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遜博士用手指捏了捏額角,他覺得這件事情頗耐人尋味,也許真有可能存在某種誤會。


    然而,前有白馨蕊的實名舉報,後又查出米亞鉛筆袋裏的小紙條,這基本上已經算是實錘了,單憑一個分數就否定她作弊未免草率,約翰遜博士陷入沉思。


    辦公室裏一片寂靜,米亞的黑色眼線和煙熏妝早已褪盡,一張小臉煞白,嘴唇上也沒有什麽血色。


    沒有了濃妝的幫襯,平日努力營造的不遜和高傲也不複存在,鄰家女孩般的她用指甲不停地摳著皮衣上的紐扣,等待著約翰遜博士對這件事給出一個公正的說法。


    博士歎了口氣,說:“從你的這張試卷的成績上確實看不出太大問題,但是,有人站出來說親眼看到你作弊,僅憑這個成績不足矣否定這種指證。你會麵臨本學期期末成績零分的處罰,而且……”


    米亞一咬牙說:“約翰遜博士,我以我的人格、名譽和生命擔保,我真的沒有作弊。


    您確實在我的鉛筆袋裏確實發現了小紙條,但是,那不是我放進去的,我也不知道它們是什麽時候,以何種方式跑到我鉛筆袋中去的……”


    她紅腫著雙眼,咽了口吐沫,繼續說:“……如果僅僅因為這些小紙條就草率判定我作弊,我心裏不服!退一萬步說,即使在我的鉛筆袋中發現了紙條,也沒有證據能證明我在考試的時候看過這些紙條。”


    看著約翰遜博士寬大的辦公桌上,被單獨放在右邊的那張試卷,米亞覺得很可笑,自己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別人設計了。


    她抬眼眄過約翰遜博士熨燙平整的格紋襯衫,一字一句地說:“斯黛拉跟我有過節,我敢肯定是她們在陷害我!”


    約翰遜博士目不轉睛地盯著米亞的每一個表情的變化,思考著她說的每一句話,一個作弊的人不可能那麽堅決地為自己據理力爭。


    他也覺得事有蹊蹺,然而,凡事都要講證據,不能單憑感覺,他的聲音又恢複了往日的蒼老平和:“你推測有人陷害你,這個我一時無從查證,我會跟托馬斯先生商量……”


    米亞用懇求的眼神看著約翰遜博士,打斷了他的話:“不,如果您輕信了她們,在這次期末考試中給我零分,對我來說是不公平的。您能否再讓我做一張類似難度的卷子,我就在您麵前做,以這張卷子的成績作為我的期末成績?”


    或許是米亞的堅持與誠懇打動了約翰遜博士,他點點頭,說:“好,為了公平起見,我去拿一套去年第一學期期末的考卷吧……”


    米亞淚痕交錯的麵龐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她連中午飯也沒有去吃,又花費了兩個小時,認認真真做完了試卷,約翰遜博士耐心地幫她評了分數,這會居然比被揭發“作弊”的那張卷子還高了兩分。


    米亞也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期末成績總不至於是零分了。


    米亞心情好了很多,她看著約翰遜博士臉色,不再是嫉惡如仇的板正表情,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借機為自己辯解澄清道:“約翰遜博士,您想一想,就算這次我考了滿分,也不會對本學期的gpa有太大影響,不是嗎?所以,如果我是極度介意gpa的人,完全可以在平時各方麵做的更好,沒必要在期末為了那麽幾分的提升而作弊,這不合邏輯。”


    一句話提醒了約翰遜博士,盡管期末成績在gpa中的權重很大,對於gpa不會有決定性的改變,因為,日常作業、小測、課堂討論、小論文都會參與到gpa的計算當中。正如米亞所說,即便她期末成績是滿分,對她gpa而言,可能也就是小數點後麵第二位有所上浮。


    約翰遜博士點點頭,說:“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能處理的範疇,不過,在和托馬斯先生商量的時候,我會把你平日的成績和表現一並向他做出說明,盡量將這件事情的傷害程度降到最低。”


    米亞能聽出約翰遜博士語氣中的無奈,默默低下了頭。


    約翰遜博士又語重心長地告誡米亞:“小紙卷出現在你鉛筆盒裏,你就要負責,這就如同,在機場被毒品販子往行李中放入了毒品,一旦被查出來,一樣要負刑事責任,甚至有可能被判坐牢,這是一個道理。今天的事情,學校至少會給你記一次通告。我要給你一個善意的忠告:今後請妥善看管好自己的東西。”


    米亞走出科學樓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有種身心俱疲的感覺。


    當她拖著沉重的雙腿朝餐廳方向走去的時候,發現很多同學都在對她指指點點,還有不少同學,明明已經從她身邊走過去了,又故意迴過頭看她,仿佛在看什麽稀有動物。


    米亞還聽到有人竊竊低語:“對,就是她。”


