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點,薛迷這邊已經接近淩晨了。


    賽巴斯不可能不知道時差,會打電話過來,也挺奇怪的。


    “您和北少在一起嗎?”賽巴斯問。


    “……沒有。我獨自在家。”


    賽巴斯有點奇怪。他記得剛才,季北是帶著她一起出門的。


    “既然如此,有些話對您說可能不方便……”


    “你說吧,不要緊。”


    “老夫人大壽,打算在玫瑰莊園舉辦派對,比往年……都會隆重些。”


    薛迷愣了愣,他大半夜打電話來,就是為了這個?


    “您隻要照著我的話跟北少說,他會明白我的意思。”


    “……賽巴斯,你還是自己再給他去個電話,告訴他一聲就好了。”


    賽巴斯沉默了一會兒。


    薛迷還以為他會問為什麽。


    誰知道,他竟然道:“您不高興?”


    薛迷:“……沒有。”


    “您不高興。”這一次是肯定句。


    薛迷苦笑。


    她不說話,電話那頭也沒有聲音。隻是靜下心來,依然能聽到那頭,均勻的唿吸。


    也許是這個上了鎖的房間帶來的壓抑,也許是黑夜的濃稠悲傷,讓她有傾訴的欲望。


    “賽巴斯”,她輕聲道,“我問你一個問題。對於,關蘭剽竊的事情,你怎麽看?”


    賽巴斯立刻道:“這是非常過分的事情,絕對無法寬恕。”


    薛迷笑了一聲,道:“那,如果有巨大的利益擺在你麵前,隻要你放棄追究這件事就能得到呢?”


    賽巴斯的聲音聽起來很生冷,道:“您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您是個畫家啊!就算現在不算頂尖的名家,可是也不能丟了畫家的尊嚴啊!”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口吻有些嚴厲,賽巴斯稍稍頓了頓,但還是道:“伊納老師,您不是這樣的人,再大的利益擺在您麵前您也不該放棄作為一個畫家的靈魂和尊嚴。”


    薛迷聽了一點都不生氣,她反而笑了,道:“對,你說的沒錯。”


    賽巴斯愣了愣:“抱歉,我有點激動……”


    “不,賽巴斯,你說的對,我不該妥協。”


    賽巴斯:“……”


    薛迷深吸了一口氣,道:“你的話我會轉達給北少,沒什麽事,我先掛電話了。”


    “……好的。”


    “晚安,賽巴斯。”


    “晚安,伊納老師。”


    掛了電話,賽巴斯卻有點迴不過神來。


    伊納的口氣……非常失落,和無奈。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伊納是專業畫家,這麽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就算成就來得再慢,她也沒有和別的年輕女畫家一樣去走捷徑。


    曾經一度,賽巴斯很驚訝她會嫁給季北。


    可是就在幾個小時以前,賽巴斯從電話裏聽到……他們的夫妻關係,其實並不正常。


    在這個浮躁的社會,伊納是少見的,能沉得住氣,腳踏實地的畫家。她專業,認真,並且用心。


    這樣一位畫家,怎麽會……受到利益的誘惑,而對剽竊妥協?


    “不,賽巴斯,你說的對,我不該妥協……”


    她的聲音,好像充滿了自嘲,和壓抑。


    銀發青年皺了皺眉,一個想法突然閃現。


    莫非,是有人強迫她?


    ……


    打鐵要趁熱,季北這一手空手套白狼玩得漂亮,連夜趕著羅旗去辦了事。


    遺囑都生效了,羅旗才好像有那麽點後悔的意思。可是那個時候已經由不得他了。


    雙方簽署了股權轉讓協議書,季北當著羅旗的麵按照他的要求劃了賬。


    雖然季北連直升飛機都出動了,但是事情辦完,也大中午了。


    季北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想起昨晚薛迷的反應,他又皺眉。


    “迴dream。”


    雖然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晾著她讓她自己想想,但是情感上竟然割舍不下……


    好好哄一哄吧。他心想。


    迴到dream,室內因為沒有開燈,很暗。


    女人在沙發上蜷著睡覺,還穿著昨晚出門的時候穿那身衣服。旁邊的茶幾上有一個吃了一口的布朗尼。牛奶倒是喝了半杯。


    怎麽看都有點頹廢的跡象。


    季北皺了皺眉,他實在沒想到她竟然會鬧成這樣!


    過了一會兒,像是感覺到身邊有個人坐下了,薛迷醒了。


    她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抬頭看了一眼。


    熬了一晚上的男人還顯得精神奕奕的,眸子裏,甚至還可以看見那麽……一丁點兒的心疼。


    “醒了?怎麽躺在沙發上睡?”


    他伸手想碰她。


    薛迷一個激靈醒了過來,道:“我還是那句話,你撤訴吧。我自己繼續上訴。”


    季北的手幾乎就要碰到她了,指尖和她的頭發幾乎隻有毫厘的差距。


    但就在這個距離,僵住。


    然後,他很快縮迴手,忍著怒氣道:“這就是你想了一個晚上的結果?”


    “對,我想了一個晚上,無論如何不想妥協。”薛迷抬起頭,直視季北的眼睛。


    “你以為,沒有我幫你,你能打得贏官司”,季北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冷笑道,“薛迷,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這麽天真!你以為這個世界上有公正這迴事嗎?你不用手段,關蘭會用!”


    薛迷仰起臉看著他,不說話。可是眼神分明透著倔強。


    “最後搞不好她還會反咬你一口,說你剽竊她!”季北仿佛看笑話似的看著她,“你就這麽上法庭吧,我不攔著你。薛迷,別以為我這次還會心軟幫你!”


    薛迷慢慢坐了起來,在沙發上,盤腿,看著他,眼神很是嘲弄。


    “季北,我不管你怎麽想。但就算我這個官司打輸了,起碼我沒有妥協。你說得對,她會反咬我一口。我見過太多這種事情了,剽竊者反咬原畫家。就算是我最後被她反咬了,又怎麽樣?”


    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認真地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算所有人都罵我又怎麽樣?我的心,始終是幹淨的。”


    有那麽一瞬間,季北說不出話來。


    甚至,他都忘了,非要薛迷撤訴的理由是什麽。


    是為了羅旗的合同?不,並不是,合同已經簽了。羅旗已經翻不出花樣來了。


    那麽,是為了讓她低頭嗎?


    薛迷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麽髒東西一樣。


    季北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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