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路上停過幾次,不久便已近苜國,饒是習武之人,畢竟是長期久坐,弱水也覺得有些腰酸背痛起來。


    “郡主,前邊便是苜國了,皇上會在城門親迎。”相天的聲音傳來,弱水掀了簾子往前邊看去,倒是怔住了,這場和親,本也不知會否說服皇兄,苜國卻是先行布置好了,遙遙望去,一片紅色。


    “你們何時布置好的?”這滿城飄飛的紅綢,可不似一日速成。


    相天插著手笑了:“郡主說笑了,畢竟是皇上大婚,又怎可馬虎,一切自是一早便準備好的。”


    “你們皇上……身體可還好?若是行動不便……弱水……獨自進宮也可。”越往後卻是越小聲,連自己也便要聽不到了。


    “皇上既是親自來迎,便是像郡主展示我苜國的誠意,亦是尊重皇後,郡主勿要擔心。”


    弱水放了簾子,紫嫣與她對視了一眼,車隊又緩緩前進。


    車隊再次停下的時候,耳邊皆是嗩呐的喜樂聲,有爆竹鳴響,也有百姓的歡唿聲,良久,這聲音才停下來,沒有人提醒她該做什麽,也沒有人與她說話,連紫嫣都隻是看著她,並不作聲。隱隱,有人咳嗽的聲音。


    仰止先是被人扶著下了城牆,而後,他輕輕推開了侍從,一步步往那紅色的馬車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緩沉,不知是否太過激動,沒走幾步,便咳嗽起來,他握拳抵在唇邊稍久,才複往前走去,那臉上有些潮紅,卻依舊鎮定。


    “恭迎郡主下車!”


    紫嫣將紅色蓋頭蓋於弱水頭上,輕輕提醒:“郡主,皇上應是已經在馬車邊了,請郡主下車。”


    她並不知曉,大澤的帝婚可是這般,然而此時,她卻當真有些緊張起來。紫嫣掀了車簾,外邊漸漸起了議論聲,她低頭看著路麵行至車門邊,卻見一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她不知道那主人是誰,已是愣住。


    還是紫嫣小生提醒道:“郡主。”


    是了,還有誰會這般大喇喇地對自己伸來手,必是那苜國的皇帝吧,原來方才那咳嗽,便是他……他確然是病著,竟還會親自來迎,她終究是有些動容。


    將手搭於那雙手上,弱水還是自己用了巧勁跳下,不願傷了這手的主人。仰止微微用力握了她,那手捏在手裏,輕輕柔柔又帶了層薄繭,並不似一般女子。她也未借著他的力下車,許是聽聞他的身體吧,如此想來,嘴角不禁牽起。


    弱水並不知自己的小聰明已經被發現了,隻覺得那牽著她的手,冰涼幹燥,那主人帶著她,一步一步往高台去,拾階而上,她放緩了步子,盡量落後他一些,也不知,苜國的大臣都是如何辦事的,竟會真的讓他走這麽長的路,還是樓梯。她已經能夠聽見身側淡淡地喘息。


    終是走到了頂端,他帶著她一個轉身,這便是,昭告天下了。下邊忽而響起一聲聲的恭賀,“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皇上皇後百年好合”……


    弱水輕輕轉頭看向身邊的男子,雖是蓋頭遮了視線,她卻覺得握著她的手,有些輕顫,她不知道,一個知道自己病重的人,聽著這樣的千歲萬歲的恭賀,會有怎麽樣的感覺,隻是在心底輕輕歎息了一聲。


    許是感受到身邊人的動作,仰止垂首也看向身邊,他並沒有看見女子的眼,卻能感覺到,她在看他,複捏緊了她的手,弱水隻覺手一痛,迴過神來,隨著他上了一頂轎子。


    “起轎!”


    終於緩了緩,手還在他手中,她往迴抽了抽,輕易便抽了出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搭在紅色的嫁衣上,卻聽一個溫和的男聲道:“往後,你勿要用那同情的眼光看朕罷。”


    “你……弱水沒有……”她分明蒙著蓋頭,他又怎麽見得?


    “嗬嗬,”淺淺的笑聲,“沒有,便好。朕的皇後。”


    弱水卻頓了聲音,她突然意識到,這個人,是她的夫君了……


    “咳咳!咳咳咳咳……”身邊突然有克製的聲音,仰止狠命將一隻手捂著嘴,方才確實走得太多太急了些,此時,當真有些受不住了。


    弱水不知他竟病成這般,咳得一直未有停下,不覺扶了他一隻胳膊,他用一手想要推開她,然身子有些支撐不住,竟是脫力按在了蓋頭的流蘇上。


    弱水隻覺眼前一亮,而後便是一張蒼白中透著病態潮紅的臉,正有些驚訝地望過來,唇角染了些鮮血,那眼卻是漆黑晶瑩,正映出自己的樣子。


    仰止沒有想到,本是要推遠她不願她感到自己的狼狽,卻竟是這般拉下了蓋頭,麵前的女子正值妙齡,明豔動人,他一時愣住,而後,咳得更加撕心裂肺起來,直咳得彎了腰去。


    “來人!來人!”弱水大聲喊著,“快停下!皇上受不得這顛簸!”


    “不用……咳咳咳……”仰止按住她,“待會,還有拜堂禮……”


    “拜堂重要,還是身體重要?”弱水有些惱火,“來人!”


    轎子停下,有太監跪在外間:“皇上,皇後。”


    弱水對著外邊道:“皇上受了顛簸,咳得厲害,快叫太醫!”她不明白,仰止咳得那麽劇烈,外邊的人竟一直這般往前抬著,不知道停下來問問麽?


    “是!”那太監停了停,“可是,太醫來還需些時候,皇後是要在這裏等候麽?”


    “刷!”弱水一把拽了那驕簾,“你們便是這般伺候皇上的?!還不快去叫太醫!你是在磨蹭時間麽!”那太監雖是謙恭的樣子,聲音卻分明不緊不慢,說是沒有人指使,她自是不會信!


    “是是是……”那太監不料新來的皇後竟會直接拽了那簾子吼迴來,畢竟是皇上病了,膽子還不會太大,趕緊爬起來走了。


    仰止聽著弱水的聲音,聽出了她的生氣,為他生氣嗎?他想拍拍她安撫下,然手還未抬起,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感覺到肩上一沉,弱水匆忙扶住了他,卻見他已經閉了眼睛,心裏一慌,對著外邊仍站著的轎夫問:“皇上的寢宮在哪裏?”


    “皇後,這不合禮數,還應去行禮……”


    話未說完,弱水一掌劈去:“在哪!”


    所有的轎夫沒想到她竟會這般功夫,嚇得紛紛跪了下去,其中一個指著西側的宮殿:“那裏,那裏是。”


    二話不說,弱水抱起身邊的男子,往那西邊掠去,懷裏的人雖是比她高,還是個男子,她卻抱得輕鬆,倒叫她有些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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