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荀罡聽見這個字,頓時皺起了眉頭,“你說你要與我賭,賭注為甚?”


    呂布微微一笑,將手中的方天畫戟插入泥土中,說道:“賭注,自然是你的性命,你的自由……”


    原來如此,呂布是想用自己是否擒拿荀罡作為賭注,若自己贏了,那還有的逃;但如是輸了,相當於將自己的一生都禁錮在了魔王的爪下。即便苟活一條性命,連至最後李傕亂政,自己也絕對難逃一死。


    “看來我也沒有其他選擇了。”荀罡嘴角一翹,似乎很輕鬆的模樣。


    呂布漸漸收起了之前放鬆的神情,望了一眼荀罡身後徐庶,命令道:“你家主公與我有要事要談,快些走開!”


    “這……”徐庶愣了一愣,看著呂布兇神惡煞的眼神,竟然不知從哪裏來了勇氣,厲聲拒絕:“主公之命便是吾之命,某不能離開主公片刻,還望呂將軍成全!”


    “別逼我用方天畫戟說話!”


    呂布似乎很不耐煩,但看著徐庶依舊很嚴肅的表情,心中的耐心不由得燃燒殆盡,右手不自覺的朝方天畫戟握去;荀罡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連忙道:“元直,你大可放心,呂將軍‘宅心仁厚’、‘有情有義’,必然不會對我做出什麽出格之事。”


    說實話,荀罡說那兩個成語的時候簡直想扇自己兩巴掌,這話敢說的再假一點嗎?誰人不知道呂布兩麵三刀,薄情寡義?但如今到了這個份上,也由不得荀罡了,馬屁能拍多少是多少……


    “主公……”


    徐庶似乎想要說什麽,荀罡見狀,附耳說道:“元直,你若不按照他說得來,我等都會死於此處;若是聽了,你我二人尚有一絲生機……”


    徐庶深知其中道理,幾番掙紮之後,隻能同意呂布的請求;正準備下馬,卻被呂布厲聲喝止:“你騎馬離開,將荀罡放到地上;另外,將那受傷的少年也給留下!”


    “照他說的做……”沒等徐庶說話,荀罡立馬接茬。


    徐庶無奈的點了點頭,將荀罡與那少年平穩的放在地上,緩緩地策馬離去;他不敢走遠,若是荀罡真的遭遇不測,那自己也隻能盡臣之忠了……


    “退後兩百步,不得竊聽我等談話!”呂布又是下令道。


    漸漸地,徐庶走入了黑暗之中,隨著馬蹄聲的遠去,再沒有任何蹤影。荀罡一臉疑惑的看著呂布,問道:“為何將我幕僚支開,可有什麽見不得的東西?”


    呂布並沒有迴答他,而是漫不經心的迴道:“荀罡,你待會兒就會感謝我了……將你的手下支走,自然是有我的目的。”


    “什麽目的?”


    呂布笑笑,突然舞起倒插在泥土中的方天畫戟,一陣狂舞後,將小枝直直的指向了荀罡;但荀罡似乎並不害怕,隻是冷冷的看著呂布。


    “你不怕我殺了你?”


    荀罡冷笑道:“呂奉先乃驚世勇將,武功蓋世天下無雙,殺我豈用支開一個小小的幕僚?”


    呂布大笑,厲聲道:“好你個荀罡,世人皆知我呂奉先殺丁原投董卓,無情無義,心狠手辣;你為了求活,竟然對自己幕僚說我‘重情重義’這等虛假違心的話語!哈哈哈!”


    “如果求活都成了一種恥辱,那活在世上,誰不是忍辱負重?”荀罡似乎為自己的落魄找了一個不錯的答案。


    呂布淡淡的看著荀罡,見他依然神態自若,心中不由得覺得有些不爽;那些勇將見了我呂奉先,誰不是喪膽逃命?你竟然還敢如此強做鎮定,看我怎麽收拾你!


    “在你那手下離開之際,你我之間的博弈已經開始了。”


    “是嗎?”荀罡麵色波瀾不驚,“我倒還不知道,呂將軍的賭局究竟是什麽……”


    “你可識得此人?”


    呂布將方天戟指向了躺在地上昏睡的少年,明明外麵發出了那麽多的噪音,但此人依舊睡得高興,簡直就像真死了一樣;荀罡默默地搖了搖頭,因為現在的他,連這個少年叫什麽都不知道。


    荀罡仰望著呂布,問道:“你可是想在他身上做什麽手腳?”


    “做手腳的是我,不是你。”


    說罷,呂布從腰間取出一柄小刀來,直接丟在了荀罡的麵前;他倒不怕荀罡撿起刀來和自己作對,畢竟就算他有那膽子,也沒那能力。


    荀罡一臉疑惑地濺起匕首,看著呂布,心中似乎有些疑惑,問道:“呂將軍,那不成你想讓我與將軍單挑不成?”


    “我沒興趣殺死一個小孩,”呂布眼神冷漠,眸子似乎變得猩紅,十分可怖,“既然你不認識那人,那就好說得多了……”


    “你手中的刀,需要飽飲鮮血,也就是說……你和他隻能活一個,選吧。”


    很簡單的一句話,很簡單的一個賭博,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二選一罷了;隻不過選的不是大小,而是人命……


    荀罡聽見這個賭博,當時就震驚了,怒斥道:“呂布,你豈能將人命如此兒戲!我的命是命,他的命難道就不是命了嗎?”


