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別過頭去,指了指他案上的卷麵:“你在看唐家堡的卷宗嗎?”


    他一愣,低頭也看了一眼:“對呀,剛剛興起的一個江湖門派,不知道弱水可有了解?”


    弱水沒有奇怪他如何會問得自己,畢竟,她一身的武藝擺在那,這個唐家堡,她確然知曉,當年的那一場惡鬥,唐門三人誓要迴去重振門楣,沒想到,真的已經有了結果。


    “唐家堡,以破風鏢著稱,曾是江湖大派,然則因一些陳年舊事,被秦家堡取而代之,唐家兄妹不幸認賊做主,直到後來秦家敗露,一切才真相大白。”她閉了閉眼,想到唐靈臨走的時候對她說過,以後,她便當她是朋友了,那樣一個倔強又嬌俏的姑娘,也不知現在是什麽模樣了。


    “朕卻聽聞,如今唐家堡的掌事人卻是使得一尾金鞭。”仰止喜歡聽她說話,那聲音清麗,帶著她身上獨有的冷淡,卻又叫人很有聽下去的欲望,隻想聽她再多說一些。


    “金鞭?”她顰眉想了想,“如今唐家堡的堡主,難道是個姑娘?”


    “正是。”


    “那便是……唐靈了……”弱水本是覺得有些奇怪,可是再一想,又能想通了,唐靈比唐尋更有一股闖勁,雖是個女子,卻認定了什麽便會做下去,想來,唐尋應是和唐前輩就此隱在後邊協助吧。


    “正是唐姑娘。”他點點頭,“說起來,本來,也不應是她做堡主,你也是知道的,她還有哥哥和二伯。”


    弱水尋了個椅子坐了下來,隻覺得他一個病著的,卻是知道這江湖事不少,也便悉心聽了:“那如何坐上去的?”


    “嗬……據說秦家堡一戰,江湖人損失慘重,各大門派也是各自休養生息,眾人皆以夜門馬尾是瞻,然則相傳夜門門主並未收留任何人,隻是為他們指了路叫他們投奔唐家,助唐家崛起。”仰止停了停,緩了緩氣,才複繼續,“唐家二伯腿腳並不好,也不想插手這些事情,還是從你們大澤的邊城迴的唐家堡,迴來便沒有再過問。唐尋致力於訓教新人,隻這唐靈,一心想要匡複門楣,是以以唐家古訓訓之。”


    “唐尋也便不管她嗎?”


    “唐尋生性憨厚,雖是沉穩,卻少了些唐靈的淩厲,加上唐靈在唐家宗廟立了誓,如何勸都無法,他便也甘在人後罷了。”


    “唐靈立了什麽誓言?”


    “為了唐門,終身不嫁。”八個字,仰止說出來,卻叫弱水吃了一驚。


    這還是那個……牽著邢之意的衣袖,巧笑倩兮的女孩嗎?她曾經那麽喜歡邢之意啊,喜歡到毫無戒心,喜歡到到處宣示著自己的喜歡,絲毫不會避嫌,她還記得唐靈戴著邢之意為她挑選的珠花,笑靨如花的樣子,如今……


    “弱水認識她。”仰止並沒有用問句。


    “是,”她想了想,“她本是個隻一心想著找夜門門主報仇的小女孩。隻是後來造化弄人,竟是她一直敬著的秦家堡堡主才是真的仇人,而且……是滅門之痛。她……她為何就這樣不嫁了,太傻了。”


    “弱水也覺得她傻嗎?”


    “有人與我說過,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嫁給一個好人。長大了,總要為自己打算打算。”弱水想起夕顏,那個愛著自己皇兄的女子,那個女子雖是什麽都不說,一並都否定了,她卻明白的,她記得夕顏說起這段話的落寞,記得夕顏每每聽見皇兄的恍惚,記得她的苦笑,縱然她總是八麵玲瓏的樣子,為夜門,為皇兄做著收集情報的工作,卻無怨無悔。


    不……可能,她是有怨的,隻是這怨,被愛裹了一層,又一層,她已經忘記了怨。她更不會悔,即使,可能皇兄永遠也無法娶她……


    “弱水?”


    是仰止的聲音,她迴過神來笑笑:“對不起,想起了故人。”


    “弱水說的,可當真?”


    “什麽?”


    仰止看著她,一瞬不瞬:“女孩子總是要為自己打算了,終究是要嫁人的。”


    “我……我不知道……大抵一般人是的吧……”她有些不確定。


    “那麽,弱水你呢?”


    “我?”


    仰止站了起來,往她那裏走去:“對,你,你可有什麽打算?”


    她坐著,需仰頭才能看見他,他已經立在自己麵前,微微低下身子,仿佛就等著她的迴答。她一時語塞,打算……她能有什麽打算……這個問題太多人問她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


    垂下頭,她忽而想起那個跺著腳的女子,牽唇一笑:“我麽……可能會等一切都了解以後,一個人遠走江湖,去唐靈那兒坐坐,然後,踏著師父的足跡,踏遍這千山萬水吧……”


    是了,這個決定,真的很好的,適合她。反正……她與唐靈也是一樣的,一顆心已經冰涼,無法再愛另一個人了吧。


    仰止的手撫上她的頭,叫她一怔,頭頂傳來他的聲音:“若是……朕的病好了,你去遊山玩水的時候,可能帶上朕呢?”


    她的頭被他按著,無法抬起來,便隻當他是開了個玩笑,提醒他道:“你的病一定會好的!但是,你卻不能跟我走,你是這苜國的皇上啊。”


    “朕……我……我說如果,如果我可以不做這個皇上呢?”雖然知道自己並不能好起來,甚至,他隻有這幾年的時間,可是……他卻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很想很想。


    “可以啊!我們一起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弱水除了戒穀,真的沒有去哪裏玩過,總覺得,自己是白活了這麽久的,你若是能去,我們作伴,也是好的!”


    一絲笑容爬上麵上,俊朗的麵容更加熠熠生輝,隻是,弱水低著頭,並沒有瞧見,他輕輕拿開自己的手:“逗你的,朕的病,哪是那麽容易的。不過……謝謝你。”


    弱水一擺脫他的手便抬起頭來,正見他麵上還未及收去的笑意,那樣的笑容,即便是蒼白的容顏,也足以撼動人心,她突然握住他的手:“我會治好你的!你放心!我們一定能一起遊山玩水!一定能!”


    女子的眼中滿是堅持,叫他不忍打擊,便也緩緩道:“好,朕相信你。”


    “皇上,蕭公子求見。”承恩的聲音傳來,然話音未落,便見一人跨了進來,來人一眼看過來,目光帶著銳利,驚得弱水將仰止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卻隻是瞬間,便見他笑了起來。


    “原來,皇上是忙著與準皇後溫存呢?難怪承恩攔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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