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徐鯤的商船就在那霸港,激動萬分的張狗兒,脫口喊了聲“嶽丈”……


    他依稀記得,當年他和陳元化、鬆浦信昌和鬆浦信盛,被金陵錦衣衛當成倭寇抓進了三條巷,黃炳文把他們放出來後,送他們到翠花樓去消遣,恰遇因逃婚被拐賣的徐阿嬌,就在阿嬌即將受辱之時,張狗兒挺身而出,帶著她逃出了煙花柳巷。


    眼看著一大群打手就要追來了,正好遇到了監視翠花樓的朱輝和宋河,二人毫不猶豫出手相助,救了張狗兒和徐阿嬌,將其帶往白鷺洲鷲峰寺,在居士林中巧遇王世貞和吳承恩,在這兩位老先生的倡導下,朱輝、宋河和張狗兒結拜為異性兄弟,拜月空長老為師,製定了遠渡重洋、宣化四海的宏圖夙願,欲與西洋人一比高低。


    徐阿嬌被送往棲霞山千佛庵中住了一段時間,因忍受不了那枯燥無味的日子,被朱輝送迴了鬆江府,那時,張狗兒正在此地經商,和阿嬌經常見麵,私下定下了終身。


    每當阿嬌哭著問起父親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張狗兒安慰她的同時,總是暗自悔恨不已,因為徐鯤正是被他和林風押往伊歧島……


    想到此處,張狗兒是又驚又喜,不知該如何麵對準嶽丈徐鯤?


    馬良弼聽說他是徐鯤的女婿,頓時露出了笑容,問道:“敢問這位小將軍尊姓大名?”


    “姓張……”接下來要說叫狗兒,恐怕自己都有些難為情,發現馬良弼捋著胡須還在打量著自己,趕忙低下了頭。


    “啊!原來是張將軍。”馬良弼感慨了一聲,讚道:“徐閣老家的賢婿果然一表人才!”


    許靈兒微笑著講道:“相國大人,那就按你說的辦,把你家公子交給徐鯤看管,這樣,大家都十分放心。現在請你寫封書信,我們派人給你家公子送去,讓他即刻跟隨徐鯤的商船去鬆江府。”


    馬良弼急忙把手一擺,答道:“不,老夫還有話要說……”


    郭奕平靜地講道:“相國大人,有話請講。”


    “聽說徐鯤被綁架到了日本,他迴家之後,替女兒操碎了心,到閣老府中提親的踏破門檻,也沒他家姑娘能相中的,至今待字閨閣,閑聊時徐鯤得知,犬子也是高不成低不就、至今未娶,他就想和我們馬家結為秦晉之好……”


    未等馬良弼把話講完,郭奕和許靈兒全都大吃一驚,麵紅耳赤的張狗兒差點跳起來,恨不得把馬良弼臭揍一頓。


    “相國大人,你見過徐鯤了嗎?”許靈兒問道。


    皮笑肉不笑的馬良弼頗顯有些得意:“見過了。”


    “你們兩家的婚姻定了嗎?”許靈兒接著問道。


    “這個麽。”馬良弼轉身看了一眼張狗兒,似乎專門為了氣氣他,故意高聲答道:“不管怎麽說,我們馬家也是琉球王親,老夫乃是當朝國相,而徐家麽、嗬嗬,當然是求之不得。”


    “嗬嗬,國相大人有所不知,那徐鯤被綁架到日本為奴期間,徐阿嬌已經和張公子定下了終身,況且徐鯤是被我們姐妹解救迴國,難道他沒有告訴你嗎?”許靈兒問道。


    馬良弼立刻瞪大了眼睛,急忙躬身施禮:“請恕老夫有眼無珠,不知二位姑娘到底是何身份?”


    許靈兒答道:“請相國大人,營救徐鯤時,我們是織田氏報打頭陣的先鋒官,三千火槍手在長筱戰場上,打敗了武田勝賴的十萬鐵騎,在陣前救下了徐鯤;出使琉球我們是朝廷的錦衣衛,你還有什麽問題?”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她們的這兩個特殊身份,分別在首裏所司代陳平和徐鯤的口中得到了驗證,如果剛才真與她們翻了臉,也許真被綁架去了日本……


    想到此處,馬良弼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低頭賠罪:“罪過、罪過!不知者不怪,待老夫迴家之後,馬上和徐家取消婚約。”


    又差點上了這個老家夥的當,和他廢了半天話,還沒把他和織田信長之間的交易套出來,郭奕等人氣得夠嗆。


    穿戴整齊的馬良弼正了正衣冠,講道:“郭千戶,時辰已經不早了,老夫迴到家中,先把徐家的婚約解除,犬子也就不必到鬆江府去了,容老夫再給他想個出路,請你們今晚好好歇息,明日請到寒舍再議。”說罷,轉身便要往外走。


