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袁逢的酒量是如何練起來的,當荀罡把自己灌得死醉的時候,他竟然依舊能夠與周圍的看客談笑風生。


    荀罡說全憑袁逢的意思,這就相當於把自己賣給了袁逢;而袁逢也是猴急,似乎怕這個孫婿跑了一樣,趁著來譙縣的大家族多,連忙將訂婚宴給定下來了。


    這個年代的女的幾乎沒有什麽權力,訂婚宴隻需要女方的家長代表出席便可。荀罡甚至有些疑惑,為什麽自己剛答應,酒席當天就準備妥當了;荀罡甚至懷疑,袁逢自前日說起此事的時候,就把酒席的事情定下來了,不然又怎麽解釋這麽快就準備好的席?


    那些還在譙縣逗留的人聽聞荀罡與袁逢家定下婚約之事,紛紛前來道賀,不過來的匆忙,自然沒有什麽禮物;袁逢似乎不在乎這些,來人就往裏麵拉。但荀罡是知道的,這些人就是想多喝點自己釀的酒;畢竟這種場合下,荀罡不可能吝嗇。


    酒過三巡,隨著荀罡一一敬酒,卻沒想到被自己家釀的酒醉倒在了地上,被下人扶迴了房間;這種情況,對於荀罡而言,那還是第一次。而袁逢這個老狐狸似乎完全不會醉一樣,不停的敬酒,不停地喝酒,就快把荀罡倉庫裏剩的酒全部給搬光了。


    而荀罡,則是在張燈結彩的州牧府後的休息廳裏,享受著睡眠帶給自己的歡愉。


    “公子,公子快些醒醒……”


    荀罡喝得個爛醉,迷迷糊糊見總覺得有人在叫自己,但夢裏麵周公的唿喚似乎更令人迷醉,荀罡並沒有理會;他轉了個身子,將臉朝著榻的裏麵,吧唧吧唧嘴,繼續沉醉。


    那人似乎並不像放棄,又是稍微用力的推搡了下荀罡那小小的身子;燭光之下,銀白色的發絲如同泛著火光,仿佛要燃燒起來一樣。那人見荀罡依舊沒有醒的意思,似乎打算放棄了。


    “蘇芙,你為何在此處?”


    屋外突然響起一陣渾厚的聲響,蘇芙轉過頭去,原來是典韋;蘇芙見是他,麵色突然有了一絲紅潤,低聲道:“典大……將軍,奴家有事想要向公子匯報,所以才……”


    典韋今日負責警衛工作,之前又是訓練兵馬,這幾日來也是無比忙碌。方才見有人溜入荀罡的房間,所以才長了點心思來看,沒想到是自己人。


    “公子已經休憩了,蘇芙,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吧……”說到此處,典韋言語一頓,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是說道:“今日是主公與袁逢立下婚約之日,所以你還是迴避一些的好,萬一被袁逢看見了,隻怕主公也說不清了。”


    蘇芙聞言,默然不語,但眼中似乎還留有一絲倔強:“典將軍……”


    “叫我典韋便好。”


    蘇芙紅著臉點了點頭,原本她一直居住在荀罡以前賣酒的那個房子,畢竟自己的身份實在不適合穿梭於州牧府中。荀罡似乎也是“擔心”蘇芙的安危,專門安排典韋與之同樓。但如今蘇芙甘願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來到州牧府中,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但典韋並不知曉這些,雖然他時而粗中有細,但平時難免就是一副傻大個的模樣;他並不以為蘇芙會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來找荀罡,頂多是些毛坯小事罷了。


    “典韋……還是有些不適應啊……其實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來找公子的,非今晚上不可……”


    典韋撓了撓頭,看蘇芙的樣子似乎真的很急,但他也拿不定主意;看著蘇芙令人生憐的表情,他竟是心軟了,終於是說到:“這樣吧,我幫你將主公叫醒吧,這樣事後他也不會責怪到你那裏。”


    蘇芙似乎想阻止典韋,畢竟這種事情還是讓她自己來做較好;但看著典韋寬厚的臂膀,蘇芙覺得將這件事情交給這個男人似乎也不錯,便點頭答應了。


    燭光下的荀罡連紅潤無比,輕微的鼾聲從喉間迸出,似癢似躁;典韋深吸了一口氣。竟是直接將手伸向了荀罡的鼻尖,緊緊的捏住,看的一旁的蘇芙手足無措,卻又不敢阻止。


    典韋這是從荀罡這裏學來的,果然有效,不過十幾秒的時間,荀罡沒接上一口氣,憋醒了過來。他的臉上依舊紅潤,很明顯並沒有醒酒,但當他看見一旁的人的時候,竟是有些生氣,怒道:“典韋你做甚?讓我好好睡個覺不成嗎?”


    話剛說完,荀罡醉眼迷離的看見了典韋身後的蘇芙,這才想起有很久時間沒看見這個女子了,眼中多了一抹戲謔,借著酒勁,之前的怒意頓時消失,說道:“感情你們夫妻倆尋我開心是吧?”


    蘇芙聞言,緋紅直接到了耳根,忙將臉側到一邊去;而一旁的典韋卻是不高興了,說道:“主公,某犯錯一人當,豈能加罪於他人?何況主公你怎麽能侮辱蘇芙清白……”


    “行了行了,別給我扯那麽多,光看你這張臭臉,我的酒都醒的差不多了……”荀罡捏了捏眉間,相讓自己清醒清醒,隨即從榻上坐了起來,看著二人,問道:“所以……叫我什麽事?”


