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了一會，淩肅才問道：“太後，可是知道什麽？”
許太後麵上有些白，環視了屋子一圈，最後看定在問昔身上：“郡主，本宮剩下的日子，怕是不多了，隻有一件事，本宮放心不下。”
問昔沒料到她會提到自己，也不知有什麽事情是她要托付，隻皺了皺眉道：“太後娘娘，快別說這些喪氣話。皇兄和師父，也不會同意的，是吧，皇兄？”
她求救地看向淩肅，後者卻隻是眼神深邃地看著許太後，半晌才開口：“此毒，無解？”
座上的女子素衣青絲，卻甚是疲憊，隻輕輕點頭，仍是固執地看著問昔：“郡主，你來這後宮，本宮是看著的，本宮知道，你會武功，又警醒，這件事，隻有交於你，本宮才可安心。”
“我……”手忽被一道力氣按住，暮然轉首，正是蕭鞘的扇柄，那人對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她終是歎了口氣，上前矮了矮身，“娘娘請說罷，問昔自當盡力。”
許太後欣慰淺笑，緩緩說道：“可能要予郡主一些麻煩，隻是那麟兒，是先皇唯一的兒子，也是本宮一手帶大的。那孩子，雖是癡傻，卻到底也是你們大澤的血脈，本宮不能再護著他，便隻望你，能佑他一二。”
“太後，他也是朕的皇弟，朕也不可能對他如何，你無須將她交於問昔，朕自會看顧。”
“皇上……你不懂……”許太後笑得悲涼，“可是，本宮懂得。你不殺他，卻自是有人要殺他。便好似，本宮不與人為敵，卻有人定是要取了本宮的命，才肯罷休。否則，那人終是難安。何以心安……唯有死人啊，皇上，你可明白？”
“娘娘說的人，是那苜國侯爺？”蕭鞘開口。
“侯爺？本宮，不過是他前進的一塊小小阻礙罷了，這隻是他的第一步。皇上，這麽多年了，本宮是何身份，你也當是清楚的。”
“確然，隻……朕觀你並無二心，所以允你移居慈寧宮，安享餘生。”
“安享餘生？嗬嗬……本宮，是苜國的相爺之幺女，自本宮出生起，便就是苜國的棋子。本宮的爹，是個狠心之人，然說起護國，便也是他了。前些年，苜國衰微，他仍是舍得讓自己親生的女子不遠千裏來卞都紮根，本宮的身上，有他親手下的蠱。你們不知道吧？這蠱，母蟲可以易主，而本宮，隻能為那掌控母蟲的人做事，否則，隻會暴斃而亡。”
她似是覺得自己可笑，麵上雖是越發蒼白，卻也越發地笑開：“棋子，棋子又為棋子……本宮是被邢相所救，從那街市帶迴，本宮本以為，邢相是不知道本宮的身份，才放心安置在宮裏監視著先皇。可是……本宮錯了，他一直便是知道的，他不僅知道，還曉得本宮的毒，他知道我不會希望大澤好好的，所以他把本宮放在先皇身邊，沒有壞處。”
她仿佛覺得不過癮似的，複又拍了拍座上的金獅扶手：“嘖嘖嘖，邢相，倒是聰明得緊。”
問昔靜靜看她，隻覺得這個女子雖是笑著，卻是苦恨的，她本應是那般淡泊的女子，今日卻有些瀕臨絕望。或者說是……無畏……是的，她今日，似是拋卻了一切的束縛，就這般赤裸裸地，沒有把自己當作太後，沒有把自己當作任何人，隻那樣不甘心地說著，笑著，仿若是要這般肆意一場，不留遺憾。
問昔想拉住她，這一刻，她竟是這般不忍讓這女子再說下去，可是向來溫軟的太後，卻一改沉默的性子，仍是風輕雲淡地敘述著：“本宮於這宮裏帶了這些年，先皇，並未正眼看過幾眼，他也是知曉的，本宮，必不應是他的枕邊人。可是……本宮來這裏，第一個對我真心笑過的人，是他，第一個病中喂我喝藥的人，是他，第一個……將我抱起的人，亦是他……嗬嗬嗬嗬，可笑嗎？你們這般看本宮？是……在你們眼裏，他是個弑兄屠城的混蛋，然而，到頭來，日日受折磨的人，也是他啊！屠城的人，是秦家堡！不是他淩乾！本宮知道他的愛，不在本宮這裏，但是本宮不怨。”
她遙遙看著那金鑾殿的方向：“麟兒，真的尋去了那兒，對嗎？可是那裏，再也沒有他的父皇了……本宮一直當麟兒，是本宮與他親生的兒子，愛他，護他，善待他……可如今……苜國卻是要本宮去利用他，利用一個癡兒，去搶了這皇位，亂了這朝綱！淩乾是不光彩，可是，他日日勤勉，他也曾愛著自己的百姓，本宮……不能讓大澤，亂在我的手裏。”