    張狗兒手執寶劍攔住了馬良弼……


    這時,馬良弼微微一笑,點頭講道:“張將軍,不知者不怪,請張將軍諒解!老夫得趕緊迴家取消婚約,敬請放心吧。”


    “請國相大人留步,眼看日頭偏西,大家到現在都還沒吃飯,衙役們胡吃海喝了一整天,現在一個個東倒西歪,就算你想走,恐怕連個抬轎子之人都沒有,府中已經安排了晚宴,吃罷再走也不遲。”許靈兒勸道。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也好,老夫正好趁此機會給各位賠罪。”馬良弼答道。


    這時,來了個丫鬟給馬良弼沏上茶,折騰了這麽一天,早已是口幹舌燥、筋疲力盡,品上一口香茗,忽然血往上湧,被手下的酒囊飯桶氣得半死……


    出了門,張狗兒安排三個鄉勇看守馬良弼,氣憤地罵道:“沒見過這麽滑頭的東西!”


    “他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迫使他就範並非易事。”許靈兒感歎道。


    三人一起來到客廳,經過一番商議,決定派張狗兒去找馬蜂窩,許靈兒進宮去見正妃娘娘,郭奕到那霸港找馬氏兄弟幫忙聯絡徐鯤。


    提心吊膽的羅氏姐妹藏了一天,現在開始安排晚宴,拿出了近千兩銀子交給張狗兒,由他來出麵穩住馬良弼的跟班。


    隨從馬良弼而來的衙役和保鏢們,全都喝得爛醉如泥,那位師爺卻沒敢多喝,時而到府門前去打探,扮作明軍的鄉勇都以府中議事為由,把他打發了出去,他早已心煩意燥,不知還得等多久……


    天近黃昏,數十名扮作明軍的鄉勇,跟著張狗兒出了府門,正在府門外徘徊的師爺,趕忙迎上前打聽馬良弼的消息。


    張狗兒給了他兩個金元寶,隨後,給保鏢和衙役們每人發放五十兩銀子,當他們知道相國大人正在商議“軍國大事”、緊急撰寫文書,便再也不敢多問,當晚,就把他們安置在了酒坊客棧居住。


    等張狗兒把他們安置好了,師爺還是不放心,悄悄跟出來問道:“請問這位小將軍,你們到底在議什麽大事?”


    張狗兒神色嚴肅地答道:“想必你也聽說了,呂宋島上的西洋人,正在殘害我大明臣民,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相國大人和郭千戶準備派兵征討,正在製定作戰方案。”


    師爺聽罷不住地點頭,被張狗兒又給送迴了客棧。


    這時,有人牽來了三匹馬,張狗兒、郭奕和許靈兒飛身上馬,一溜煙似的出了村莊。


    張狗兒進了首裏城,來到了相府要找馬公子,家丁請他在門外等候,進府中找了半天,出來說公子沒在家。


    這麽大的首裏城,不知道在何處才能找到馬蜂窩,張狗兒焦慮萬分,忽然想起了那家藝妓館,決定前去碰碰運氣。


    藝妓館門前彩燈高掛,賓客如雲,找粉頭一打聽,果然,馬公子在此已經玩一天了。


    得知這位是馬公子的摯友,有個姑娘十分熱情,立刻把他帶進了包房。


    喝得迷迷糊糊的馬蜂窩見是張狗兒來了,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立刻把身邊的姑娘打走了,低聲問道:“可有蘇八的消息?”


    神色凝重的張狗兒點頭答道:“公子,大事不好,快跟我走吧。”


    不明就裏的馬蜂窩心頭一震,立刻吐了一地,搖晃著腦袋問道:“出、出了什麽事?”


    這時,張狗兒把蘇八留下的書信遞給了過來,馬公子看罷,氣憤地罵道:


    “早就猜出這個他娘的小西是個騙子!也真難為了蘇八哥哥,待會我給他寫封信,讓他繼續在平戶藩尋找可靠之人,如果那些騙子敢再來琉球,我活剝了他們的皮!”


    “公子,尋寶之事,從長計議吧……”


    沒等狗兒把話說完,馬蜂窩不幹了:“你說什麽?莫非是你和乞丐蘇八合謀來騙我?”


