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下得樓的問昔,終是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迴首看了看,那個書生,讓她覺得尤其地陰鬱,雖那麵上是笑著賠禮,卻叫人感到甚不舒服。


    “怎麽了?”夕顏見她停下,也迴身問道,“你可是在想方才那男子?”


    問昔點點頭,往大廳看了看:“園子裏現在開門開的早,然則這還是晨間,那人便來得這裏,怕是不簡單。”


    夕顏何等女子,自是明白,也不再說,而是招了海棠來,交代了幾句,便仍是挽了問昔坐於下邊坐了。


    確實沒錯,這時間還早,青樓是什麽樣子的地方,沒有大清早來尋歡的道理。不一會,海棠便迴來了,迴道:“夕主子,郡主,那人做得香料生意,昨日才到得這裏,在這裏包了房間,隻是昨夜沒有迴來,這恐怕是才迴來。”


    “現在園子裏還做的客棧生意?”問昔覺得奇怪。


    “哎,也是有人喜歡定了包間連著聽幾日曲看幾日舞劇的。”


    “可他不是昨夜不在麽,那也就是說……他不是來看戲聽曲的。”問昔顰眉。


    夕顏遞了杯茶水與她:“妹妹的意思,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對,確實不對,可是不對在哪裏呢?夜間不在,那是去了哪裏?這麽早迴來,卻還直直撞到自己身上,這一樁樁總覺得不合邏輯,但是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問昔抬手準備接茶,卻感覺指尖有些滑膩,這本沒有什麽,如此細微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她長期練劍習武,指尖幹燥清爽,加之她又甚是敏感,尋常人應是感覺不出來,然而,偏非她這般一撮便覺出了不對,指尖有東西!


    見她沒有接茶水,隻愣怔盯著自己的指尖,夕顏疑惑地望過來:“怎麽了?”


    問昔正想答,卻感覺近旁有人刻意屏息,遂笑了笑道:“姐姐說得對,妹妹這連日來過得甚是糊塗,怕是接客也是要被笑話的。你瞧這指甲,再不修剪怕是沒有哪個客官願意看啦。”


    夕顏放了茶,拿食指點了點她的頭:“你呀!也不知道成日都忙著什麽!海棠!還不快拿了修刀和銼子來,今個閑,我定是要好好修理修理這個小丫頭!”


    海棠捂了嘴點頭退下:“是!”


    隨著海棠往樓上跑去的身影,那暗處的氣息也撤了,問昔抽出夕顏手邊的帕子,將指尖在上邊擦了擦然後收進袖裏。隻等著海棠迴來,由著夕顏修了半日的功夫,坐得她都快要睡著了,那邊夕顏才放了玉挫替她吹了吹指甲:“好了好了,去淨淨手。”


    那氣息自海棠迴來又出現了,且一直在旁看著她們,也不嫌累,問昔邊就著海棠遞過來的水盆,邊對著夕顏悄悄使了個顏色。


    夕顏頓了頓,隻見那正擦手的女子似是無意地點了點方才藏帕子的那邊袖子,便扶了額頭揉了揉眉心:“唉,這些日子啊,可是忙了些,姐姐我這一日兩日的,也不知為何,這頭疼的甚是厲害,眼看馬上就到晌午了,用了膳這園子便也就熱鬧了,脫不開身,你這便替我去藥廬抓副藥。”


    “姐姐可還是老毛病?”


    “嗯,你直接去藥廬找藥仙便好,他是知道的,園子裏的姑娘都是在他那裏取的藥。”


    “姐姐可要當心些,身子要緊,生意哪日做不得。”


    “姐姐省的!”


    “好吧,那妹妹去去便迴。”問昔站了起來,那暗處的人也跟著動了一動,她嘴角一牽,原是衝著她來的。


    出得園子,她也學著閨秀們的步伐,緩緩往那藥廬去,身後的人跟的不急不緩,這倒是有些麻煩,到底自己是哪裏出了問題要他這般逮著自己不放?


    “籲——”身後忽然傳來勒馬的聲音,問昔轉過頭去,正見訶子那嬉笑的臉,她不覺跟著笑了,這邊正瞅著呢,竟是這麽快便有解圍的。


    隻見那停下的馬車車簾被打開,邢之意還穿著皂色朝服,剛剛下朝的樣子,此時向她看來,麵上滿是欣喜,想來,他們確實許久未見了,沒想到會這時候碰到。


    “我說什麽來著!”訶子將馬鞭扛在肩上,自鳴得意道,“我就說前邊那人像,主子還不信,你瞧,這分明就是……”


    “弱水見過左相!”問昔搶先矮了矮身。


    邢之意麵上一頓,拍了拍訶子,平靜道:“原真是弱水姑娘,方才訶子說是姑娘本相還覺得奇怪呢,不知姑娘要去哪裏,既然碰到,不若就讓本相送一程吧。”


    “謝過左相。弱水正是要往藥廬去呢。”


    “這好辦,本相也是許久不見家師,你上來罷,一道也無妨。”說完伸了手出來,問昔想了想,然後邊有人虎視眈眈,隻得遞了手,由邢之意帶上了車。


    “駕!駕!”訶子駕車確實是個好把式,饒是在城中,也能迅速而平穩,且不驚著百姓,遠遠甩開了那人,想是青天白日,那人也不便用輕功跟著。


    輕輕舒了口氣,問昔放下了窗簾,到底也沒看到那人是誰。她坐正了些,剛巧碰上邢之意探尋的視線,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方才,謝了。”


    對麵的久未謀麵的男子輕輕恩了一聲,打量了她一會方道:“許久不見,問昔倒是變得快要認不出了。”


    她有些不解,循著他的視線摸上了自己的發髻,才明白他是說她也這般女孩子扮相,遂撇了下嘴:“不過是因為要在園子裏待些日子,這些不可免的,夕顏便替我做了主。”


    邢之意眯眼點點頭:“夕顏這主做的不錯,往後你該多讓她替你做做主。”


    “啊?”問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邢之意今日看她的眼光不大對。


    隻是他很快便換了話題:“方才怎麽了?”


    問昔這才想起來,自袖中掏出那帕子,遞與他:“本來是要找師父的,你在也好,可否替我看看這是什麽?”


    那帕子看起來並不似她會用的豔麗色彩,隻是顯而易見她問的不是這個,邢之意便要接過去,卻被她攔了一下:“你這般看著便好,我懷疑這上邊有毒。”


    她早間用手指拍了拍被撞的肩膀,其餘也並未有磨蹭到什麽,如果說指尖有什麽,那定是那個書生留下的,這到底是什麽,該細致些。


    聞及此,邢之意才正了神色,就著她的手看了看,湊近了些聞聞,皺起了眉:“你哪裏尋來的這個?”


    “真的是毒?”


    “蠱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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