    “公子,其實是蘇芙有話要說……”


    見蘇芙這般模樣,似乎是有要緊事情,荀罡示意典韋先出去,隨後朝蘇芙說道:“蘇芙,你明知原來的主人在此,竟然還敢冒險前來,可是有什麽重要事情?”


    蘇芙點了點頭,臉上似有掙紮的模樣,半晌才從嘴裏麵擠出來些許字眼:“其實……是關於公子婚姻之事……”


    “我的婚姻?”


    荀罡眉頭皺了起來,蘇芙見狀,以為激怒了荀罡,連連擺手道:“公子莫要生氣,若是不要蘇芙講,蘇芙不講就是!”


    “無妨,你盡管說便是了……”


    荀罡想起來了,自己要聯姻的人,正是袁逢那個孫女啊,自己之前見到過的;而蘇芙原來就是她的貼身婢女,肯定是想來告訴自己有關那個女孩的事情吧……


    “公子,蘇芙想問……公子與小敏的婚事,究竟是公子自願的,還是袁逢公強求的?”


    小敏?原來那個孩子的名字叫袁敏啊……荀罡不知道蘇芙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也是老實迴道:“周陽公希望我與之聯姻,我同意了的,所以應該算是我自願的。”


    “公子莫不是因為上次小敏的戲言,所以才……”


    “瞎說什麽!”蘇芙話還沒說完,荀罡竟是大吼了一聲,嚇得蘇芙伏跪在了地上;荀罡這才發覺自己的怒火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連朝蘇芙道歉,並讓她坐到榻上,說道:“我豈會將孺子之言當真,隻是周陽公此意真切,所以我才答應的。”


    蘇芙的心髒似乎還微微有些顫抖,仿佛被荀罡那一吼嚇得不輕,竟是不敢直言了;荀罡有些不好意思,又是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想給我說什麽,但這隻是訂下了婚約,按禮法來說,要等我十五歲的時候才能正式行夫妻之禮。還有十年呢,你急什麽?”


    蘇芙輕輕的咬了咬嘴皮,鮮紅的嘴唇似乎泛著血漬一般;他盯著荀罡似乎帶著玩意的眼睛,正色道:“公子,蘇芙對小敏知之甚多,她最不喜家中束縛日子,所以蘇芙擔心……”


    “你擔心我像周陽公那樣,將她當做擺設,當做聲張名望的價碼,當做傳宗接代的貨物?”荀罡搖著腦袋說道,但殊不知他所說的這些東西,正是古代時候這些可憐女子的真正用途。


    因為在男權社會中,他們何嚐不是一個小小的貨物?


    “這……蘇芙不敢!隻是被典將軍救出來如此時日,方知道自由之重;所以我擔心小敏出了一個魔窟,又進了一個狼窩……”


    荀罡哭笑不得,笑罵道:“你來我這‘狼窩’如此久了,可曾有什麽不適?”


    “這……”


    蘇芙頓時無言,他承認,荀罡從來沒有限製過自己的自由,自己想去哪裏,荀罡從來不曾阻止。隻是自己與袁敏不同,她是荀罡妻子的身份,而自己隻能算是荀罡的客人,性質能夠一樣嗎?


    “蘇芙,其實不瞞你說,比起你心中所擔憂的,我心中其實並不想結婚……”荀罡低聲道,“誰又不想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隻是我如今統治著豫州,沒有袁逢他們一幹世族大家的支持,誰理會我這四歲的小孩?”


    “我不敢違逆袁逢,因為一旦激怒他,我的好日子基本上也算到頭了;何況要統治豫州,沒有他的支持,我分分鍾就會被周圍的諸侯們剿殺的連渣都不剩!”


    蘇芙靜靜聽著,心想你們還不是將小敏當做是個交易的貨物嗎?他想要說服荀罡取消婚約,但自己不過是個女流,有什麽資格對荀罡說三道四?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靜靜地坐在那裏,聽著荀罡說話;雖然荀罡是個小孩,但僅僅因為性別的緣故,她就已經僭越了。


    荀罡或許能夠明白蘇芙的意思,但蘇芙並不會明白荀罡的意思;因為荀罡是從下層走上來的,見識過別人的白眼,但蘇芙一直處在下層,她如何知道荀罡這種人的苦楚?


    “若無其他要事……便走吧,其餘事情並不是你想擔憂的;而且我想……你應該也很想她把。”


    蘇芙一愣,低下了頭來,心中似乎在想著什麽;袁敏於她而言,更像是需要寵著的妹妹,多年的感情,她如何會不想?


    “是……”


    “這不就行了嗎?”荀罡笑道,“大不了到時候我再安排你二人住一起罷了!”


    蘇芙有些急了,連連擺手:“不可不可,小敏已是公子未婚妻子,按禮法來說,我理應與之隔些距離,除非公子收容我為婢,方才敢擔此大任……”


    古代人就是迂腐,動不動就禮法禮法的,荀罡可不敢收蘇芙為自己的婢女,畢竟她心中對典韋可是有不小的眷戀;如果先收她做婢女,再嫁給典韋,那不就亂了嗎?


    “蘇芙,你如今也不小了,若我做媒,你可願嫁個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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