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襄陽。


    江陵位置過於險要,兵家必爭,雖說之前打敗了孫策,但那是因為周瑜重病的緣故。荀罡後來又聽說張仲景將周瑜的傷寒醫治好了,便派呂布領重兵鎮守江陵,自己則是重新將本城移到了襄陽。


    其外,襄陽才是荊州的州府,如今荀罡手下可還有著一個堂堂“魏王”,怎能不將王宮放在大一點的地方呢?這幾日李嚴正在襄陽督促王宮的建設,曹衝還隻能睡在刺史府呢。


    如今荀罡手下隻有江夏、江陵、襄陽三郡,下一個目標便是荊北的南陽與宛城;隻是不知道此地的守將曹仁是如何想的,如果他認同曹衝魏王的身份,那自然是兵不血刃;如果他不認同,怕是會有一場大戰!


    不過荀罡並不著急,之前他得到了消息,劉協那小子沉不住氣,宣布從曹魏政權中獨立了出來。而且巧合的緊,他宣布獨立的那日正好是自己扶植曹衝成為魏王的時候,整個天下隻關心到了自己,卻幾乎無人理會他。


    真是可憐啊!


    對於劉協,荀罡也是心疼的緊,但是他知道狡兔死、走狗烹,就算你和皇帝是義兄弟那又能如何?到時候你權勢熏天,皇帝照樣想殺你!功成升退?你在朝中隻要還有一絲影響力,皇帝大可借著你毫無反抗之力的時候將你殺死!


    如果要反叛,那隻不過徒留罵名罷了!


    別看劉協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荀罡與他交流久了,知道他骨子裏的野心;若是再太平盛世,他少不了成為漢武帝那般模樣的人!但漢武帝誰都知道,中央集權,連年換相,剝除特權壟斷,劉協恐怕也不能免俗。


    對於劉協,荀罡既不想現在除了他,也不想現在去“勤王”;隻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前去。但因為劉協的獨立,中原的割據必然產生變化,荀罡打算坐觀其成,從中漁利。


    “已經有一個人忍不住了,”荀罡喝了一口酒,手中黑子握的無比嚴實;棋盤上還沒有一粒子,荀罡正想著如何布陣誘敵,“斥候來報,三日前曹丕立登基台,造魏王璽,自立為魏王了。”


    說罷,忽見他一抬手,竟是直直落在了天元位置;與之對弈的馬良心中暗驚,哪有圍棋開手天元之理,豈不是自廢一棋?


    “原來主公不會下圍棋……”馬良心中暗笑,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讓荀罡幾目。


    不過明麵上,馬良還是奉承道:“曹丕戀權,如今被主公刺激,自然是受不了了;作為嫡長子,他理所當然的認為魏王該是他的。但如此一來,他這魏王名不正言不順,隻怕麻煩不會太少!”


    說罷,馬良自取子占領邊角,又與荀罡下了幾手,覺得荀罡真是個圍棋白癡。


    “首先曹彰、曹植兩個人就不可能同意……他們不會服曹衝,也不會服曹丕;但至少曹衝手裏有正經的魏王璽綬,他們不可能先聯合起來收拾我,隻怕曹丕有麻煩咯!”


    馬良點了點頭,一麵下了一子,眉頭卻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這棋……怪哉!”


    “有何怪哉?”


    “啊……無甚無甚,隻是在下今日聽聞河北那邊甚不安穩,都督張遼被貶為士兵的曹彰威脅,要求交出兵權;張遼自然不允,那曹彰似乎聯係了幽州的鮮卑兵馬,意圖以並州之地,換取冀州與青州之土……”


    荀罡點了點頭,苦笑一聲:“此事我也有所耳聞,這曹彰就是個瘋子!這幽州從他曹家跑出去還不好,非得再加上個並州!我泱泱中華一十三州一毛都不能少!這曹彰是想當千古罪人嗎?”


    好像一說到胡虜,荀罡就會難以遏製的發起火來。幽州、並州是北方要塞,也是中國最主要的兩個產馬地;將這兩個地方送給胡虜,那我中原哪裏還有寶馬可用?


    馬良也是無奈的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河北凝聚著曹軍最頂尖的將領,抵禦外寇本不足為懼;隻是曹彰熟悉河北地勢,而諸位將領會因為他是曹操的兒子手下留情,那時候河北難保啊!”


    荀罡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頗為自信的笑道:“無妨,幽州、並州皆我中華之領土,曹彰這漢奸既然敢將他們送給胡虜,那我也能將他們一一收迴!”


    “漢奸……這個詞語甚好,就適合形容這些人!”馬良會心一笑,壓抑的心情似乎的飛散開了,“這曹彰遲早是主公案板上的魚肉,皆時我等再一一細數其罪便可!”


