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淩乾老老實實做他的王爺,恐怕也不會今日這樣子,可恨這人卻有著與父皇與自己相似的眉眼,叫淩肅生生別過眼去。


    “你來看朕的笑話?”淩乾冷聲道,“為何不殺了朕!咳咳!你殺了朕啊!”


    “殺了你,然後變成第二個你?”淩肅依舊是笑著,那笑容竟是看著不帶一絲仇恨,“這麽多年了,該忍的,都忍了,殺你,何須現在呢,皇叔?”


    那人雖是笑得和煦,淩乾卻覺得冷,是了,他就快要死了,又何須他去動手呢……


    “你來做什麽?”


    “不做什麽,隻是想問問皇叔。”


    “什麽?”


    “皇叔可知道淑妃是如何死的?”


    “你什麽意思?!”淑妃,是自己從宮外帶迴來的,一心一意愛著自己的女子,如果說這後宮他真心信過誰,便也隻有淑妃一人了,淩肅現在問這句話,什麽意思?他的淑妃不是難產死了嗎?


    “看皇叔這神色,怕是不知道吧?”淩肅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離他遠些的靠椅上,“原本她是不用死的,你的麟兒,也不用是個傻兒。”


    “你什麽意思!你殺了她!你殺了她!”淩乾想要抓住那個男人,怎奈他坐得那般遠,他無法靠近。


    “莫要說笑了皇叔,”淩肅捧起桌上的茶,想必是方才許皇後才端來的,還是熱的,便吹了吹,繼續道,“那時候侄兒才多大,便可以殺人了?我倒是想呀,可皇叔追殺得那般緊,侄兒又如何進得皇宮?”


    見淩乾不信地望著自己,淩肅也不在意,隻繼續說:“那日秦恪進得後宮,叫她把那毒藥拿與你吃,因為你不信其他人,唯有淑妃可以,然而,淑妃確然是愛你至深,即便是秦恪以她腹中胎兒作威脅,她也未同意,還自己喝了早產的藥物想要快些生下太子,好免於威脅,隻不過,她太小看秦恪的能耐,這麽些小小的把戲,又怎麽會逃出秦恪的手心?”


    “你要說什麽……”淩乾的聲音都在顫抖,他不信,不信!


    “嗬~還要侄兒說明白嗎?最愛你的那個女子,為了你,服了催產的藥,接生的婆子,可是秦恪的手下,你覺得呢?哦,還應該說說你那麟兒,我的好侄兒,也是個命大的,如若不是淑妃自行配了那劑藥,以至於他生來便是個傻兒,你而今,怕是連個後都沒有的。”


    淩乾隻覺得再也撐不住自己的身子,渾身都快要散架一般:“朕憑什麽信你……秦恪……秦恪他沒有理由害朕!?”


    “不如看看這個?”淩肅手一揚,一個盒子便扔到了他懷中,淩乾顫巍巍打開,裏麵竟是一丸黑色的藥丸,他自然識得,那日血洗皇宮前,秦恪曾讓他服下,說是護心丹,如若是有什麽意外,可保他性命。


    淩肅見他神色嘲諷道:“護心丹,是嗎?皇叔久居皇城,竟是不識這秦家秘毒散魂丸?”


    “你騙朕!”淩乾突然指著他罵道,“朕的江山!是秦恪幫朕打下的,又怎會害朕!”


    “是呀,自己動手,名不正言不順,多為難啊……”淩肅輕輕地說。


    淩乾隻覺得最後那點支撐自己的力氣也散盡了,直直倒進床裏,怔怔盯著頂上的床幔,呐呐道:“不會的,不會的……給朕下毒的是邢之意!”


    “邢丞相?如若沒有他的藥引子放在你的香爐裏,六年前,你便會沒命了,又怎會讓你挨到今日。你以為秦恪不知道嗎?如果他不知道,又怎麽會逼淑妃再與你下毒?”


    “你當朕是傻子嗎?邢之意恨朕,恨朕殺了他的雙親!他又怎麽會為朕續命!”


    “哦……這你恐怕便不懂了。毒死,又有什麽樂趣?慢慢折磨,不是更有意思?那香予你的日日美夢,你可受的?”


    那是日日索命般的噩夢!每次夢魘中都是哭叫聲和血流滿地,將他生生嚇醒,日日不得安眠,哈哈哈哈哈,好狠的心啊……


    淩肅不願再與他多說,這個男人,終究是要死了,也是可憐,秦恪那樣的人,不過是想利用他的名義清除了絆腳石,最後自己登上皇位,這個自己的親皇叔,恐怕還不知曉,宮中剩下的那些妃子,皆是秦恪安插進來的,這些日子,方才被蕭鞘一舉清理了去,徒留那許皇後。


    見淩肅要走,床上垂死的人終於問出了那句話:“為什麽……要告訴朕……”


    “為了讓你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死的。省的到了下邊,錯將賬算到了父皇的頭上,那侄兒罪過可就大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床上的人輕輕閉上了眼,想忍著喉中的癢痛,卻終究是徒然,一開口,便是一灘黑血,吐在了那人中龍鳳的明黃之上……


    皇城開,天下宣,皇帝薨,全城縞素。


    三日後,按照遺詔,先皇子淩肅繼皇帝位,皇後許氏退慈寧宮,稱皇太後,太子淩麟移出東宮,封麟王,暫居嘉興殿。丞相邢之意仍封左相,擢新人若幹重新填充內閣。而讓眾人不解的是,新皇登基第一件事,竟是賜下昭和宮,封自己民間的義妹為昭和郡主,不日便會接進宮中。


    新皇做的第二件事,便是為當年的顧城將軍平反,年紀大一些的,不禁感歎,顧將軍果真是沒有讓人們失望,當年那場政變,原是被有心人利用之,著實叫人可惜,一帶英才,就此隕落。有傳聞稱,這新封的昭和郡主,便是當年顧將軍與煦夫人的女兒,也不知是真是假,然則郡主入宮那日有幸見過的人皆言定是真的沒錯,那座上的郡主,美目盼兮,當得起當年煦夫人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


    “師父,問昔一定要去那宮中嗎?”進宮前一天,蕭鞘命人來說,不必再去滎王府,說是皇命,不可抗。


    “去吧,你是去做郡主,不是去做後宮的嬪妃,為師不擔心。再言,這也是當年你爹娘與肅兒父皇母後的約定,你就將肅兒當作親哥哥,也好了了你爹娘的一片苦心。”左偃看著身前的徒弟,心裏微微歎息,進宮,也許不是最好的決定,但,卻是如今對她最有利的。女孩兒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起碼,有郡主這個稱號在,也好做打算,“問昔莫要擔心,為師會在這藥廬,若有一天,你覺得那皇宮待不下去了,為師便可帶你走。”


    莫問昔站起身,點點頭,她是江湖兒女,並不知曉皇宮裏究竟是個什麽樣子,然而,進了皇宮,也許,便可以離那人更近一些。這些日子,他從未來過藥廬,而皇宮,他總是要進去的,他是滎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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