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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樓坐上車,明誠自然是開車的。


    “上級的指示來了。”明誠看了後視鏡“對啟明星在香港擅自行動進行了嚴肅的批評。”


    “有做出什麽處罰?”明樓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沒有。”還好沒有,明誠看他春風滿麵的模樣“其實南方局的領導早就向上級打了報告,希望啟明星同誌到南方局工作,我們已經知道了日本軍方和梅機關的內部密碼,但從其他渠道傳來消息,日軍大本營好像從德國購入了一套新的電氣編碼機,這套東西將近日抵滬,用以加強特高課方麵來往情報的保密程度。”她在延安時候製作的九七式歐文印字機對日本密碼的破譯起到關鍵作用,還對我方密碼的加密方式提出的改進,使我方情報的安全係數加強不少“如果她能到南方局,會對這裏的鬥爭有重要幫助……”


    “這個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上級肯定要從全局考慮。”她在情報密碼上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而為了讓她得到日方的信任,組織是損失了一些據點和幾套密碼,但自身的幾套新密碼卻是更難以破解,恐怕在二戰結束前都無法被破解“日本內部的情報機構也鬥的相當厲害。”這點也可以被利用,看向窗外“而且留在我身邊未必是好事。”


    死間計劃!明誠想起了這個,沉默:如果是在她不知的情況發生什麽也許傷痛不至於太深,讓桃夭親眼看著大哥出事而無法動作,實在也是殘忍。


    “如果因為這次的擅自行動而撤她迴去,其實也好,至少明瑞會很安全。”他希望她們母子在能夠留在相對安全的地方“你不許向她透露關於死間計劃的隻字片語,她對於這方麵的敏感度超乎常人,這是命令!”


    阿誠吐息了一下“是。”


    ——


    下午。


    極司菲爾路北76號。


    “死了?!”傅桃夭眯起眼“梁仲春處長,我記得他隻是腿部中彈。”影子被抓後她跟進詢問進展無可厚非,梁仲春想瞞都在她的咄咄逼人露出了馬腳,聽聞影子死訊,自然要來興師問罪!


    梁仲春覺得自己右眼皮一直在跳“沈夫人,哦,不,美智子小姐,請聽我解釋……”


    日本保鏢也不答應,氣勢洶洶的大聲“我隻是打中了他的腿,絕對不會致死!不會是你們故意說他死了,實則將人藏起來了!”然後問出什麽來,向特高課邀功!


    “人就在陸軍醫院放著,不相信就自己去看。”對於此事汪曼春也是大為光火和不解,絕對隻是腿部受傷,傷口她也看見了,還沒開始審問人就昏過去了,送醫院後二小時就說什麽心髒衰竭。


    傅桃夭之所以可以這麽快得到消息,完全是因為在76號內駐有一支由日軍準尉統領的日本憲兵分隊,職責就是監視76號的漢奸特務。那這支分隊就是直屬梅機關的,76號每采取大的行動,不但要事先知會日本特務機關,還要在日本特務機關派員督導下方能實施。


    如今這支憲兵隊的隊長是武田弘一的學生,她自然可以最快時間得到消息。


    “在加藤隊長來之前,影子的屍體誰都不能動!”日本保鏢也不是笨蛋。


    汪曼春沒興趣,死人對她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傅桃夭抿了唇“父親曾說過,影子是中統高級特工範江海的得意門生,這個人掌握著中統甚至可能還有軍統乃至□□的很多秘密;梁處長,範江海你聽說過吧。”


    梁仲春這迴連左眼也一起抽了“聽說過,是中統特訓班的第一任教官,不過據說他已經失蹤多年,蹤跡全無,可以說是銷聲匿跡,再也沒人見過他。”範江海就是中統裏的一個傳聞。


    “從我破譯的重慶方麵消息得知,影子在天津接頭的人就是消失已久的範江海。”傅桃夭眯起眼“天津的反日勢力雖然被連根拔起,但是形勢依然不容鬆懈;我也是無意間看過影子的背影才會印象深刻,好不容易能在上海抓到他,可過了一夜之後你卻告訴我,他死了,死在了76號!”


