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年輕人,你居然加入橄欖球jv隊了,這簡直太棒了!”史密斯調門兒不高,蒼老的聲音穿過孩子們嘈雜的叫喊聲,剛好傳達到義廷耳朵裏,可義廷卻能從中感受到由衷的讚歎。


    “您也喜歡這項運動?”義廷因緊張而一直提著的那口氣,鬆下來一些。


    史密斯先生應該算是比較矮小的,看上去也不夠強壯,典型的美式老學究模樣,就算再倒退二三十年,也頂多是謝耳朵那樣的體格。


    “橄欖球隊一直是我們學校的’夢之隊’,我兒子在咱們學校讀書期間就是橄欖球隊的忠實擁躉,如今,他已經大學畢業好幾年了,仍然為中學期間把太多的經曆放在讀書上,沒能加入這樣一支球隊,而感到遺憾。”史密斯先生說話速度很慢,給人一種娓娓道來的感覺,此刻,和義廷麵對麵而坐,更像是在閑話家常。


    “一進大學,他才發現,大學球橄欖隊水平相當高,這意味著,如果中學沒有加入過橄欖球運動,今後就再沒有機會親身參與到這項令人激動的運動中去了。羅伯特,你能夠在橄欖球隊擔任重要角色,我非常高興。英語學習完全不用擔心,你的學業正處在一個上升通道上。我希望我可以盡力為你提供更多的幫助。”


    義廷聽史密斯先生這般推心置腹的一番話,格外高興,就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煩惱:“我……在論文寫作上仍然找不到方向,每次寫完一篇文章,感覺總是很糟糕,甚至連自己都不想再讀第二遍。”


    史密斯先生神秘地笑了一下,說:“哦,記得嗎?我說過,’語法’在古典語言裏有魔法和咒語的意思,語言文字的表達當然也是有竅門的。我每周二的晚上,整晚都會在英語研究中心二層的大書房裏看書,如果你有時間,可以來找我。”


    “哦,真的?”義廷興奮地看了一眼手機,叫道:“今天就是周二,我可以去找您嗎?”


    “沒問題。”


    晚上,義廷向亞當斯樓的莊尼老師請了假,沒有去上晚自習,而是按照約定的時間,來英語研究中心。


    他沒費吹灰之力就找大了斯密斯先生說的那間大書房,在麽口,他輕輕叩了三下門,門內傳來斯密斯先生低沉的聲音:“請進。”


    推開涼山沉重的紅橡木門,義廷走進這間大屋子。他發現,或許是因為空間太大的原因,作為書房這裏的光線著實幽暗了一些。


    不過,這個房間被稱作大書房還是名副其實的,三麵牆都是通天徹地的棕紅色胡桃木書架,書架間隔處的厚重邊框為整齊樹立的,帶有凹圓槽的多立克式羅馬柱,沒有華而不實的柱頭,看上去質樸卻略顯笨重。


    一架結實的三角形木梯子立在書家旁邊的紅地毯上,大概是為了夠取書架上層的書籍而準備的,義廷很難想象腿腳並不靈便的斯密斯先生是怎樣爬上梯子取書的。梯子旁邊有一輛木質小推車,上麵堆著小山一樣的書籍,全是沉重的硬質外殼精裝書,這似乎是向義廷宣告,這些都是斯密斯先生爬高上低的戰利品。


    長方形屋子的這頭是一張很小的圓形茶桌,上麵放著一台咖啡機和一些茶包、各式咖啡和一個掛滿精巧咖啡杯的杯架。小桌兩旁各放了兩把樸素的布麵的木質椅子。


    屋子另一頭有一張寬大古老的書桌,桌上擺著一摞一摞的書籍,如果不仔細搜尋,很難在這堆看似雜亂無需的書籍中,找到史密斯先生瘦小的身影和充滿智慧的灰白色頭顱。


    史密斯先生從書堆裏翻找出義廷的作文,並示意他辦一個木椅子坐到他身邊。


    義廷隻是瞟了一眼自己的那份論文作業,就幾乎驚訝地叫出聲來。原本打印好提交的的三頁a4紙上,布滿了紅的、藍的、紫的、綠的……各色筆批改過的符號,紙張的背麵和邊緣處也寫滿了各種顏色的密密麻麻的小字。