    呂布哂笑,反問道:“既然你說你……或者是關東聯軍為了黎民蒼生著想,那你倒是讓我看看,麵對你自己和所謂的黎民,你會選擇讓誰活下來?”


    “你……”


    荀罡將手中的利刃指向呂布,卻又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他知道,呂布絕對沒有在給自己開玩笑,他和這少年,真的隻能活一個……


    “呂布,難道沒有其他的賭博方式嗎……為何非要用人命來作為賭注?”


    呂布知道荀罡心中害怕了,縱然他的表情依舊很堅定,但呂布完全知道,荀罡害怕了。他緩緩下馬,蹲坐在一旁,笑道:“當生死大權主導在你的手上,當為了存活不得不犧牲一個人性命的時候……我想看看你這個一直揚言天下大義的人,究竟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還是站在黎民蒼生的角度……”


    呂布的言語頗具挑釁意味,甚至可以說是一石二鳥;首先,每個人都是貪生怕死的,麵對著生存,他們可能會被激發內心最深處的獸心。但荀罡如果選擇了讓那人死亡,那他就自己將自己的豪言粉碎,甚至終其一生都有可能活在今天的陰影中。


    無論怎麽樣,這場賭博都是呂布贏。


    “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為何將你手下支開了吧?放心,這裏隻有你我二人……”


    呂布一邊刺激著荀罡,一邊還潛移默化的引導著荀罡;他就想看看,這個偽善者被撕下麵具後,究竟會是如何醜惡的模樣?


    荀罡咬了咬牙,手中的利刃不由得緊了幾分;他知道,自己沒有權力和呂布討價還價,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奉獻出自己的生命。


    他要活下去……不管是為了什麽,他都要活下去。


    一絲絲汗水從荀罡的腦門溢出,就連荀罡的手心也濕透了;他很害怕,很畏懼,因為他要殺人,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且殺完人之後,他還要飽受著內心的壓力活下去……


    對……活下去,我自己必須活下去,至於別人……又與自己有什麽關係?現實就是這樣,沒有能力的人為強者服務,這才是人世百態、這才是達爾文的適者生存。如果你不能為強者服務,注定會被人世所淘汰。


    荀罡完全亂了自己的陣腳,現在的他隻想活著,所以他必須殺死那個少年;反正他現在陷入昏迷,到了陰曹地府也不知道是自己幹的……


    呂布一臉享受的看著荀罡不停變化的表情,在他的眼中,荀罡如同一個小醜,盡情演繹著自己的醜態;他不知道荀罡在想些什麽,但一定在想——他要活下去。


    因為這就是人性。


    呂布是人,是個從最底層拚搏上來的人,是個踩著別人屍體上來的人。他明白人性,因為他也經曆過荀罡的抉擇,或許一開始你會不忍心,但在死亡與苟活二者同時來到你麵前的時候,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因為這就是人性。


    “現在,讓我來看看你的答案吧……”


    呂布不知道,荀罡的內心已經做出了決定,他要活下去,他必須殺死眼前的少年;但他不知道該怎麽動手,才能讓少年最不痛苦的死去。


    他或許忘了,讓一個人死亡,本來就是痛苦的。


    即便你將死亡粉飾的再好,那也無法掩蓋你就是兇手的事實。這個事實已經沒有辦法改變,難不成你用最輕微的方法殺死別人,就能將自己粉飾成一個善良的兇手嗎?


    在呂布殷切的目光中,荀罡出刀了……


    他先將匕首對準了心髒,但自己不是醫學生,不能一刀擊中,而且據說被刺中心髒的人,還有好幾秒可活……他又將匕首對準了少年的頸動脈,這裏似乎是最好的下手地點,頸動脈很柔軟,即便自己力量再小也能一刀刺入。


    那自己應該橫著切入還是豎著切入?


    他不再煩惱該殺死誰,而是在煩惱該如何殺死別人……當他開始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雙手沾滿罪孽的歹徒了。


    或許他會覺得,這是自己內心求生的欲望,怨不得自己。


    嗬嗬……誰又知道呢?


    “橫著入刀放血更快,死得更快,我經常殺人,知道這些的。”呂布一直不忘在一旁“指導”荀罡,他想知道,這個人在刺入那一刀的時候,表情會是什麽樣的?是看著鮮血的驚恐?還是內心深處的懊悔?


    呂布很期待。


    “橫著入刀嗎……”


    “噗!”


    一刀下去,沒有絲毫的遲疑,荀罡眼神空洞,手上似乎很缺乏真實感,自己真的殺人了?鮮血從動脈中噴出來,仿佛噴泉一樣,洗禮了泥土,洗禮了樹葉,也洗禮了荀罡自己;鮮血沾在荀罡的臉上、衣服上,似乎是他一生都抹不去的汙點。


    “哈哈哈!”


    呂布贏了,所以他笑了起來,他迫不及待的看著荀罡,卻又失望了不少。荀罡沒有驚恐,沒有愧疚,眼神淡漠,仿佛沒了感情。半晌,他抬起頭來,問道: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迴到三國去搗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江堰有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江堰有虞並收藏迴到三國去搗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