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就著瑞珠的手,看了看小鏡裏妝容,這才笑著轉身請那宮女起來,“派個其他人過來也就是了,怎麽竟勞動姑娘過來?”

    “能給夫人傳話,那是別人搶都搶不來的呢。”上前幫著秦可卿整了整裙角,接著又說道,“奴婢算是哪個牌麵上的人物,能侍候太後娘娘就已經是天大的福份。夫人如此抬愛,奴婢如何擔得起。”

    秦可卿聽了淡淡一笑,並未在說什麽,檢查了一下自已的裝扮,便扶著那宮女的手,去了太後的寢宮。

    她與現在的皇帝是比所有人血緣都親的親姐弟,而小時候撫養過自己的姨媽又成了太後,而太後又是深得自己亡母庇護的親妹妹。

    這一串下來,這天下的女人,估計除了太後以外,就隻有秦可卿的身份最高了吧。

    當然,不是指輩份,身份,而是血緣和寵愛。

    至於皇後,若不是皇後生了皇帝的嫡長子,估計現在有沒有這個皇後都是兩說。

    皇帝早就不滿皇後許久,除了皇後是先皇太子妃即以故的太後做主娶進門的以外,還因為皇後的目光短淺,以及心狠手辣都讓皇帝忌諱。

    做了皇帝的人,猜忌之心越來越大,他非常害怕哪一天嫡長子的舅舅會帶著九門的兵將,與皇宮中的皇後裏應外合,對自己進行逼宮。

    而他與皇後沒有感情,也沒有什麽患難與共的情誼。他們之間有的隻是冷漠和隱隱。當年他曾聽皇後與自己的貼身丫頭說過,寧願給嫡兄當側室,也不願意嫁給自己這個沒用的男人。而那個時候,他們才成親不足半月。

    他滿心的以為這世上自己又多了一個親近的人,可惜火熱的心就被這盆冷水澆滅了。在知道了自己妻子的所求後,他也就不再把這個女人當成自己的家人,而是和宮裏宮外的那些與他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樣。

    既拉且打。

    也因此,上位後的水晏很是防範有野心的皇後,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一直在打壓皇後的娘家。就連皇後之父,之兄會在皇後手拿鳳冊時,得到承恩公的爵位的事情,也被皇帝否定了。

    ‘於國於民未建寸工,何德何能等此爵位?若天下生女皆如是,再無將軍百戰得封候了。何為祖宗家法?朕之先人為朕祖宗,朕之後人,稱朕為祖宗,既是如此,從朕開始,後宮女眷不等在蔭封娘家。’

    眾大臣還欲反對,水晏又笑著說道:“男人建功立業,封妻蔭子,這是男兒追求。朕相信滿朝

    文武大臣,應該沒有想要靠著養個閨女,便想要靠裙帶飛升的無用之徒吧。”

    得了,就這一句話,誰也不敢說他們就是想要成為皇親國戚,然後怎麽怎麽樣。

    沒有丟得起那個人。

    ......

    不過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柔軟的地方,皇帝水晏也不例外。

    娘親和姐姐,便是水晏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這些日子秦可卿進宮小住,皇帝但凡有了空閑,便都會來太後的寢宮去二人話家常。

    至於太後留個外臣命婦居內宮的事情,凡是消息靈通的,倒是都沒有說太後或是皇帝此舉不妥。

    這不是廢話嗎?

    這位誥命,那可是真真的金枝玉葉,身上的血有九成九是和皇帝一樣的。

    “哀家聽說,你府裏還有個姑娘,是你公公的嫡親妹妹?倒是一直不得見,什麽時候方便了,你帶她來給哀家看看。”

    秦可卿坐在軟椅上,和自己的親姨媽聊著家常。神態自然,倒無一點忐忑不安和扭捏做態。

    “姨媽快別提她了,她可不是個坐得住的。小小的人,從小就愛說大人話。跟她說話,次次都逗得你笑得腮幫子疼。她小時候在那府裏養了幾年,那府裏的老太太去了,她這會正服著孫女孝呢。等到她出了孝,便帶進來給姨媽瞧瞧。”就算是國孝,但是家孝國孝兩重孝進宮,宮裏人也會忌諱。

    “這倒是難得了。今年多大了?可定了人家?”

    “誰說不是呢,太婆婆去的早。我公公和婆婆又不怎麽管。自小長在那府裏,那府的老太太親孫子親孫女親重孫子都是不缺的,又哪能事事顧著她。幸好太婆婆當初留了一些侍候的老人。直到我進了門,找了個機會,這才接了迴來。

    那府裏的姑娘教養真是不敢恭維的了。便是養個妾也比當成養寵物來得強。我們這姑姑還是個頑劣的,在學習上呀,真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我進門時她才三歲,眼瞅著過了年差不多就十一歲了。本來已經與林家說定了婚事,因著這兩年裏裏外外都是事,倒是一時還沒有定下來。”

    “林家?”太後想了想,能被可卿聽到了林家,估計也就隻有那一家了,“林如海的兒子?”

