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接了過來,展開來看,卻是隻有一個“止”字,她自然知道這是他的名字,卻是不知為何要寫了這個給她,然看他寫得認真,便也就收下了。


    “仰止……”


    “嗯?”他抬頭,眼神溫柔,她卻有些說不上話來,他便沒有再問,隻將那筆遞給她,“你既是會寫,便也給朕寫一個吧。”


    弱水愣住了,寫字?她確然是因著蕭鞘的緣故琢磨著練習過,師父也是教過,可是……真的這般被人要求去寫字,倒是頭一迴。


    “怎麽?不願意嗎?”仰止的手固執地舉著,隻等著她去接。


    “沒有,隻是,弱水……許久不曾動過筆墨了。”弱水終是接了那筆,可是蘸了墨卻是停住了,眨了眨褐色的眼眸,問道,“寫什麽?”


    仰止也不客氣,當真思索了片刻才道:“你便……也寫你的名字吧。”


    筆在手中,頓了良久,名字……她有過很多名字,仿佛於她而言,名字,也不過是個代號罷了,至於她究竟是誰,一時間,竟是不確定起來。這是弱水第一次,想要認識自己,不過是這麽不經意的一句話,名字……她的名字,又終究是什麽……


    “弱水?”仰止輕輕喚了一聲,叫她終於從愣神中迴來。


    她淡淡笑了笑:“那便……就寫名字吧。”


    略帶蒼勁的兩個字呈現在紙上,渾然不似她的本性,倒像是個男兒字跡,“弱水”。


    仰止心中有些苦澀:“弱水的字,倒是與朕認識的一個人,有些相似。”


    “是嗎?”她眼神微閃,“皇上記錯了吧?這字……這是弱水尋常自己練習的。”


    “可有字帖?”


    字帖……蕭鞘的算嗎?她一直描摹著他的字,此時看起來,倒真的有些神似,便搖了搖頭:“弱水不過是跟著師父自己琢磨,以往在宮裏,也沒有什麽事情,便就尋了空子練的,到底是沒什麽勁道。”


    “不若……以後朕予你一本。”


    她實在是未想到今日來這兒,會因著字的問題說上這麽許久,雖是有些不明所以,然到底少了些尷尬,便應了:“皇上如果有好的字帖,弱水是可以練練的。”


    “你以往……都是如何生活的?”許是知道自己的話問得突兀,他便解釋了一句,“你勿要生氣,朕不是探你,隻是朕於這宮裏甚久……”


    “無妨,皇上想聽哪些事情?”


    “你在大澤的宮裏,尋常都喜歡玩些什麽?”


    這個問題,若是一般的女孩子,怕是可以答上來,隻是弱水這廂,卻不似一般,她想了許久,才緩緩道:“以往在宮裏,倒是每日練練功,練練字,偶爾去許太後宮裏坐坐……嗯……有時會往宮外去,去看看夕顏……嗯……夕顏……是一個很照顧我的女子。”


    仰止便聽著她說,其實他看得出來,她並不是一個擅於說話的,此時應也是不好推辭才對自己這般絮絮。見她說起那個叫夕顏的姑娘,想要說明白,卻又有些解釋不清的樣子,微微皺起的眉頭,竟終於有了些少女的嬌俏。


    “嗯……總之,是個可以說得來的朋友……”弱水頓了頓,沒有在意認真瞧著她的仰止,隻想起來更久以前的時日,“其實……我原本,是不在宮裏的。我已經記不得多久之前了,那時候,我與師娘一處,待在一個叫戒穀的地方。嗯……你聽說過戒穀嗎?”


    “沒有。”


    “哦,應該是的,我也沒見過誰,聽說過戒穀。其實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我與師娘的幾處茅草屋,還有一穀的花花草草……”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麽,停了下來。


    “怎麽?”仰止出聲詢問。


    “仰止……他們有沒有說,你的病,需要什麽藥引子?”


    “弱水何出此言?”


    “你便告訴我,可有什麽藥草,是很難尋的?”


    仰止眼神暗了暗,終是平靜:“沒有。”就算是有,也是沒有辦法拿到的,他也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哦……可惜了……”她垂了頭,“師娘的戒穀裏,都是些奇花異草,我日日相伴,倒是沒覺得稀奇,倒是師弟對那一穀的花草,甚有興趣,我本以為,該有你要的藥材。”


    “我這病,是無救的。”


    “你勿要瞎說,”弱水想起方才承恩與她說的,“你為何不吃藥?因為覺得自己治不好了嗎?”


    她問得直接,他倒是有些答不上來,頓了頓才點點頭:“如今有麟兒在,朕很放心,後邊的時日,便是將朕該做的做好,便是了。”


    “你是苜國的皇上,你不該對自己喪失了信心。”


    不是我喪失了信心,是事實擺在麵前罷了。可是看著她忽閃的眼,他卻什麽也未說,隻輕輕道:“一會,我將他們端的藥喝了便是。”


    弱水怕自己沒有聽清楚,複看了他一眼,確定了方才是他答應了,才笑起來:“嗯,你好好吃藥,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出宮去看看。我帶你去戒穀吧,那裏是養病的好地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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