她猛地又低頭看向問昔：“所以！你！你護著麟兒！不要被苜國搶去！你護著！本宮看你許久，本宮，信得過你！你雖是郡主，可你更似江湖兒女，帶著麟兒，走遠一點，遠離這兒……”
“太後！”淩肅上前去，抓住了她的肩膀，“太後，清醒些！”
她揮手想要掙脫去：“你不懂！你不懂！嗬嗬嗬嗬，本宮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然則她說了這般多，卻終究沒有說出這蠱毒為何物，左偃上前忽然一個刀手拍暈了她去：“太後……也是心力交瘁了……這蠱毒，不是一般之物，觀太後今日情形，怕是不願再苟活下去。這毒，如若老夫沒有猜錯，應是應聲蠱，可於千裏之外靠母蟲控製中蠱之人，如果不從，便會頭疼心痛，母蟲離得越近，這作用便是越大。太後此番……已是在做最後的抗爭了……”
“前輩的意思……”
左偃看了看許太後青灰的臉色，點點頭：“苜國的侯爺，就在卞都，而且想控製太後篡權，將那麟兒作為傀儡……這野心……不小啊。”
“哼！”淩肅雖是儒雅，卻仍是少有地冷哼了一聲，“小小苜國，竟是有這般心思。”
他也看向那暈去的女子，頓了頓：“前輩的意思，太後可還有救？”
“為免痛苦，老夫會開個方子讓她繼續沉睡。母蟲若死，太後便無事，隻是此行亦是兇險，若是無法完全沉睡，太後又不依……便隻會生生折磨而死……”左偃搖搖頭，“這苜國故去的老相爺，真是心狠，將幺女送來便也罷了，又緣何非要下此狠毒。”
“我要去看母後！”外間有叫嚷的聲音，“我要去要去！”
“麟王殿下，皇上在裏間議事，您不可以進去。”暗夜的聲音朗朗。
然則那孩子的聲音不依不饒，似是沒有聽見一般，隻不停重複著：“我要見母後，見母後，母後！母後！”
“暗夜，放他進來。”淩肅命道。
吱呀一聲，便見淩麟拖拉著袖子，衣衫不整地跑進來，直直撲上許太後：“母後！”
許太後麵上有些白，環視了屋子一圈，最後看定在問昔身上：“郡主，本宮剩下的日子，怕是不多了，隻有一件事，本宮放心不下。”
問昔沒料到她會提到自己，也不知有什麽事情是她要托付，隻皺了皺眉道：“太後娘娘，快別說這些喪氣話。皇兄和師父，也不會同意的，是吧，皇兄？”
她求救地看向淩肅，後者卻隻是眼神深邃地看著許太後，半晌才開口：“此毒，無解？”
座上的女子素衣青絲，卻甚是疲憊，隻輕輕點頭，仍是固執地看著問昔：“郡主，你來這後宮，本宮是看著的，本宮知道，你會武功，又警醒，這件事，隻有交於你，本宮才可安心。”
“我……”手忽被一道力氣按住，暮然轉首，正是蕭鞘的扇柄，那人對他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她終是歎了口氣，上前矮了矮身，“娘娘請說罷，問昔自當盡力。”
許太後欣慰淺笑，緩緩說道：“可能要予郡主一些麻煩，隻是那麟兒，是先皇唯一的兒子，也是本宮一手帶大的。那孩子，雖是癡傻，卻到底也是你們大澤的血脈，本宮不能再護著他，便隻望你，能佑他一二。”
“太後，他也是朕的皇弟，朕也不可能對他如何，你無須將她交於問昔，朕自會看顧。”
“皇上……你不懂……”許太後笑得悲涼，“可是，本宮懂得。你不殺他，卻自是有人要殺他。便好似，本宮不與人為敵，卻有人定是要取了本宮的命，才肯罷休。否則，那人終是難安。何以心安……唯有死人啊，皇上，你可明白？”
“娘娘說的人，是那苜國侯爺？”蕭鞘開口。
“侯爺？本宮，不過是他前進的一塊小小阻礙罷了，這隻是他的第一步。皇上，這麽多年了，本宮是何身份，你也當是清楚的。”
“確然，隻……朕觀你並無二心，所以允你移居慈寧宮，安享餘生。”
“安享餘生？嗬嗬……本宮，是苜國的相爺之幺女，自本宮出生起，便就是苜國的棋子。本宮的爹，是個狠心之人，然說起護國，便也是他了。前些年，苜國衰微，他仍是舍得讓自己親生的女子不遠千裏來卞都紮根，本宮的身上，有他親手下的蠱。你們不知道吧？這蠱，母蟲可以易主，而本宮，隻能為那掌控母蟲的人做事，否則，隻會暴斃而亡。”