    “姨媽也知道林大人?”秦可卿詫異地問著二三十年都不曾出過宮的太後。

    “那可是風流青俊的人物,如何能不知道呢。想當年......”林

    如海得中探花的那一年,她正好陪著姐姐路過那條頭榜遊街的那條路。

    “母後又和姐姐說當年什麽?也讓朕聽聽。”

    皇帝不用通報就進來了,倒是嚇了麵前的兩個女人一大跳。

    一番行禮落坐,皇帝水晏又問起了剛剛娘倆被打斷的話。

    太後笑了,也沒覺得什麽,就直白地對水晏說道,“能有什麽,不過是當年還在宮外,跟著你姨母,我們一起看那狀元遊街。雖然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但我們也就看到了那一迴,狀元長的還湊和,那榜眼,”太後搖了搖頭,“真不能看,就是那探花,長得一表人才。我還丟過繡花的帕子呢......。可惜了,那麽俊的人早早地就去了。”

    “噗呲”秦可卿就笑了,“姨媽的意思是說,長得醜的人,就不可惜了?”

    皇帝的眼中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坐上皇位雖然辛苦,可是母親卻再也不用壓抑地熬日子了,這種想說就說,再也不用顧忌的生活,才適合苦了一輩子的母親。

    太後想了想,,還非常認真地點頭,“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比別人看起來更加的賞心悅目,俊眉朗朗,清雅悠遠。至今想起,都仿佛聽到當時街上女兒的尖叫聲。”

    太後目光轉向秦可卿,“那林家的小子長得如何,有沒有其父幾分風采?”

    秦可卿先是看了一眼眉眼柔和地看著她們說這些八卦的皇帝,然後才笑著迴太後,“長的倒是比林大人還要俊上兩分,我們家那位小姑姑也曾看著林家哥兒笑得好不得意,說是秀色可餐。說幸好不是天天對著隻大馬猴,不然她非得瘋了不可。”

    “哈哈哈,”皇帝母子立即被秦可卿的話逗笑了。

    “那你婆家的小姑姑長得如何,若是太看醜,可就辜負了林家哥兒那好相貌了。”

    “這個姨母倒是多慮了,我們姑姑長得又喜氣,又有福氣的樣子。雖然還小,不過長大了絕對錯不了。”

    惜春的樣貌還真的不差,或者說賈家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相貌這一點了。

    男的都俊,女的也都靚麗。

    “怎麽?姐姐婆家的那位四姑娘已經許給了林如海的兒子?”水晏聽到這裏,便也知道了一些。不過他倒是沒聽說過這兩家訂定親事了。

    “兩家早都已經說定了,開始兩人還小,後來又趕上了國孝家孝兩重孝,便就先放下了。不過林家是誠信的人家,林家的姑

    太太對我們姑姑也好。這不,我這次進宮小住,她們便將姑姑接到了林家去。”

    水晏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他也記了下了此事,等到後來有人倚老賣想要求娶惜春,好走秦可卿的路線。

    哪成想,水晏一聽這話,就想起了今天的事情。自然是將這人給駁迴了。

    太後聽了秦可卿的話,便笑著對一旁的宮人吩咐道,“你一會兒挑上一些東西去林家,謝謝林家幫著我們家姑奶奶照顧賈姑娘。然後再將前兒禦膳房新製的點心,賞給賈姑娘。”

    秦可卿笑著站起來,替惜春謝過太後,這才在太後的示意下,又重新坐迴了位置。

    太後此舉其實是在給秦可卿做臉,秦可卿如何不知。心下感動莫明。

    這麽些年來,就算是自己什麽忙也沒有幫上,姨母和弟弟仍是對她不離不棄,就是在她們最艱難的時候,仍是想著要為宮外的她做臉撐腰。

    誰說皇家沒有親情。不過是這份親情能夠得到的人太少太少了。

    她何其有幸......

    “關於姐姐婆家的那位姑娘和林如海獨子的親事,朕記下了。等到出了孝便為兩家賜婚。”

    “賜婚的事,倒是不難。但是出了孝,皇帝可別忘記了選秀這件大事。瞧你後宮的那三瓜兩棗,我都替你寒攙”。

    看到自家姨母有些不高興的樣子,連忙笑著打茬,“姨母怕是記錯了,我怎麽記得就偌大的皇宮,隻有一顆棗呢。您老...這是饞瓜吃了吧?”

    太後笑得罵了一句秦可卿,說她多做怪,然後轉頭看向水晏,“選秀的事情,一出國孝就要好好操作起來。這事也不用皇後來做,我可信不過她,到時候讓你姐姐也進來,我們娘倆慢慢看。”

    “全聽母後的。”反正女人對於他來說,都是生孩子和陪伴母後的。

    母後天天對著自己不喜歡的人,是他麵對自己喜歡人的時間的好幾倍。所以娶個母後看得上眼的人,其實是有利於後宮和諧,以及母後心情愉快的。而他也不怕母後選個娘家姑娘進宮來,畢竟母親和姨母早就沒有家人了。

    “六部那邊前兒不是還因著選秀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怎麽這兩天倒是聽不見了?”

