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一聲厲喝,一屋子人嚇的心直跳,臉上顯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而嚴少白卻一臉平靜,他不慌不忙的道:“叔公可真冤枉少白了,少白自認做事問心無愧,又怎麽會對不起列祖列宗?”


    “你在守孝期間就行紅白喜事,我是該說你忘了素月對你的好,還是要說你沒把整個宗族放在眼裏?素月屍骨未寒,你就心急著要把新婦娶進門,你壞了陳氏族規,不僅不知悔改,還口口聲聲說我冤枉你,你可是不服?”


    依本朝律法,妻死夫不守,即家裏妻子去世,做丈夫的不必守孝,當然如果出自本人意願想為亡妻守孝的,也沒有人會說什麽。


    嚴少白是入贅陳府,按禮製,他遵守的是陳家宗族的規矩,陳素月可以不用冠他的姓。陳氏族規裏並沒有硬性說,要為亡妻守孝。隻是二十多年前,陳家出過先例,妻主身死,入贅的姑爺要守孝一年,此後生老病死,婚嫁再娶就不再相幹。而這在以後的歲月中,大部分入贅的男人都遵守此條不成文的族規。


    此時叔公所說,按理倒沒冤枉嚴少白。


    一旁的林花枝聽了叔公的話,卻皺起了眉頭,原是想著叔公會拿家產來說事,沒想到叔公卻抬出這不成文的規矩責難嚴少白,她不由想起如意剛剛的話,叔公一來,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嚴少白還是那副淡淡然的樣子:“以前曾聽素月說起這事,當日素月也說,這沒定下來的規矩就不是規矩,夫為妻守孝與否是人心的問題,不關它事。”


    林花枝聽的一愣,她啥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仔細一想,好像似乎曾經是說過一些宗族裏的事,可是嚴少白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在說,他不為陳素月守孝是因為他心裏沒有她,所以不願為陳素月守孝。林花枝不由好笑,嚴少白這話說的可不高明。


    叔公也想到這點,馬上問嚴少白:“可見你是心裏沒有你的妻子,所以才不願為素月守孝。”


    嚴少白搖搖頭:“不為素月守孝並不是說我心裏沒有她。在我心裏,素月永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嚴少白這話說的大聲且慎重,沒有絲毫的動搖和不甘。林花枝心裏一動,不禁抬頭向嚴少白看去,他就站在那,所有人都在看他,可是他站的筆直堅定,坦然的正視著叔公。在那一刻,所有人都隻有一個想法,他說的是真的。


    林花枝的心底突然湧動著一股溫暖,一開始如涓涓細流,慢慢變成寬廣的大海。而後,奔湧而來的,卻是說不出口的酸楚。


    她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可是她愛的男人不愛她。


    關於嚴少白的愛,林花枝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不再糾結。有些事,她想她已經開始學著看開放手。隻是此時此刻,聽到嚴少白這樣的話,這心裏還是起了波動。


    林花枝看著嚴少白,他說這樣的話,是在為自己辯解還是為了得到叔公的同情?她看不出來,隻是感覺悲傷。


    叔公顯然也沒想到嚴少白會說出這樣話,臉上的神色也是一怔,不過很快,叔公再次冷冷哼了一聲:“這話可真好笑,要是你心裏忘不了素月,又怎麽要急娶新婦?難道真如傳聞所言,你做了見不得光的事?”叔公的眼睛快眯成一條縫,他打量著嚴少白,眼光卻似一把把利劍。


    嚴少白輕歎了一聲:“叔公,我並不否認我與那女子自小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可是在素月生前,我從不曾做過對不起素月的事。我娶那女人,隻是不想辜負一片真心。一個女人獨自在世俗中生活極其不易,如今謠言四起,不斷有人在背後惡意中傷他人,我不能讓一個弱女人平白受了欺負。‘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雖然我的做法並不是十分妥當,可是我自問沒做對不起他人的事。”


    叔公道:“你這是強詞奪理,說的再冠冕堂皇也不過是為自己辯解罷了。你不願讓那女子受他人惡意中傷,不僅不想方法平息此事,反而以此為借口,欲娶新婦。可見你其實就沒想過死了的素月,沒想過人心冷曖。”


    叔公的語氣越發冷淡而苟責,此時,在他眼裏,嚴少白全身上下無一是處。


    嚴少白一時沒說話,沉默了好一會,他才道:“看來,我說什麽叔公都不會信。即是如此,我也不願多說。可是叔公說我犯了族規,我絕不承認。”


    叔公沒說話,事實他也知道嚴少白說的是實情,不成文的規矩就是不具有約束力,就算有先例,宗族裏也沒說,上門姑爺不為亡妻守孝就是犯錯。叔公就算生氣,最多也隻能罵嚴少白兩句。


    叔公又打量了嚴少白一陣,才擺擺手:“這事先不說,素月生前留下的家業最近有在清賬嗎?”