    棋盤上黑子劣勢盡顯,但馬良卻沒敢有絲毫的鬆懈;他完全看了出來,這盤棋暗含殺機,也不知道荀罡自何處學得的這招神器的棋譜,第一招天元也能下的如此令人驚心動魄。


    “怪棋,怪棋……”馬良嚇得大汗淋漓,但卻覺得黑棋處處是破綻,好像是等著他來一一擊破的模樣。


    荀罡淡然的下了一子,又是問道:“曹植那邊可有消息?”


    馬良看棋看的驚心,哪裏聽到了荀罡的唿喚?隻是右手顫抖的將白子落下,繼續觀察著整場戰局。


    荀罡眉頭微皺,這棋有什麽好看的?


    “季常!我在問你話呢!”


    被這麽一吼,馬良終於緩過了神來,連忙問道:“主公有何指教?”


    荀罡無奈的撇了撇嘴,說道:“我方才問你曹植那邊如何了,你倒好,竟是看得圍棋出神了!”


    馬良連忙起身大拜:“主公休怪,隻是在下平生未嚐看的如此詭譎之棋,故而出神了。主公方才詢問曹植,臣隻知他似乎暗中聯絡倭國,又與孫策那邊鬧得不清楚,具體的在下也不知。”


    “倭國?孫策?”荀罡聽著這一個個無比熟悉的名字,不由得麵色詭異了起來,“倭國不是忙著教訓狗奴國嗎?再說了那個國家有什麽可利用的,整個國家的人口還不如我們一個城池人多!”


    “至於孫策……他曹植瘋了不成?孫策對中原早已是虎視眈眈,心中對徐州惦念不知道多久去了!他曹植占著兗州、徐州這兩個交通要道,孫策豈不會借此機會拿下?”


    馬良迴到了原位,說道:“在下也不清楚,據說這是丁儀、楊修等人的計策,他們還寫了密信給南匈奴首領唿廚泉以及右賢王去卑,隻是信件被曹丕截下了。曹丕正準備以通敵叛國的罪名,向曹植發難呢!”


    “這曹彰曹植為什麽對曹丕如此大的偏見?”


    馬良微微一思襯,說道:“魏國領土皆在冀州、兗州,正巧是這二人的地盤;而曹丕一點魏國領土也沒有,更兼魏王之名不正不順,難免二人嫉妒。”


    “看來這中原亂的還不是一星半點啊……曹丕瘋了,曹彰曹植也跟著瘋了!真不愧是一家兄弟,瘋都瘋到一起去了!”荀罡一麵笑著,一麵落了一子。


    然而就是這麽一子,讓馬良徹底睜大了眼睛。荀罡之前的臭棋竟是憑借那天元一子,成了妙手一招;如果按照之前的算法自己尚能贏個三目,那這一步下來,荀罡後麵必然暢通無阻,贏自己半目!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妙手?”


    荀罡緩緩起身,笑道:“走吧,該去吃飯了,今日我請你喝酒!”


    “且慢!”


    荀罡正準備離去,卻被馬良忽然叫住,此刻的馬良心中掀起了滔天海浪,荀罡是怎麽做到的?難道他憑借之前天元一手,已經猜到了後麵的五六十手七八十手甚至一百多手?這……這不可能啊!


    想到這裏,馬良不甘的跪下,問道:“主公棋路詭譎難測,不知是和人教授?”


    荀罡已料到他會如此詢問,淡淡一笑:“想知道?”


    馬良不住的點頭。


    “你可知西漢時,有一名圍棋聖手,人稱杜夫子?”


    馬良點頭道:“自是知道的,此人乃長安人士,年少成名,人稱天下第一!據傳言此人自創一招天元倚勢法,每逢下棋第一手必下天元,卻能百戰百勝,盡敗天下棋豪……難不成主公……主公得了那天元倚勢法?”


    說到此處,馬良不由得大驚失色,那可是杜夫子帶到棺材裏的秘密,怎麽可能會有人知道?就算有人曾複盤當年杜夫子的棋譜,卻也不能推出那天元倚勢法是什麽緣故。


    哪知荀罡搖了搖頭,笑道:“自然不是,杜夫子棋力無人可比,怕隻有後生可以超越;隻是我曾夢兩位仙人於山中對弈,那棋路詭譎,隻怕遠比那天元倚勢法精妙。或許杜夫子死後化為棋仙,依舊在仙人手中大放異彩吧……”


    “難道兩位仙人的棋路便是天元倚勢法?”


    荀罡哈哈大笑:“什麽天元倚勢法?我何時說過這是天元倚勢法?此乃吾自創棋譜,名為‘八元爭仙法’!”


    馬良一愣:“何意?”


    “八元者,吾、曹丕、曹彰、曹植、孫策、劉備、劉璋、士燮也!仙者,天子也!行八元爭仙法而不先立天子,八元如何爭仙?此局不過我偶感天下之時運而行之棋罷了!”


    馬良聞之大驚,看著荀罡的眼神大有不同;荀罡將天下僅剩的諸侯以及天子如棋子般在手中運轉,最後還能小勝半目,這……荀罡竟有如此野心?


    “季常,你會輔佐我的吧?”


    荀罡迴過頭來,朝著馬良淡淡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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