    水晏將宮女端上來的茶,親自給太後遞過去。然後才似笑非笑,一臉嘲諷地對著麵前的母姐說道,“之前是因為利益瓜分不均等,之後則是統一了分配比例吧。”

    “...這樣人家的姑娘若是要進宮,豈不是又弄得後宮烏煙瘴氣。”前朝多少人總是想要把持著皇帝的後宮。

    想要前後串連,以權傾朝野為目的,甚至於是撼動江山社稷。這樣的事情,別說是一朝太後會不會坐視不管,便是隻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太後也不會允許有人搶是她兒子的東西。

    哪怕那個東西,是這萬裏江山。哪怕是與天下人為敵她也在所不惜。

    ...因為她要保護自己的兒子。

    “母後放心吧,介時朕會給母親一份名單。那些大臣既然將閨女送進來選秀,那就由不得他們了。咱們倒是不妨為她們一一安排個好歸宿。”

    比如說這一派的官員女兒嫁給另一派的官員兒子。

    再比如說,將沒什麽官係糾葛的姑娘選進宮來,然後再落選一批被‘內定’‘保送’的選女。

    “這一次選秀,我朕不準備弄得太大,就在京城以及周邊的三個省,嗯,家中爵位就在三品,父親的官職也在三品的姑娘吧。”

    “...這是你登基以後的第一次選秀,是不是太減薄了些?”那才能有多少姑娘參選呀?

    以前沒條件,隻能委屈兒子。現在就算是委屈了天下人,也不能再委屈自家兒子了。

    “母後,選秀充實後宮,不過是為了子嗣計。選那麽多人進宮來,且不說宮裏鬧哄哄的,看得朕就心煩。而且一路下來,空耗人力物力,現在國庫空虛,少個主子,就少了數十張口。”進了宮,他供著她們吃,供著她們住。她們沒事了還會對著自己的孩子下下手,他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弄一大幫女人進來?人少點也清靜,到時都安排很遠遠的,誰沒事也別亂走動。

    水晏沒說的是在選秀過程中,這些秀女進京城以及出京城的費用,都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而這中間還要有些個官員雁過拔毛。

    太後聽了兒子的話,就想到了當年老皇帝的後宮,以及太子時期的東宮。

    “確實是這樣的,人多了是非也多。不過也不太少了,那也不像個樣子。”

    “這事母後看著就是了。”

    “姨母,皇上將此事全全交給了您,選秀一開始,可有您老忙的。”

    “忙點好,忙點好。你姨母閑了一輩子,早就煩了。”

    水晏及為孝順,聽到母親這話,連忙說道,“不如將大皇子抱來母後宮裏?”

    迴頭姐姐出宮了,母親一個人在這偌大的皇宮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豈不是悶得慌。

    “算了吧,那孩子跟他娘似。好好的孩子都被養歪了。”當初皇後就是瞧不起太後,從未拿正眼掃過她。孩子也是如此有樣學樣。雖然現在太後貴為皇帝生母,成了這天下身份最高的女人,可是皇後那股子想要低頭,又放不下身段的別扭勁,還是不得太後的喜歡。

    怎麽看怎麽假。

    “大皇子不過六歲,好好教養總會好的。”秦可卿想到之前進宮時,看到的那個小小的大皇子,心中也對這孩子的教養有了一絲擔憂。

    當時她剛入宮沒多久,正巧陪著太後逛禦花園,就看到大皇子帶著隨從在禦花園玩耍。

    小小年紀,就有了紈絝子弟的樣子,不但如此,囂張跋扈,目光無人的樣子,也非常的‘欠教育’。

    給太後請安的時候,那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著實讓人厭惡。

    那可是他的親祖母,如此做為豈不是讓人心寒。

    “不說她們了,怪掃興的。哀家的出身在那裏擺著呢。她們娘倆瞧不起哀家擺在了明麵上,還有多少人心裏瞧不起,卻嘴上不說,麵上還擺著一副恭敬來。”

    水晏聽到這裏,更加地心疼母親的不易了,起身跪在太後的身邊。

    水晏一跪下,包括秦可卿在內的所有人都跟著跪了下來。

    ...對於秦可卿來說,皇帝跪著她坐著什麽的,那也太恃寵而驕了。

    “母後,英雄不問出處。您相信兒子,兒子會將這個天下治理得不輸於任何一位皇帝,兒子會讓天下人,還有所有的後世子孫知道,您生養教養了一位怎樣優秀的皇帝。”

    再也不會有人因為身份的問題而看輕自己的母親。那些身份比母親高的女人,又有什麽建樹,她們可曾培養過一個皇帝,一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

    太後的眼淚止也止不住,用顫抖的雙手扶起水晏。“母後知道,知道。我的兒子是最好的。誰都比不上。母後知道,一直知道。”

    秦可卿在一旁也落下了淚。

    ...因為跟太後姨母相比,她的母親更不被世人所接受。

    也永遠不會被人所知道。

    如果她是個男兒身,是不是就可以為母親爭一份榮譽和身份,最起碼也有一份認可。

    ☆、7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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