    三頁紙花花綠綠簡直像一副色彩濃重的畫。義廷粗略估計了一下,史密斯先生批改的內容要遠遠超過他論文的本身。


    史密斯先生將第一頁鄭重其事地鋪在桌上,他那如同老樹枝幹般蒼老遒勁的手裏握著一隻陳舊的萬寶龍金筆。筆尖從論文批注上點過時,史密斯先生告訴他:“我用不同顏色的筆,標示不同的錯誤類型。”


    史密斯老師按照每一種顏色所提示的內容,開始耐心地給義廷講解:從語法講到修辭;從句子結構講到文章內容、從用詞的準確性講到文章的整體邏輯……義廷這次聽得非常入神,因為這次老師講的內容都是切中義廷論文中的問題,他竟然奇跡般的完全聽懂了。


    他感覺,史密斯先生所說的一字一句正變成養分,源源不斷地注入,並儲藏在了他的心裏。


    史密斯先生羅列在義廷論文背麵的是一些提示,啟發義廷對觀點進行更深層次的挖掘。當史密斯先生指著論文背麵洋洋灑灑的文字,開始給義廷滔滔不絕地解釋時,義廷感到這部分內容對於他又點兒難以理解,必須要豎起耳朵仔細聽,才能抓住其中一部分意思。


    史密斯先生講著講著情緒漸漸亢奮激動,竟忘記了義廷可憐的英語水平,語速一下子快了起來,內容也漸漸開始深奧晦澀,義廷聽得滿頭大汗仍是似懂非懂。


    史密斯先生放下一直在紙上圈圈點點的筆,問他:“這迴明白了?”


    義廷有些無助,連比劃帶說地征詢史密斯先生的意見:“您能否更令人舒適的解釋一下?”


    斯密斯先生一臉無奈地看了義廷一眼,他知道,情急之下,這個憨憨的中國南海在用詞上又犯了指鹿為馬的毛病,“舒服”和“解釋”搭配起來,顯然是差強人意的。


    片刻後,斯密斯先生笑了:“好好好,我們先把性別鴻溝這個話題放一放,來一杯雀巢即溶巧克力放鬆一下,之後我再給你講解一遍,然後給你一個溫暖的擁抱,怎麽樣?”


    斯密斯先生話音剛落兩人都笑了起來。


    兩人喝著香滑濃鬱的即溶巧克力,斯密斯先生先生的話題轉到facebook(臉書)的首席運營官雪梨·桑德伯格女士的個人經曆,以及她新出版的書《leanin》(中文譯文為《向前一步》)。


    義廷聽出,這看似閑聊的話題,實際上對他的這篇論文非常有幫助,他決定明天就去圖書館把這本書借出來好好讀一下。


    斯密斯先生的咖啡似乎有著某種神奇的魔力,當他接下來繼續給義廷講怎樣深入挖掘這篇文章的觀點時,義廷邊聽邊頻頻點頭,看起來,斯密斯先生和義廷都找到了他們在學術溝通上更“舒服的方法”。


    臨走時,義廷好奇地問斯密斯先生:“您下午提到了您的兒子也喜歡橄欖球,他現在在從事什麽工作?”


    史密斯先生從鏡片後麵抬起眼睛,眼角的皺紋堆在一起露出一個誠懇的笑意:“他呀,前年從mit博士畢業之後進了nasa。”


    義廷睜大了眼睛,心裏暗暗說:這也太牛了!


    “哦,對了,下周五,他應該過來看橄欖球決賽!好好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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