    “美智子小姐,他是在日本陸軍醫院死的。”梁仲春更正她。


    汪曼春看不過她對梁仲春這般態度,雖然自己也不喜梁仲春很久了,但怎麽說他也是76號的人“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說這個無濟於事。”


    “汪處長,你就不要火上澆油了。”梁仲春其實也不滿汪曼春“我讓你先給他治一下槍傷,你卻非要先審問,如果不是你上大刑,說不定事情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梁處長,當時你也在場,隻是一點皮肉傷,我怎麽知道他這麽不能挨!”汪曼春不能對傅桃夭如何,將火氣就轉到了梁仲春身上。


    “記得昨夜汪處長信誓旦旦說要給我一個交代的話還音猶在耳,如今卻是這般結果?”傅桃夭瞥了他們二人一眼,絲毫不在乎他們之間的矛盾“既然我在這裏得不到滿意的答複,去特高課!”對身側的保鏢說“對付小孩子倒是有手有腕,出來紕漏就互相推諉,76號的工作狀態真是讓我開眼了。”


    “沈夫人,這裏是76號,不是沈西林當主任的青木公館,我們的工作狀態是如何的與你無關!”汪曼春絲毫不懼這個女人。


    “以汪處長這種工作態度和過往的工作成績來看,如果是在青木公館,現在應該已經調到在清潔室任職了!”傅桃夭嗤笑起來,轉頭“通知上海梅機關,請他們接手影子的屍體,讓日本軍醫解剖,我不相信他會這麽輕易的死,心力衰竭?恐怕是被毒死的吧。”


    她這句話讓梁仲春和汪曼春都想到了:怎麽自己沒想到!


    “人帶入76號前還是活著的,出了76號到醫院就死了。”這話充滿了懷疑“我父親一定會嚴查此事的,如果找到蛛絲馬跡,不管是什麽人,擁有什麽樣的背景,曾經有什麽功績,都絕不輕饒!”


    “你不過是普通的人,沒有軍職,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這樣的話!”汪曼春怎麽說都是情報處處長!


    日本保鏢一指“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嗎?”


    傅桃夭抬手阻止。


    梁仲春閉下眼:汪曼春,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謝謝汪處長的提醒,是我失禮了。”傅桃夭看似低頭“那我就去找有資格來這裏說這句話的人。”


    汪曼春也知道她借著武田弘一的人脈絕對打擊到自己,但她就是不能容忍她壓過自己一頭,這個特權隻有師哥才可以有“那我就在這裏等了!”


    “哦,對了,南田課長是很欣賞汪處長的……去聯絡明副主任,如果他不見我,去找周佛海主任!”傅桃夭轉身就走,對身邊的人命令“我倒不相信了,一個這麽重要的大活人進了76號,結果什麽都沒問出來就輕輕鬆鬆一句‘死了’了事,就是不用到日本人,也自然有人能管。”


    說罷,拂袖而去。


    梁仲春拄著拐杖追不上傅桃夭,迴頭“大小姐,我的汪大小姐啊,就偏逞這個口舌之快嗎?”


    “強龍不壓地頭蛇,她能怎麽樣!”汪曼春昂首,冷哼,不服氣“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師哥才不會理她。”


    梁仲春也無法走了迴來“明長官也許可以不理會,可汪處長,她連南田課長都能壓住,能量不容小覷!而且她父親就要升任少將,更需要從影子嘴裏得到東西;這件事你不能怪她來質問,她表現的這麽急切就代表武田大佐是多麽重視這個影子,而現在我們卻把事情辦砸了。”頹唐的落座“日本人之間還有利益之爭呢,就算武田不計較特高課,可他會不會把怒火都發到我們身上?你是深得南田課長的賞識,但真的出了什麽事,你覺得南田課長又會如何呢?!”


    汪曼春沉默了:梁仲春指的是綁架沈明瑞之事。


    梁仲春看著她沉默的樣子“現在要想法子補救才行。”


    “人都死了。”還能有什麽法子,這也不是上次偵聽組的事情,她可弄不出來另一個影子來糊弄梅機關。


    梁仲春拿出了二份報紙,並排放在汪曼春的麵前“上個月日本軍部排遣到上海經濟司任要職的原田熊二在香港遇刺,同日明樓正經香港,抵達上海。”原田熊二的遇害正是日本軍部至今沒有頭緒的懸案。


    汪曼春漫不經心的看了,抬眸“梁處長,想告訴我什麽?”


