後,體育館底下室大廳的氣氛從一百度高溫急轉直下,大家似乎都有些意興闌珊。


    圍觀的同學們先走了大半,然後,那些玩家看起來也都懨懨的,大家隻能提前結束了今天的遊戲。


    ***


    米亞追到樓梯拐角的時候,看到凱文剛剛上了電梯。


    她跑到電梯前,看到旁邊牆上的紅色指示燈顯示它上了一層之後,又停了下來,並沒有繼續上升。


    米亞知道,b1是橄欖球隊的室內訓練場地。


    新英格蘭的深秋和冬天,外麵寒風凜冽是不適於戶外訓練的,學校的三隻橄欖球隊,會在這裏做室內訓練,每到周末橄欖球隊通常沒有訓練。


    下了電梯,米亞順著樓道往前走。


    樓道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微弱的橘黃色燈光從不遠處一扇門的長方形玻璃視窗中透出來。


    作為女生,她沒有機會觀摩橄欖球隊的訓練,這還是她第一次來體育館的這個層樓,她徑直朝燈光的方向走去。


    到了門前,米亞一抬頭,看到門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更衣室”。


    她猶豫了。


    橄欖球隊都是男生,這間更衣室的牌子上雖然沒有強調是男生專用,其中含義也是不言自明的。


    透過視窗,她看見兩排刷成藍色的鐵皮更衣櫃之間的長椅上,凱文側對著門的方向坐著,縮腰弓背,正將雙手深深埋在掌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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