    “天啊,膽子太大了。”


    “恐怕她這迴要倒黴了。”


    ……


    米亞完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在意這些聲音,一上午的時間,做了兩套期末考卷,經曆了被人陷害的氣憤,聲嘶力竭的吵鬧、傷心委屈的痛哭流涕和絞盡腦汁的辯駁……現在,她早已感覺到身體被掏空,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否則,她很可能會暈倒。


    剛走到湖邊,安德魯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來,他一把拉住米亞,低聲問:“米亞,你怎麽被盤問了這麽久?聽說你在天文學課的期末考試上被抓住了?我知道你是不可能作弊的!會不會……”


    “你怎麽知道的?”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你怎麽知道地這麽詳細?看起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


    看著安德魯欲言又止的樣子,米亞無力地搖了搖頭說:“我當然不會作弊,我是被冤枉的,我已經向約翰遜博士澄清了……”


    剛迴到宿舍,文瑾就輕手輕腳地推開了她的房門,然後,又神秘地掩上,壓低聲音問道:“米亞,這是怎麽迴事?”


    米亞無奈,又把白馨蕊如何陷害她,她怎樣在約翰遜博士那裏自證清白,如今還在等待學校最終決定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向文瑾解釋了一遍,隻不過,她有意省略掉了造成這件事情的原因——自己和凱文搞曖昧被白馨蕊抓住。


    文瑾一聽白馨蕊陷害自己的好朋友已經氣不打一出來,也沒有追問原因,隻是想著怎樣才能幫到米亞。


    她托著腮,仰頭看著天花板思索了一會兒,問道:“米亞,你說實話,那些小條真的和你沒關係嗎?”


    “當然,我什麽時候說過謊?我們倆是好朋友,你還不相信我嗎?”米亞看著文瑾的手,眼睛裏又浮上一層淚花。


    “別難過,著急解決不了問題,”文瑾拉著米亞的手,說:“我倒是有兩個好辦法可以證明你是清白的……”


    “是什麽?快告訴我吧。”米亞眼睛裏流露出興奮。


    “首先,可以請我們學校的電腦工程師查一下你的電腦,有沒有保存與那些小紙條相一致的內容文本,即便是被刪除的內容,工程師也能輕而易舉地恢複數據。這樣就能判斷,你是否有製作過和小條內容一致的電子文件。”


    米亞一拍大腿,說道:“對呀,蒂娜,我怎麽沒想到!”


    文瑾繼續道:“第二,我們每個人的電腦都是和學校打印機聯網才能實現打印的,從打印機的電腦記錄中也可以查找到,近期,特別是考前一兩天,有誰打印過類似的東西。”


    米亞一把摟住文瑾的脖子,一個勁地說:“蒂娜,你太聰明了!這樣我就清白了!”


    忽然,米亞轉喜為憂,她搖了搖頭,說:“可能是我們想得太好了。即便學校可以通過第一個方法排除我作弊的可能性,也不會去追查陷害我的人。”


    “為什麽呢?那他以後還會用類似行為去陷害別人啊”文瑾不解。


    “學校不會因為懷疑誰,就去調取她的各種數據信息,這樣涉及到侵犯別人的隱私權。”米亞垂頭喪氣地說。


    這件原本子虛烏有的事情傳播速度之快,是米亞始料未及的,這種比病毒還難以抑製的擴散顯然是不正常的,這很難不令人將其與阿曼達這個謠言女王聯係起來。


    當前,學校最後的處理結果尚不明朗,米亞卻已經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她有些發愁,自己的朋友可以一個個去解釋,去澄清,那其他同學呢?她總不能一個個去解釋吧。


    是誰讓全世界一天之內都厭棄了她?毫無疑問,肯定是凱文那個手眼通天的小女朋友,米亞感到心裏有一種恐懼。


    畢竟,自己不對在先,和別人男朋友來往是肯定要被報複的,她心裏有些後悔,不想再和凱文有任何瓜葛了。


    凱文比任何人都更及時的聽說了米亞的新聞,他們倆同為十年級的學生,至少有三門課一起上,他了解米亞是什麽樣的人,也知道她不可能去幹這樣的蠢事。


    聰明如他,當然明白了這件事是出自誰的手筆。


    以前,常聽人議論,說這個八年級的小蘿莉殺傷力很大,他卻不以為然,在他看來,斯黛拉一直以來都是那麽聰慧乖巧,善解人意。


    今天,她微微一笑間露出了自己鋒利的尖牙,凱文才明白,原來看似甜蜜溫柔的東方絹絲娃娃,在某些時刻並不像她看上去那樣人畜無害。


    給米亞使出的這一招果然狠辣,若是個拙嘴笨腮的,說不定早就被學校開除了。


    不知道她還有什麽雷霆手段,看來,以後他若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殃及池魚的話,就別再指望著左擁右抱,為所欲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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