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靖安王府時,天色已有些沉暗,隻是這雪卻停了下來。青鶯讓人備了熱水,將秦笙離一身的殘雪彈去,按進了熱氣騰騰地浴桶中。


    “主子也是,天氣這樣凍寒,還讓自己著了這一身雪,怎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青煙也從偏院過來,小心的將溫水從她肩膀處淋下去,很是嘮叨。


    青鶯去冰窖中,將今年采摘下來的冰玫瑰取來,先用溫水打過後,才放進浴桶中。


    “你今日也淋了雪,先去喝碗薑湯吧,都下去吧。”秦笙離將她二人都支走,自己將頭靠在木桶上,一時竟然睡了過去。


    楚慕言和林越在客棧足足等了三日,才瞧見老胡拿著一根長長的竹竿,陳年放置的動物毛皮做成的獵服,邊角處磨損的厲害。老胡這些年也消瘦的厲害,往日裏瞧著應是威武的衣服,如今著在他身上,頗是有些不倫不類,一個小小的包袱緊緊勒在身後。


    “呦,胡大哥今日怎麽來了?”掌櫃的慣是會做生意的,便是老胡瞧不見,臉上也是堆滿了招財,瞥見他身後那個包袱,順口問道“胡大哥這是要出遠門?”


    老胡素日裏不愛言語,掌櫃的這幾句客套話雖然是沒有得個迴音,但是也不惱,引著老胡在大堂處尋了個僻靜的位子坐下。


    “和往常一樣,來壺烈酒?”今日客棧的人著實有些多,兩個小二忙的腳不離地,掌櫃的這會也是當跑堂的使。


    老胡尋摸著把竹杖放在一旁,單手抓住縛在身上的包袱:“掌櫃有心了,來壺熱茶便好。”


    掌櫃的愣了片刻,隻有片刻,便又如以往:“好嘞,稍坐。”


    林越在二樓的拐角,瞧見老胡坐在大廳裏,一轉身就閃進了楚慕言的屋子裏。楚慕言今日一早便將備好的衣物藥食放在桌前,天絲軟甲也已穿在身上。


    “你料的不錯,那老大哥終於是來了。”林越也緩緩地將天絲軟甲裹在中衣外。


    “東西都準備好了?”楚慕言先一步將大氅蓋在身上。


    “全照你的意思打點好了。”說起正事來,林越還是未曾大意粗心過“許久未見你卜卦了,此行可有卜過?”


    “不過是捉幾個活物罷了,不值得費那個心思。”楚慕言眼神避開他,裝作在仔細檢查著桌上有數的包袱。


    林越風騷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也不疑有他:“那倒也是,此次從雪域迴去後,我也該尋個文靜的姑娘,娶妻生子了。”


    楚慕言想了一下,說道:“此事來前我便與阿笙說了,讓她仔細為你尋摸著。”


    林越一聽便睜大了眼睛,秦笙離的那個性子,可不是誰都能吃的消,想想她尋摸的姑娘,這幾乎是嗬氣成冰的地方,似乎也沒有那麽冷了。


    楚慕言瞧著他麵目多變的神色,手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專心瞧著他在一旁作妖。


    他二人在屋裏耽擱了一會兒,下來時老胡點的那杯熱茶,也堪堪有些放涼,老胡麵前放著的茶水,連熱氣都散不出來了。


    “二位公子到了。”老胡雖仍是胡子拉碴的樣子,但是整個人卻與之前大不一樣了,像是活了過來,言談間也是中氣十足。


    “大堂中這樣多的人,先生如何知道麵前的是我二人呢?”眼盲的人素來是有極好聽音辨物的本領,但還從未瞧見有人能聽音便能聽音辨人,林越是好奇的很,特意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隻見老胡極準地抓緊了林越的手,嘴角輕輕地勾起,一點都不像是小鎮上一個殘廢了的老獵人。


    “約是心不盲了吧。”楚慕言飲了一杯溫查,梅花的清香縈繞在齒間。這極寒之地,素梅幾乎是長年的開著,差不離家家門前都栽著兩棵,鎮子裏的人多用它來泡茶,入酒。


    “公子是個明白人。”老胡鬆開捏著林越的手,林越像是鬆了口氣一般咧了咧嘴。抬手翻開衣袖,腕處已經通紅,若是再捏久一會兒怕是要青紫了。


    林越像楚慕言遞了個眼色,看來這個老大哥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了。


    “無畏是明不明白。”楚慕言將林越拉下來“隻是明白幾分將人放在心上的意思。”


    “哈哈哈。”老胡開懷地笑了幾聲“老朽所言並無差錯,公子是個實實在在的明白人。”


    林越轉著手腕,輕輕地揉著,全然沒有理會他二人一來一往。


    “先生可準備妥當了,何時能起身前往雪域。”林越此時顧不上別的,楚慕言瞧了他一眼,隻能自己問道。


    “月上枝頭時分正好,雖是要走三個時辰的夜路,但那時是山口風雪最小時,不至於迷了方向。”老胡已多年未曾進過雪域,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大準,語音中有幾絲輕疑。


    “既是請了先生引路,便是錯了幾步,自是也不能埋怨先生。”楚慕言並不大相信老胡將他們帶進雪域的深處,隻要他能引著尋到那處地方便好。


    “老朽是一介莽夫,既然打了主意幫二位進雪域,二位若是不嫌棄老朽占二位的便宜,便喊老朽一聲大哥就是,總是先生先生的,聽的老朽甚是不大舒暢。”老胡聽了他的話,心下便也定了定。


    秦笙離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時,脖頸處有些僵疼,桶裏的水溫卻比睡著前還要熱乎幾分。泡了些時候的玫瑰花瓣已經被人撈出,水麵上浮著的是些似開未開的茉莉花苞。


    秦笙離剛剛伸直脖頸,方才墊在桶上的毛巾便滑了下來,秦笙離撈起毛巾,擰幹了水分晾在桶上,伸手拿起一旁的沐巾裹在胸前,撐著木桶從裏邊出來。


    “青鶯!”秦笙離喊了一聲,就聽見外間窸窸窣窣地聲音,青鶯果然是在外間候著。


    “主子醒了?”青鶯手裏拿著火盆旁一直熏烤的沐巾,走上前披在秦笙離身上,將她整個人裹了起來。


    秦笙離由她小心地推著,腳下邁著小碎步朝著軟榻走去。青鶯一早就將床被鋪好,還放了幾個暖婆子溫著。


    秦笙離擦幹了全身的水滴,將裏衣隨意穿在身上,就鑽進了暖乎的被窩中,秦笙離愜意地唿了一聲:“青鶯你迴來了,這日子似乎過得舒服了許多。”


    “主子一味憊懶,聽青煙說主子這些日子胖了幾斤。”青鶯讓人進來,將隔間裏的浴桶清了出去。


    秦笙離哼了一聲:“將青煙喊來,今日定是要好好修理她。”


    青鶯知道她是玩笑,自是沒有去喊青煙,隻將火盆燒的更旺了些,也往外間挪了一挪。


    “快去啊!”秦笙離催促道。


    “主子您?”青鶯以為她真的動了氣,但是瞧著臉上也並無怒氣,一時間有些猶豫。


    “快去。”


    秦笙離又說了一遍,青鶯這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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