    “我是想說這事也許就是我們拿來抵擋武田大佐的好事。”梁仲春正襟危坐。


    “你要陷害我師哥,好來堵住武田的嘴?”汪曼春怎會答應呢。


    “不是陷害,隻是我覺得這事怎麽看都不像巧合。”梁仲春也有自己的判斷力。


    汪曼春也不是笨蛋,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還綁架了明瑞,武田弘一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南田洋子未必會救自己“你是說是明樓殺了原田熊二?”


    “你以為呢?原田死了對誰最有好處?”梁仲春從他的角度來談此事“原田熊二可是日本方麵欽定的新政府經濟司負責人,他要是還活著,明樓還會如此受到各方的器重嗎?”


    汪曼春想要證據“你怎麽確定是明樓殺了他?”


    “我不確定!”梁仲春真是狡猾。


    汪曼春氣又無奈。


    梁仲春起身“汪處長,可你看明樓身邊跟著的是什麽人呢,那個身手矯捷,來去無蹤的阿誠。”繞了一個圈子,到汪曼春身邊“身邊帶著這麽一個人,可不是什麽學者風範啊。”


    “我這個師哥是越來越複雜了。”汪曼春也從他的話裏聽出了端倪。


    “是越來越有趣了!”梁仲春瞥了一眼報紙“設個套,試一試。”


    “你想利用我?”汪曼春反感。


    梁仲春說的很輕巧“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了。”


    汪曼春被他揭穿,臉色微恙。


    梁仲春不在乎她的不快“現在關鍵問題是如何先保住我們自己!明樓,不像是個情報販子,更像是一個中間人,我關心的是他的情報要分銷到哪裏?特高課?重慶,還是延安。”


    汪曼春黛眉緊蹙“那梁處長認為是哪裏?”


    梁仲春斟酌良久,才吐出二個字“重慶!”


    汪曼春笑了,這種笑是對這個答案的鄙視“我師哥跟周佛海,包括汪主席可都是從重慶投誠過來的。”


    “正因為這個原因,他的掩護身份非常有效。”梁仲春堅持自己的判斷。


    汪曼春遲疑,她不是不接受這個懷疑,而是不願意接受。


    “容我提醒汪處長一句,如果我們不能給梅機關一個交代,那死的難看恐怕也不會隻是我梁仲春一個人。”梁仲春在逼她答應,起身坐迴自己原來的位置“就算你的叔父是汪副司長,也未必抵擋得住最近剛剛升任少將的武田弘一;告訴你一件事,南田洋子最小的妹妹已經在上海某個慰安所工作大半個月了。”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情報來源。


    汪曼春一震。


    “還有就是昨晚高木那麽急衝衝來的事。”梁仲春壓低了聲音“南田課長最近的壓力恐怕大已經快要無法承受了。”


    “什麽意思?”難道還有事情。


    梁仲春是青幫那裏得到了一個不太確定的大消息“事情我還不能確定,但是昨晚的事鬧的非常大,就是南田課長也未必能全部負責,所以汪處長,我們最好能先發製人,不要到了最後特高課靠不住,連梅機關也徹底得罪了。”


    汪曼春衡量了一下“我叔父明天將會在上海大酒店舉行一個上海金融界的救市沙龍,我師哥也在被邀請之列,我同意試試他!”


    梁仲春聽著。


    “我找個人,假裝情報販子?”汪曼春提議。


    梁仲春附和“好主意!”


    汪曼春挑眉“派誰去?”故意問道。


    梁仲春將手臂擱上辦公桌“你想讓誰消失,就派誰去!”


    汪曼春靠向桌子“真想派你去!”


    梁仲春笑的靠迴椅背“汪處長應該知道了吧,雖然南田課長格外器重你,可她畢竟是一個日本人,有他們自己的利益考量。”也袒露心聲一迴“這件事說到底是特高課和梅機關因為功勞搶奪而起的紛爭,現在想要穩住這二個地方的日本人,我們隻有對重慶和延安方麵的人趕盡殺絕,才能讓我們自己不被他們連累。”


    汪曼春如鯁在喉的說不出話來,目光移到報紙的照片上,久久不動:照片這個男人看上去還是那個人,卻抹殺不掉她時刻能感到的陌生和說不清的距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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