    嚴少白點頭,叔公嗯了一聲,表示他知道此事,頓了下,叔公道:“我累了,安排休息吧。”說完,也不看嚴少白一眼,起身後直接出了正屋往南院去了。


    嚴少白幽幽輕歎一聲,忙跟了上去,吩咐下麵的人快快準備。


    林花枝立在原地沒動,到了現在,她還沒搞清楚叔公是個什麽態度。就剛剛叔公對嚴少白說的話,一開始,像是在責怪嚴少白對不起陳素月,可是到了後麵,卻讓她有一種‘雷聲大雨點小’的感慨。而且還有一點,叔公怎麽會問起賬房的事?


    杜映蓮挨了上來,臉上還帶著不安的神色,左右看了看,小聲衝林花枝說了一句:“一會到華風園來。”話還沒落地,她便急忙走出正屋。


    林花枝心裏是百轉千迴,就在剛剛,她想到一個問題,還不等她想明白,心裏就開始隱隱有些不安,叔公突然來到江東府,絕不簡單呀。


    忙亂了二個時辰後,林花枝才抽空去了趟華風園。


    杜映蓮難得安靜的坐在屋裏,隻是她緊鎖的眉頭出賣了她此時的心情——不安、焦慮和緊張。


    這個時候,屋裏也隻有她與杜映蓮兩人,林花枝也沒說話,坐到了杜映蓮對麵,自倒了一杯茶,慢慢輕飲。


    “我姐是個牛脾氣,以前就一直和她這叔公不對盤。叔公是陳氏宗族族長,這麽多年以來,他老人家經曆過很多事,說話做事雷厲風行,手段不是一般利害,說白了就是心狠手辣,在這一點上,我姐倒和叔公有些相像,可是我姐就是不願理會叔公,每次族裏祭拜祖先,我姐從不去。不過宗族裏的人都拿我姐沒辦法,誰叫我姐有本事,又會賺錢,沒有人敢說她的不是。今天,我也沒想到叔公會突然來,唉,姐姐如今不在,恐怕姐夫應付不了叔公。”


    林花枝還是沒出聲,杜映蓮說的全是事實,陳素月生平最恨別人拿規矩來說事,從最早的什麽“女子不該拋頭露麵”到後麵的“女人就該三從四德,呆在家裏相夫教子”,這些話是陳素月最討厭聽到的。


    想當年,陳素月父母雙亡,宗族裏的人欺負她是一個小姑娘,想趁機占她便宜,沒少拿這些話說她,後麵又想打發她去叔伯家生活,實際上是想霸占她的家產,從那個時候起,陳素月就對宗族裏的人沒什麽好感。再加上當年,做為族長的叔公也不曾幫她說過好話,自然在幼小的陳素月心裏,叔公就變成壞人。雖然後麵,陳素月慢慢長大,可是她還是不喜也不聽宗族裏的人說話。


    林花枝瞅了杜映蓮一眼:“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盡說些廢話,你不如想想怎麽幫你姐夫。”


    來華風園之前,林花枝做了一個猜測,叔公無緣無故問起賬本的事,該不會是想著借機占了陳素月的家產吧?


    當然,這個猜想不是沒有根據胡亂想的,一想到小時候的事,林花枝心裏已經有八成肯定叔公來江東府是打著陳素月家產的主意。


    如果叔公安的是這樣的心思,那麽叔公一開始拿嚴少白娶新婦的事為難他,林花枝也不再奇怪。這上門的姑爺,宗族要拿他的不是,太容易了。


    越是細想,林花枝這心裏就越發肯定她的猜測。


    杜映蓮坐在一旁,見林花枝一副事不關已的神色,心裏不由恨了起來。抿緊了嘴狠狠瞪了林花枝一眼,語氣不佳的道:“要是叔公知道嚴少白還和你有曖昧,你也沒什麽好果子吃。我是見你主意多,好心提點你一下,別到時候吃虧。”


    杜映蓮倒不傻,到了這個時候,也感覺到不對勁,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最少還會找個同盟軍。當然,杜映蓮可不願承認,在她心裏,她堅持認為隻要林花枝出手,嚴少白在麵對叔公時就不會吃虧。


    隻是,看著林花枝一副平靜的神色,杜映蓮也隻能長歎,叔公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呀。也許她高估了林花枝的本事了。


    林花枝繼續保持她的沉默,事實上,此種情況下,她不知道她可以做些什麽。


    一切,隻能看叔公到底想幹些什麽。


    見林花枝不配合,杜映蓮眼珠一轉,又冒出一句:“你說,叔公會不會真不讓姐夫娶崔婷?”


    林花枝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送她兩字——白癡。


    嚴少白娶崔婷,與叔公何幹?


    這妞真是又傻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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