    張狗兒頓時流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拿出馬良弼的那份供詞,歎道:“唉,真是一言難盡,請公子自己看看吧,人算不如天算,令尊大人為了保命,把你給出賣了。”


    神情慌張的馬蜂窩在燭光下認真觀瞧,確認這是其父的字跡和花押。


    在這份供詞中,馬良弼為了擺脫責任,把王公公、其子馬峰、長史鄭迥和養女之間的關係,詳詳細細講述了一遍,把當年在朝鮮國釋放海盜林風,賴在了鄭迥和王公公的頭上,至於赴日尋寶及販運火繩槍,都是其兒子背著他幹的,至於馬峰後來勾結正妃娘娘、馬氏兄弟等人的所作所為,他之前毫不知情。


    馬蜂窩仔細看完了,額頭上冒出了冷汗,驚慌失措地講道:“俗話說,虎毒不食子,真沒想到我爹居然如此狠毒,請問你如何得到了這份供詞?”馬公子。


    “什麽也別說了,快跟我走!”張狗兒答道。


    “好兄弟,你要是不說,我寧可死在琉球。”馬蜂窩說著黯然淚下。


    “你想不想救正妃娘娘,你還想不想繼續尋寶?”張狗兒質問道。


    馬蜂窩抹著眼淚答道:“既然我那糊塗的父親已經招供,我還能逃往何處?”


    “公子,昨日你父親大辦生日宴席,你是不是見過錦衣衛密使郭千戶?”張狗兒問道。


    “不錯,難道說是她害了我父親和正妃娘娘?”馬蜂窩頗顯有些猜疑。


    張狗兒認真地答道:“郭千戶本就是為抓你父親而來的,原因你也都看到了,是因他在朝鮮國放走了一個海盜頭子,始料未及的是,你父親為了撇清責任,在供詞中把你和正妃娘娘全都出賣了。不瞞你說,郭千戶拿到這份證詞時,也是大吃一驚,為了不給王室帶來醜聞,命在下立刻帶你遠走高飛。”


    聞聽此言,馬蜂窩頓時警惕了起來,問道:“你和郭千戶什麽關係?”


    “想必公子應該知道,令尊今早幹什麽去了,馬氏兄弟為何昨晚沒有查抄林家燒酒坊?不瞞你說,郭千戶和馬氏兄弟都在替朝廷辦事,他們原本就是想通的,故此,才派我來給你捎信,快走吧,不走就來不及了。”張狗兒勸道。


    “那我爹怎麽辦?為何這麽好心給我捎信?”馬蜂窩緊張地問道。


    張狗兒鎮靜地答道:“你還沒看明白了嗎?令尊除了失察之外,毫無責任,郭千戶是為了保護正妃娘娘,讓你把藏寶圖還給她,盡量不要給王室帶來醜聞,這才命我勸你離開琉球,至於尋寶之事,來日方長。”


    此時,馬蜂窩一改往日的蠻橫霸道,握著張狗兒的雙手,激動地講道:“好兄弟,來日方長,請放心,哥哥我不會少了你那一份,不過,藏寶圖我得帶走。”


    張狗兒明知道藏寶圖是假的,也不再勉強,問道:“公子,如果離開琉球,你準備去往何處?”


    馬公子仔細想了想,謹慎地答道:“還真沒想好。”


    “聽令尊說,你好像和鬆江府的徐家訂了親,不知你是否願意到徐家躲避幾日?”張狗兒問道。


    正合馬蜂窩之意,隻要能保住其父的職務,藏寶圖還在自己之手,趁此機會到鬆江府去完婚,將來借助徐家的財力去尋寶,何樂而不為?


    想到這兒,馬蜂窩果斷地點頭答道:“就依兄弟之言。”


    “那好,我馬上到那霸港去幫你聯絡船隻。”張狗兒說著就要走。


    “好兄弟,不必了,徐家的商船就在那霸港,我明日一早直接去找徐鯤。”馬蜂窩說罷,又似乎感覺不太對勁,問題出在哪兒?自己也想不清楚,低頭看見了蘇八的這封信,頓時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地講道:“好兄弟,如果小西行長那狗東西再找來,你替我剝了他們的皮!”


    張狗兒認真地點點頭,答道:“我一定不負公子的囑托。”


    把那份供詞收起來,馬蜂窩緊緊地拉住狗兒的雙手,動情地講道:“今日多虧了好兄弟通風報信,日後等著和哥哥我一起發財吧!”


    張狗兒趕忙鬆開了馬公子的手,把那份供詞搶了過來,答道:“藏寶圖你可以帶走,這份供詞你得留下。”


    “既然如此,還何必還要拿著我的短?”馬蜂窩頗為不滿地問道。


    “公子,不是我要拿走,這份供詞是郭千戶偷著讓我拿給你看的,如果被令尊知道了,還不知該如何發作,到了這個份上,你為何還不明白?”


    “難道說是我爹想讓我死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如若不然,他何必寫這麽一份供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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