她似是覺得自己可笑，麵上雖是越發蒼白，卻也越發地笑開：“棋子，棋子又為棋子……本宮是被邢相所救，從那街市帶迴，本宮本以為，邢相是不知道本宮的身份，才放心安置在宮裏監視著先皇。可是……本宮錯了，他一直便是知道的，他不僅知道，還曉得本宮的毒，他知道我不會希望大澤好好的，所以他把本宮放在先皇身邊，沒有壞處。”
她仿佛覺得不過癮似的，複又拍了拍座上的金獅扶手：“嘖嘖嘖，邢相，倒是聰明得緊。”
問昔靜靜看她，隻覺得這個女子雖是笑著，卻是苦恨的，她本應是那般淡泊的女子，今日卻有些瀕臨絕望。或者說是……無畏……是的，她今日，似是拋卻了一切的束縛，就這般赤裸裸地，沒有把自己當作太後，沒有把自己當作任何人，隻那樣不甘心地說著，笑著，仿若是要這般肆意一場，不留遺憾。
問昔想拉住她，這一刻，她竟是這般不忍讓這女子再說下去，可是向來溫軟的太後，卻一改沉默的性子，仍是風輕雲淡地敘述著：“本宮於這宮裏帶了這些年，先皇，並未正眼看過幾眼，他也是知曉的，本宮，必不應是他的枕邊人。可是……本宮來這裏，第一個對我真心笑過的人，是他，第一個病中喂我喝藥的人，是他，第一個……將我抱起的人，亦是他……嗬嗬嗬嗬，可笑嗎？你們這般看本宮？是……在你們眼裏，他是個弑兄屠城的混蛋，然而，到頭來，日日受折磨的人，也是他啊！屠城的人，是秦家堡！不是他淩乾！本宮知道他的愛，不在本宮這裏，但是本宮不怨。”
她遙遙看著那金鑾殿的方向：“麟兒，真的尋去了那兒，對嗎？可是那裏，再也沒有他的父皇了……本宮一直當麟兒，是本宮與他親生的兒子，愛他，護他，善待他……可如今……苜國卻是要本宮去利用他，利用一個癡兒，去搶了這皇位，亂了這朝綱！淩乾是不光彩，可是，他日日勤勉，他也曾愛著自己的百姓，本宮……不能讓大澤，亂在我的手裏。”
她猛地又低頭看向問昔：“所以！你！你護著麟兒！不要被苜國搶去！你護著！本宮看你許久，本宮，信得過你！你雖是郡主，可你更似江湖兒女，帶著麟兒，走遠一點，遠離這兒……”
“太後！”淩肅上前去，抓住了她的肩膀，“太後，清醒些！”
她揮手想要掙脫去：“你不懂！你不懂！嗬嗬嗬嗬，本宮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然則她說了這般多，卻終究沒有說出這蠱毒為何物，左偃上前忽然一個刀手拍暈了她去：“太後……也是心力交瘁了……這蠱毒，不是一般之物，觀太後今日情形，怕是不願再苟活下去。這毒，如若老夫沒有猜錯，應是應聲蠱，可於千裏之外靠母蟲控製中蠱之人，如果不從，便會頭疼心痛，母蟲離得越近，這作用便是越大。太後此番……已是在做最後的抗爭了……”
“前輩的意思……”
左偃看了看許太後青灰的臉色，點點頭：“苜國的侯爺，就在卞都，而且想控製太後篡權，將那麟兒作為傀儡……這野心……不小啊。”
“哼！”淩肅雖是儒雅，卻仍是少有地冷哼了一聲，“小小苜國，竟是有這般心思。”
他也看向那暈去的女子，頓了頓：“前輩的意思，太後可還有救？”
“為免痛苦，老夫會開個方子讓她繼續沉睡。母蟲若死，太後便無事，隻是此行亦是兇險，若是無法完全沉睡，太後又不依……便隻會生生折磨而死……”左偃搖搖頭，“這苜國故去的老相爺，真是心狠，將幺女送來便也罷了，又緣何非要下此狠毒。”
“我要去看母後！”外間有叫嚷的聲音，“我要去要去！”
“麟王殿下，皇上在裏間議事，您不可以進去。”暗夜的聲音朗朗。
然則那孩子的聲音不依不饒，似是沒有聽見一般，隻不停重複著：“我要見母後，見母後，母後！母後！”
“暗夜，放他進來。”淩肅命道。
吱呀一聲，便見淩麟拖拉著袖子，衣衫不整地跑進來，直直撲上許太後：“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